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道长听了黛玉的话,哈哈大笑,感叹黛玉果然不愧为当朝探花之女,竟是这样家学渊源。
宝钗听见这话,心中一是不服气;二是不想让黛玉这样专美于人前,便上前娇笑道:“大师这话可说的是,林妹妹可是书香世家的姑娘,自然是博览群书。大师只怕还没有见识过林妹妹的真本事呢。”
清和道人看着自己眼前这位双眼中精光闪闪的姑娘,知道她不怀好意,却也不戳破,只淡淡笑道:“老道自然知道林姑娘是书香世家出身,只是不知道这位姑娘是贾府里的哪位姑娘?”什么东西,时时刻刻不怀好意地盯着身边的人,可当真让人厌恶。宝钗听到了清和的问话,脸上笑容一僵,正在走着的步子也是一滞,又听见边上不知是哪个小丫头轻轻“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心中更是恼怒,绣着大朵精致牡丹的宽大袖子下面的女敕白小手攥成了拳头,将手中的绡帕绞成了一条。
贾母觑眼看了宝钗一眼,眼中流露出的是不经掩饰的轻蔑。“大师有所不知,这位姑娘并不是我们府上的,是皇商薛家的姑娘,原本家在金陵,因着进京待选,便由她母亲和她哥哥带着她一并上京来。她们家在京城中也有一些大宅子,但经年没人打理,这临时临刻的,也不是太方便。我又想着府上和薛家也是有些亲戚关系,便让她们母女二人到府上住着,一来亲戚走动方便些;二来府里头多几个人也热闹。”
清和好似恍然大悟,笑着说道:“原来这位便是薛家姑娘,前些日子听见慕容丞相府的人谈笑说起来,老道还正好奇是个什么样的姑娘,今日可算是见着了。”可不是,这样的姑娘倒是的确少见,真真是难得啊难得。
宝钗听了这话脸涨得通红,便连身后跟着的薛姨妈也是颇觉尴尬,便暗中将宝钗拉到自己身后不说话了。
等着出了贾母的院子,贾母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老神仙,我们这府里虽说不大,但终究也算是又好些地方,只恐老神仙累着,这内院里头也不好让小厮们进来,便让几个粗使的婆子过来,抬一顶软轿,也好省了老神仙的腿脚?”可不是,这府里那么大,若是累坏了他,自己府上可是天大的罪过了。
清和笑了笑说道:“老太君不必担忧,老道虽说在紫霄观里呆了这么些年,但终究也算是当年在昆仑山上苦修过的,这点子路并不碍事。老太君还是赶紧让人过来将几位夫人小姐好生附上郊区罢,我们这等皮糙肉厚的,不及夫人小姐们娇贵,若是累坏了府上的人,倒是老道我的不是了。”开玩笑,慕容铮那小子仔细算起来可是他的师弟呢!师傅说自己这辈子没有仙缘,但这么点子路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若是不然,也辜负了师傅这么些年来的教导了,虽说师傅的教导方法完全是放羊式的。
贾母听见这话连连摇头笑道:“啊哟,老神仙你可别开玩笑了。待会儿还要到她们几个小姐妹们住的园子里看看呢,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若是累坏了老神仙,可教我们怎么是好呢?”
清和摆了摆手哈哈大笑道:“老太君不必担心,老道虽说年纪大了,可这几步路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再者说了,那紫霄观里规矩多,每日也是拘束着,倒是把我这把老骨头闲的都松散了,正好今日乘此机会活动活动筋骨,也不荒废了,等日后见了我师父,才好说得出口不是?”
