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被晴雯的话说的一张容长脸儿气的通红,可她和麝月一般,向来便是个拙嘴笨腮的,如何比得上晴雯的伶牙俐齿?更何况袭人一向自诩为宝玉身边第一人,也不屑于同晴雯争辩,便只低着头,继续绣着手中的肚兜。
晴雯见袭人不说话,便似那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使不出劲来,心中不禁有些恼火。抬头却觑眼看见袭人手中正在精心绣着的大红肚兜,知道是给宝玉的,心内更是暗暗冷笑,便接着不冷不热地说道:“袭人姐姐可真是贴心,这般贴身的物件儿也替二爷作地好好的,真真不愧是二爷身边的第一人。”
饶是袭人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晴雯这般三番两次的暗中讥讽,便只管撂下手中的东西,独自一人朝怡红院门外走去。
袭人沿着小路慢悠悠向前走着,才刚走到沁芳闸一带,便远远看见宝钗带着莺儿走来,便忙忙上前问好道:“宝姑娘好。这大中午的,宝姑娘怎么不在院里歇着,还出来走动?”
“今儿中午用了午饭,怕积了食,在院里又闲得慌,想着宝兄弟这几日在院里只怕也闲的难受,便过来看看。袭人姐姐这是到哪儿去呢?”宝钗嘴角含笑,温温柔柔地问道。
“唉,难为宝姑娘还时时记挂着二爷,前日里二老爷将二爷训了一顿,这几日二爷便吓得不出门了。也多亏了宝姑娘日日过来陪着二爷说话,还解了不少寂寥。”
“袭人姐姐说笑了,我与宝兄弟本就是姨表姐弟,每日里陪着说说话也是应该的。”宝钗听得袭人的话,正色说道。
“宝姑娘真真是端庄守礼的,哪里像那位,平日里二爷只恨不得将心肝都给了她,到如今二爷都这般了,她却像是没事人一般。”袭人摇着头叹息,只觉得宝玉平日里的一番心思全都白费了。
宝钗听袭人说的话,知道说的是黛玉,却也不好回话,只拿话岔道:“袭人姐姐这是到哪儿去,如何不在怡红院看着宝兄弟?”
袭人见宝钗问起,也不好说是与晴雯一语不合,只回到:“前儿个我见翠墨有一份花样子甚是别致,便想着向她借过来描一份。”袭人也知道自己说的话过了,见宝钗并未在意,心中松了一口气,赶紧顺着宝钗的话往下说。
“既是如此,你便赶快过去罢,只怕一会子宝玉醒来见你走得久了,又要到处寻你。”宝钗笑着说道。
袭人见宝钗带着莺儿施施然向怡红院走去,心中暗自叹息:“宝姑娘真真是个厚道人儿,今日的事若是林姑娘知道了,还不知要如何收场呢。”
袭人转念间又想着:“宝姑娘最最是个大肚能容人的,若是二爷娶了宝姑娘,今后我们这些身边人也好有个去处,可林姑娘一向尖酸刻薄,若是林姑娘成了宝儿女乃女乃,只怕我们日后都莫想近得二爷的身。况且若是日后二爷不喜宝二女乃女乃,我们这样自小便服侍的老人,也好在二爷心里有些地位。”
袭人打定了主意,却猛地想到如今老太太十分不喜宝钗,那心内便好似油煎火烤般,只呆呆站在原地。也不知过了多久,袭人感觉猛地被人推了一把,方才回过神来,定眼看时,却是二太太身边的金钏儿。
“袭人姐姐你在做什么?敢情是春天到了罢!”金钏儿打趣袭人道。
“这小蹄子,胆子越发的大了,竟是连我也打趣起来。”袭人脸上微红,忙忙要去拧金钏儿的脸。
“好姐姐,你便饶了我这一遭儿罢。”金钏儿赶紧躲开,拉着袭人的手求饶道。
“你这小蹄子,不在太太身边侍候,道这儿来做什么?”
“宝二爷和姑娘们不是搬进了园子吗,太太怕二爷前几日被二老爷吓唬狠了,前儿太太得了些玫瑰露,让我来送给二爷。”金钏儿指了指怡红院。
袭人听得金钏儿的话,便如那大夏天里饮了一碗冰凉冰凉的酸梅汤,便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舒适无比。
“既是如此,你变快些过去罢,宝姑娘在呢,你便替我陪陪宝姑娘。我这会子刚好要到太太屋里去,便替你回一声罢。”袭人笑着和金钏儿说完便转身朝王夫人房间方向走去。
袭人来到王夫人正院,见院里静悄悄的,玉钏儿坐在正厅屋门口的小绣墩上绣着一方帕子,见袭人过来,便放下手中的东西,迎上前来悄声说道:“袭人姐姐,怎么这会子过来了?太太在佛堂呢。”
“这会子二爷正在午睡,前儿二爷被老爷训了,我瞅了个空过来会太太一声。”袭人也不多说,也搬了个绣墩过来,和玉钏儿小声说着话。
两人正说着话,玉钏儿听得里屋有些许声响,便知道太太从里间的小佛堂出来了,便和袭人使了一个眼色,掀帘子进了屋。
不一会儿,玉钏儿出门来示意让袭人一同进去。袭人进屋,见王夫人端坐在西边的椅子上,半旧的青缎靠背坐褥,手中仍是拿着一串佛珠。见袭人进屋来,便问道:“多早晚的,你来这儿回事,又将他丢下,可还有谁服侍呢。”
袭人忙陪笑道:“二爷如今在院子里午睡呢,又有晴雯麝月等人陪着,太太放心。只因奴婢有些话要回与太太,恐小丫头说不清楚,倒耽误事。”
王夫人知道袭人又要紧的话说,便让身旁奉茶的小丫头出门去,又让玉钏儿守着,莫要让人来。
袭人见屋内只有他二人,便说道:“我今儿在太太跟前大胆说句不知好歹的话。论理……”说了半截忙又咽住。
王夫人道:“你只管说,我知你一向是个好的,有什么事情我替你做主。”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