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的话便好似是一个炸雷一般,顿时便让慕容铮愣在了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林海见一向精明的慕容铮听了自己的话,也露出了一幅不可置信的表情,心中有些欣慰。这孩子果然是将玉儿放在了心尖子上,不然断不会是这样一幅傻样子。可是现象自己的女儿和自己分离了这么些年,好容易如今自己从那泥潭中月兑身,眼见着女儿便是别人的了,好生不甘心。
“怎么,难不成你还不愿意?”林海看着自己跟前脸色变幻莫测的慕容铮,存心要让他心急。
慕容铮见林海这样问自己,连忙摆手说道:“哪里,我瞪了这么些年,黛儿好容易就要及笄了,哪里能不愿意呢。可是,伯父今日怎么忽然想起来这事情了?”先前不是舍不得早早将黛儿嫁出去么,怎么着就改主意了?
林海横了慕容铮一眼。他如何能不知道慕容铮那点小心思,今日特地过来和自己说了那一长串的话,不就是想要和自己说明他对黛儿是真心的,也有那个能力保护好黛儿么,这时候又在自己跟前装神弄鬼的?
“眼见着玉儿便要及笄了,我这个做父亲的虽然舍不得,但终究不能误了女儿的前程。你是个好孩子,对玉儿的好这些年来我也是看在眼睛里的,将玉儿交到你手上,我也是放心的。”紧接着又叹了一口气,回身拍了拍慕容铮的肩膀说道:“我不在玉儿身边的这些日子,多亏了你明里暗里护着玉儿。你做的事情我都是知道的。你和玉儿是皇上赐婚了的,早晚玉儿都是要嫁你的,她对你的情谊我也是看在眼睛里,与其这样拖着,倒是不如早早将这婚事办了,我也好早些抱上外孙是正经。”
慕容铮听了林海这一番话,心中的狂喜之情无法抑制住,喜笑颜开说道:“如此便多谢岳父大人了,小婿这便回去和爷爷父亲商量婚事。”说完便急冲冲出了门。
到了门口,慕容铮想起黛玉尚在园子里等着自己,犹豫了一下,但转念一想,还是先将婚事定下来的好,至于相守么,来日方长不是么。
慕容宇听见自己的孙子说是林海已经答应了婚约,眼见着自己盼望许久的重孙子便有了着落,心中甚喜,也顾不上打趣自己那欢天喜得团团转的孙子,急急忙忙换了衣裳便进宫去了。
叶秦岚听见慕容宇的话,心中先是一阵迷茫,但紧接着便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中那浓重的失落向慕容宇说道:“当年朕赐婚的时候因是顾及着朝中的事情,便未曾将婚期定下来。但如今眼见着朝中的事情也了了一大半,太傅也已经答应下来了,这婚期的事情,你们两家看着办就是了,不必再来问朕了。”说完这话便闭着眼睛。慕容宇见状,知道皇上这时候心里不舒服,只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便轻声退了出去。
乾坤殿里静悄悄的,只有叶秦岚和王德安两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声。王德安一时间有些迷惑,却听见皇上轻声问自己道:“王德安啊,你说我如果让她进宫来陪着我可好?”
王德安自然是到皇帝口中的“她”自然是黛玉,但这事情却不是自己能插嘴的,只得含糊说道:“皇上富有四海,没有什么东西不是得不到的。眼见着云姑娘就快要进宫成皇后娘娘了,皇上今后也有人做伴了不是么。”
叶秦岚听着王德安小心翼翼的语气淡淡笑着说道:“所以,就别整天惦记着别人的妻子了是么?”
王德安听见这话连忙跪在地上不敢说话。说什么,难不成让他说:“皇上,这天下都是您的,如今正好林姑娘还未嫁人,您就将林姑娘召进宫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那他成了什么人了!
叶秦岚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只是不甘心而已,而和王德安说这些话也是为难他了,便笑着说道:“罢了,你起来罢。去内务府中帮我挑一些好东西送过去,就当是我的贺礼了。”至于婚事,师妹,实在抱歉,我是在没法子亲眼看着你嫁给旁人。
王德安见皇上就连“朕”也不用了,便知道叶秦岚的意思,只是将自己当做一个普通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只可惜了,看来这皇上对林姑娘的用情很深,将来这云姑娘进了宫,这日子只怕是不大好过呢。
且不说皇上这边的纠结郁闷,单说慕容宇,得了皇上的话,便赶紧到晴天间去问明了,正好二月十二便是个好日子,连忙回家去,将事情和儿子慕容燧说了,之后的事情便让他们夫妻两人忙活去罢,自己只等着抱重孙子便是了。
慕容铮知道日子的时候,也是怔愣了一下。这二月十二不正是黛玉的及笄之日么,倒是凑巧,正好将日子定在了这一天。
因着婚期定下来了,慕容铮和黛玉便也不好再见面。林海走进黛玉屋子时,抬眼便看见黛玉在软榻上无意识地抚弄着趴在自己膝上撒娇的月华那毛茸茸的身子,就连自己进门了也没什么反应,心中暗暗摇头,看来这个女儿是早已经被慕容铮将魂都带走了,就连在自己家中也是这样一幅神魂不属的模样。
黛玉直感觉到了自己怀中的月华朝着门口吱吱叫了两声,方才回过神来,转头便看见林海站在门口笑吟吟看着自己。
黛玉连忙将怀中的月华放下,上前拉着林海的衣袖娇笑道:“爹爹过来了。今日外头天冷,爹爹又是刚从外头回来,赶紧进来暖暖身子。”然后便扬声让门口的紫鹃沏了一盏热热的普洱茶过来。