贾母听见清和的话,笑着叹道:“果然是老神仙,这样的年纪了,身子骨仍旧这般健朗,哪里像我们,这样的年纪,每日里不过就是能吃的吃两口罢了。如今人也糊涂了,这府里头的事情也管不了许多了,也只能由着他们小辈的去折腾,说好听了叫颐养天年;说不好听了便是个老废物罢了。”这话中似有深意,倒将王夫人凤姐几个小辈说的有些尴尬下不来台,幸而清和好似无意,讲话头给引开了。
“老太君,我瞧着府上正厅这边的格局倒是颇好,不知道当时是哪个高人瞧得风水格局?”清和支使着两个粗使的婆子将王夫人院子处后楼走廊里摆着的两个花瓶移了位置,细细看了看周围说是没什么问题,便甩着拂尘和众人一并从王夫人院子里离开了。
贾母见清和这样问,便笑着问道:“这府上建的时间可早了,我恍惚记得是当时清虚观如今张道士的师傅帮忙看的,老神仙,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清和用拂尘弹了弹身上的灰尘笑道:“老太君不必担心,没什么不妥之处,老道瞧来这府上的格局定的颇好,因此好奇不知是哪位大师的杰作。”这样的格局本可可保府上百年平安,但谁也不知道这府上住进了一个惹祸精,生生将这百年的时间缩短了将近一半。原本慕容铮那小子让自己说府上的薛姑娘明个不好,自己还有些犹豫,这样的事情可不是能随便乱说的,可今日这一见,这薛姑娘的命格不好暂且也不说了,只瞧那姑娘的眼神便知道是个黑心不安分的,给府里带来灾难是早晚的事情,更何况这贾府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也不算少,这样几件事情凑在一处,若是这贾家能长久了倒是奇了。
贾母听见这话,便将心中的担忧放下来,和众人一并陪着清和四处看着。紧接着众人将这府里前前后后都看了一遍,见清和均说没什么问题,心中的大石放了下来,贾母便又带着清和进了大观园。
进了大观园之后,除贾母外众人便都下了软轿,朝着离大门最近的宝玉的怡红院去,一路走一路看,便是连清和这等见惯了大气磅礴的皇家园林的清和也是衷心赞叹,这府里头果然是下了大力气来修这园子的,竟是丝毫不逊于皇家园林,却又不及皇家园林的大气,这样的小桥流水遍地落花倒像是将江南的景致全都搬到了京城。
贾母王夫人等人在前头陪着清和说话,黛玉和三春姐妹便跟在后头说着悄悄话:“林姐姐,我可从不记得你有这样精致的珠花,不知道姐姐从何处得来的?”探春看着黛玉头上摇摇晃晃的粉色珍珠做成的钗子悄悄问道。
黛玉听见探春的问话,想起了自己离宫之前慕容铮将当日他和自己一起从丞相府的碧波池中捞起来的蚌壳里的珍珠打成了珠钗,亲手替自己戴上,脸上一红,只含糊说道:“没什么,不过是旁人送的罢了。”
探春素来聪敏,见黛玉的表情便知道这支钗子定然是慕容铮送的,便背过身去悄悄地笑。旁边迎春和惜春没反应过来,见探春的形容,均是一脸的疑惑。
惜春拉着探春的袖子好奇问道:“三姐姐,你笑什么呢?”
探春回头见惜春迎春均是满脸疑惑地看着自己,便连自己身后的侍书也是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么,便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人,将迎春惜春拉到一边低声笑道:“二姐姐四妹妹,不知你们可曾记得慕容公子?”
