那天晚上,邹晓洁并没有参加晚上的活动,而是早早的回宿舍去了。
方展宏也想让她多冷静冷静。
这世上有许多事情,是强求不来的。既然不适合走这条路,为什么要猛撞南墙,撞得头破血流呢?
方展宏只希望过两天去见谢云鸣教授的时候,借助华蕾这次闹出的罢课事件,以此为由头去跟谢老说说,允许一部分学生退款退学,到时候让邹晓洁带着自己的学费回家乡去,好好读书考个大学,或者学一门技术,北影这里经历的种种,只当是做了一场梦好了。
谁年轻的时候又没有梦呢?
不管是名利双收的明星梦,还是真的怀揣艺术的梦想,该面对现实的时候,总要面对现实。
不是所有的梦想都能实现的,认清自己脚下的路,修正梦想远要比一味的做梦更理智。
第二天早晨。
方展宏照旧起了个早,一路小跑,却草坪那里出晨功。
荆雯和吕无忘他们,又是早早的就在那里“耶呀嘿嚯”开了,只不过,没有看见邹晓洁那纤瘦楚楚的身影。
方殿宏心下也有几分黯然。
现实社会里,没有伊甸园。
方展宏低着头,踢了踢草坪上的一个土坷拉,觉得自己的心情就象这块烂泥土一样,软软的,潮潮的。
刚发了会呆,耳边忽然听见一个气愤已极的声音厉声喝道:“姓方的!你干的好事!”
方展宏愕然抬头,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只听得耳边嗡的一声,偌大一条杆子照着他的左脸就扫了过来。
这可真是应了说书的那句话——说时迟,那时快!
方展宏毕竟是从小打架干仗地主儿,下意识的往后一仰。一抬手一把就把袭来的杆子抓在了手中,心中还有几分得意,幸亏哥们儿我还练过,不然还不被你丫的拍成脑震荡啊!
还没等他得意完,忽然只觉得触手冰凉,定神一看,吓了一跳,这哪是什么一般的棍子杆子,居然是杆武师用白蜡杆子长枪。通体全漆的大枪辍着散血红缨,钢制的枪头寒光闪闪—这不是华蕾地长枪吗?
方展宏抬头一看,果然是华蕾,正一脸不忿和气愤,目似寒星的瞪着自己。
方展宏这时就是再宽容再欣赏她,也不禁心里有气,厉声喝问道:“华蕾!你疯了你!居然对自己的老师动手?”
“谁承认你是我的老师?无耻!”华蕾冷笑一声,怒道:“你们这些道貌岸然、利欲熏心的骗子!骗钱还不够,还打什么龌龊主意?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你昨天晚上对邹晓洁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方展宏勃然大怒,强自压下心头怒火,沉声喝道:“华蕾,你说话要负责任!真想不到你竟是这种毫无教养、处事莽撞、主观狭隘的女生!”
华蕾冷哼一声。握着枪繤的手腕子轻轻一抖,两米八长地大枪就象活了一样,嗡嗡的抖动起来。夭若怪蟒,方展宏只觉得握住枪头的手如同触电了一样,一阵阵发麻,不禁吃了一惊,连忙撒手——幸亏这只是用来练套路地练功用枪,没开尖儿没开刃,否则的话,手上非添几条血印子不可。
真看不出来她小小年纪。手上这份儿扣劝儿已经练到了如此地步,就算是邓凯学校武术系地那些教练们,手底下的功夫恐怕也不过如此。
华蕾收了枪在地上重重一顿。怒道:“晓洁昨天晚上回到宿舍,整整哭了一夜,怎么劝也不行,问她什么也不肯说……你可别告诉我,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这种人也配自称老师?本小姐打得就是你这种老师!”
方展宏这才明白过来华蕾抽得是哪门子的风—不过凡事一被人联想到男女之间的事儿上,还真有点八张嘴也说不明白,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意思。
华蕾越说越气,看那样子,好像真要把方展宏当给暴打一顿,然后扭送派出所告他个教师身份之便骚扰女学生的流氓罪了。
方展宏也不是吃素馅儿包子长大的,真要若毛了他,使起性子来,还管你会不会功夫,全国武术冠军来了也是板砖儿当头招呼。
眼看两人就要炝火,闹得不可收拾,荆雯和吕无忘赶紧过来努架,站到他们两人中间。
阿姿古丽和安田枝子哪儿见过这种场面,两人都给吓到了,睁大了眼睛不知所措的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正在劝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个声音焦急地喊道:“蕾蕾,你别乱来!”