迎春惜春原本也是冰雪聪明之人,听见探春这样说,早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样一回事,不由得都笑出来,倒是将几人的小丫头弄得莫名其妙。
黛玉见几人窃窃私语之后便笑个不停,便知道是探春将事情告诉了迎春和惜春,便绞着帕子恨恨说道:“好你个三丫头每日里竟是想着怎么看我笑话!日后你们一个个到了潇湘馆,可别想再吃我那里的好茶!”说完转过身去,似笑非笑超这紫鹃和青韵说道:“好丫头们,可听见了,日后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来了,可不许让她们吃茶,若是谁上了茶,可仔细了!”说完便也不理会几人,只管向前走着。
三春知道黛玉素来都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性子,便也不理会她,仍旧凑着说笑;紫鹃青韵见自家姑娘闹小脾气,也觉好笑。紫鹃轻声对青韵笑道:“好姐姐,你瞧,咱们姑娘如今也快要及笄的人了,竟还是这般小孩子脾性。三姑娘说一句便羞恼了。”青韵向来沉默,听了紫鹃的话也不过就是一笑而过。
黛玉隐约听见紫鹃的话,转过头来看这紫鹃笑骂道:“好丫头,如今竟是连我也打趣起来,想是如今有了月华替你撑腰,知道我罚不了你。”
紫鹃一听这话脸上也涨得通红,月华护着她的事情潇湘馆里没人不知道的,已经成了潇湘馆里的一大笑话,如今见黛玉这样说出来,紫鹃也哑了,只管默默跟在黛玉身后不说话。
贾母听见黛玉三春几人在后头说说笑笑嘻嘻哈哈的声音,连忙对鸳鸯说道:“你去后头问问,她们姐妹在说什么呢,竟是这样乐呵,倒是说出来让老婆子我也听听,跟着她们姐妹乐乐才是。”说罢又转过头来看着清和笑道:“我家中这几个姑娘平日里最最是顽皮淘气精灵古怪的,几人又都性情相投,如今几日不见,想是说什么好玩的东西呢。”
王夫人听见贾母这话,心中略有不快,但如今清和道长在,若是说了什么,岂不让人笑话了去。她终究是贾家当家夫人,这点子轻重还是分得清楚的,便只低着头不说话。
凤姐见状,便知道自己这个姑妈心中不爽快了,连忙上前笑道:“可见老太太是疼爱这些姑娘家的了,像我们这样人老珠黄的,老太太自然是不喜欢了。罢罢罢,我还是回去自和平儿作伴罢了。”一面说着一面将袖中的帕子拿出来抹了抹眼睛。
贾母听见这话用手指着凤姐笑骂道:“呸,你这猴儿,如今着嘴皮子可是愈发伶俐了,瞧瞧你说些什么话!在我跟前就连你婆婆你姑妈也不敢说什么人老珠黄的话,偏就你胡说八道,琥珀,还不上去替我拧她的嘴!”
琥珀没奈何,只得上前去轻轻拧了凤姐一下,回身笑道:“我斗胆向老太太求个情罢,老太太便莫要和琏二女乃女乃一般计较了,只等着琏二女乃女乃回去,让琏二爷收拾便罢了。若是老太太整治了女乃女乃,只怕琏二爷来找老太太的麻烦呢!”一面说着一面笑弯了腰。
众人听了这话全都笑出声来,凤姐叹道:“罢罢罢,老祖宗身边的丫头可是愈发厉害了,如今竟是连我也说不过她了,我只瞧着等日后也不知道是谁有福气将我们的琥珀大姑娘娶了去,将来让他收拾你罢!”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中的帕子一甩,正好扔给了琥珀。
琥珀听了凤姐的话,满脸通红,顿了顿脚说道:“琏二女乃女乃说话时越发的没个谱了,满嘴的胡说,竟是拿我们奴婢取笑。”说完便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凤姐。
贾母听得乐呵呵的,见琥珀有些恼了,正想说什么便看见鸳鸯将三春并黛玉带过来了,连忙笑道:“你们几个在后头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我瞧着你们倒是笑得开心,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一并说出来让我们大家伙乐乐!”
宝钗见状连忙笑着说道:“老祖宗说的是,不知道二姐姐和三妹妹四妹妹林妹妹说什么好玩的事情呢,竟是这样高兴的。”
探春听了贾母的话,也不理会宝钗,上前对贾母说道:“先前林姐姐说了些宫里头的趣事,倒是有趣得紧。”
贾母一听这话顿时便来了兴致,饶有兴趣地问道:“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呢,让你们笑成这样?”
宝钗听到这里,不等着探春说话便上前正色说道:“林妹妹,虽说你去了宫里,可这皇家的事情可不是能出来胡乱开口的,若是说错了什么,罪过可就大了!这样的事情三妹妹还是想清楚了,莫要随随便便开口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