说着,远远的跑过来一个人,头发都跑乱了,容颜憔悴、眼睛红肿,正是邹晓洁。
大概是过来时远远的看见了这边剑拔弩张地情况,邹晓洁一跑过来就焦急的喊道:“华蕾你干什么?”
说着,她歉疚的朝方展宏鞠了一个躬,道:“对不起,方老师!”
说着,连忙跑到华蕾身边,使劲的把她拉走了。
方展宏一开始确实是有些按捺不住火气,现在看到邹晓洁憔悴的模样,心里的怒火消了大半。
想想看,昨天晚上那些话,也许对邹晓洁这个年龄的女孩来说,真是一种难以承受的痛苦和压力,而华蕾的误会,也是关心朋友,人之常情,自己是个老爷们儿,年龄又大很多,没有必要和小女生一般见识。
想了想,也就释然,于是摆了摆手,示意荆雯和吕无忘自己没事,接着把他们叫到另一边去,离那个风风火火的金枪侠女远远的,开始练习。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只见邹晓洁远远的跑了过来,一直跑到方展宏跟前,又是满怀歉意的鞠躬道歉,连说对不起。
方展宏有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昨天晚上没休息好,早点回宿舍休息吧!”
“不!”邹晓洁的证据和音量让方展宏和其他几个学生都吓了一跳,从来没听见文静害羞的邹晓洁用这种声音语气说话。
“方老师,请让我和大家一起练习吧!”邹晓洁异常坚定地道。
方展宏疑惑的点了点头,不知道邹晓洁是哪根儿筋不对了。
邹晓洁见方展宏点头,连忙跑到荆雯他们身边,左右看了看,找了个早起人流最多的方向,把眼睛一闭,象个即将就义的烈士一样,一副豁出命去的架势,咬牙切齿的一阵乱嚷“耶呀嘿嚯”……
方展宏一看就傻了,心说姐儿们你别吓我呀!劝了你一大圈没给你劝好也就罢了,你可别受刺激过度魔障了。我可负不起这责任。
“停停停—”方展宏只得走到邹晓洁面前大声叫停,道:“你的气息全是乱的,这么乱嚷是没效果地。只会伤嗓子……
……一个早上,这位姑***表现只能用拼命这两个字来形容,仿佛要努力的向方展宏证明点儿什么……
今天早上的表演课,上的内容还是以动物模拟为主。
经过第一天的基础训练,今天的教学内容难度有所提升,不再是单人简单动物模拟训练,而是开始了组合训练,并且加入类似小品情境的训练要求。
这个训练的名称叫做“群狼搏疯虎。”
这是电影学院地一个动物模拟保留训练。
训练方法是一个或者两、三个学生扮演老虎,其他全班同学扮演一群饿狼,群狼疯狂的攻击老虎,老虎更加疯狂的反击。
这是一个历来公认非常有效的解放天性练习,说白了就是让学生们打架…………只不过。不能用人的动作来打,而只能用动物的形态,也就是虎和狼的姿势和动作来推搡对方。
人往往在激烈的争斗和肢体碰撞中最容易摆月兑教养、仪态、美丑防范意识这些天性的约束和桎梏——现实生活中,一个平时非常有教养有风度的人,一旦被若毛了打起架来。其粗野暴戾的程度往往能令平时很熟悉他地人大吃一惊。
正所谓佛也有火,这个练习正是要把学生们潜藏在日常生活背后的那团火给勾出来……—通常的情况,往往练习一开始,一帮孩子还会装模作样地比划一下,还在“演”可是几体碰撞下来,一般的学生就会越来越进入状态,直到后来,所有地学生都会真拿自己当野兽一样,真拿自己当作虎狼了。
“吕无忘,你来扮老虎。”方展宏指着吕无忘说道。
这是顺理成章的事,一共就六个学生,显然只能出一头老虎,以体力论,当然是让唯一的男生吕无忘来演老虎,成为五条母狼攻击的目标。
吕无忘应了一声,刚站起来要做准备,就听见一个声音大声道:“不行!方老师,让我演老虎!我要演老虎!”
大家循着声音望去,都吃了一惊!提出演老虎的,居然是平时跟男生说两句话都会脸红的邹晓洁!
邹晓洁说完,便用急切的目光死死的盯住了方展宏,那种坚定的近乎决绝的目光,让方展宏产生了一种感觉,仿佛要是拒绝了她这个要求,她就会立刻崩溃一样。
方展宏下意识的默然点了点头。
邹晓洁咬了咬牙,拿出一条橡皮筋来,扎起了头发。
昨天她连演个猴子都不好意思,今天竟要演疯虎一个,斗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