林海见自己女儿的眼睛不住向屋子门口瞟着,心中暗笑,知道黛玉是奇怪慕容铮去了哪里,便笑道:“玉儿别看了,铮儿已经回府去了。”
黛玉脸上一红撇嘴说道:“哪个看他了,爹爹净胡说八道。”
林海看着黛玉的小女儿情态,也不揭破,只是轻轻拉着黛玉的手叹道:“眼见着我的女儿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当真是让我心中好生舍不得呢。”
黛玉自然明白林海华丽的意思,脸上更红了,只装作听不懂:“父亲说什么呢,女儿永远都是父亲的玉儿,就这样陪着父亲不好么。”
林海今日却不容许黛玉就这样含混过去,只笑道:“玉儿虽说是我的女儿,但今后可就不知是我一个人的女儿了,还是别人的妻子,别人的母亲。等着玉儿出嫁了之后,为父想要像现在这样和玉儿说几句体己话,只怕就难了。”然后还不等着黛玉说话便接着说道:“玉儿可别说什么不嫁人的话!女孩子长大了,自然是要嫁人的,这也没什么好害臊的。女孩子这一生能遇上一个真心疼自己的人不容易啊,铮儿是个好孩子,对玉儿也是实心实意的,玉儿嫁给了他,我也放心。”
黛玉被林海这几句话说得有些羞窘,只是低着头不说话。林海见状又接着说道:“你这孩子一向是个不让人担心的性子,只是也忒让人心疼了。当初我在北疆的时候,你便什么事情也不和我说,也多亏了铮儿帮着你内外周旋,方才能有了你这一年多来的平安日子。”
黛玉被林海拉着手说了这一通话,只觉得甚是不自在,便红着脸嚅嗫说道:“好好儿的,父亲怎么想起来说这话了?”
林海笑笑说道:“方才我让铮儿过去,就是说玉儿的婚事。”
黛玉眨了眨眼睛方才反应过来父亲说了什么,方才渐渐凉下来的脸颊顿时便火辣辣的烫,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林海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黛玉的手,看着亭亭玉立,和亡妻愈发相像的黛玉说道:“我老了,不能一辈子将你护在自己身后,能找到铮儿这样真心对你的人,为父这一生也算是圆满了,等着将来到了九泉之下,也有脸去见你母亲了。”
黛玉听见父亲说起自己的母亲,心中酸痛,登时便落下泪水来,啜泣着说道:“父亲不要说这样的话,父亲会陪着玉儿一辈子的。”说完也不管旁的了,直接便扑在了林海怀中默默流泪。
林海见到黛玉流泪,立时便慌了手脚。手忙脚乱说了好些好话好容易将黛玉哄得笑了出来,方才松了一口气,却是早已经急得满头大汗。
“好玉儿,铮儿等着玉儿出嫁只怕是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好容易玉儿就要及笄了,他自然是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磨磨蹭蹭的。方才回府去了,想必最迟明日,聘礼便到了。”林海宠溺地抚了抚黛玉乌黑柔软的头发说道:“再者当时你们两人的婚事是皇上下了圣旨定下来的,如今不过就是差个日子罢了,丞相府的人办事情可是风雷厉行的,更何况这婚事他们可是早早便准备着的,玉儿你在这府中只怕也住不了几日了。”
黛玉听见这话只管低着头不说话,林海笑了笑说道:“罢了,这几日铮儿自然是不会过来的了,你便好生在家中呆着,若是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青韵她们便是,旁的事情便不要操心了。”
林海说完话,起身刚要走的时候,便听见黛玉在身后将自己叫住说道:“爹爹,先前咱们家从贾家找回来的东西,女儿想着不如还是给了贾家罢。”
林海看着黛玉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叹道:“你这孩子果然是心软,贾家对你做的那些事情虽说我知道的也只是一鳞半爪的,但也能知道他们是怎么欺负你的,怎么这时候了还想着他们?”
黛玉淡淡笑了笑说道:“并不是我心软,只是我毕竟在贾家住了这么些年,虽说他们并非是朕将我当成亲人,只是女儿毕竟是受了贾家恩惠的。如今他们落难了,若是咱们也不管他们,只怕外祖母他们便真要流落街头了。”
林海摇头说道:“当年我假死遁世的时候,便早已经料到了贾家众人会将这些东西都吞了,只是我原想着这些东西给了他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不过就是些银子钱,都是些身外之物罢了,没什么值得计较的,只要能让你在京城中安心住着便好。可惜他们终究是贪心不足的,吞了银子倒是小事,只是不该糟践你!”
黛玉笑语嫣然说道:“我知道父亲这是为我出气,只是如今事情不是都过去了么,女儿也没吃什么亏。再者说了,虽说外祖母和二太太对我时时算计,但像琏二哥哥、宝哥哥对我还是不错的,也是真心关心我的,若是今后看着他们流落街头,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这些东西就当是还了他们的恩情罢,日后真就是不相干了。”
林海上前模了模黛玉的脑袋大笑说道:“好孩子,果然是我林海的孩子,就算是到了现在也不做那落井下石的事情,还想着帮忙。若是我不答应你,岂不是拂逆了女儿的一番好意了?”
黛玉并没有十分惊讶,她早知道父亲是会答应的,不说旁的,就说当年母亲去世的时候托父亲好生关照着贾老太太,父亲就不会对贾家的人当真置之不理。
林海看着黛玉,满心满眼的怜爱。这就是自己的女儿,就算是收了再多的委屈,也不会将自己变成一个心肠恶毒面目可憎的人,只是便宜了慕容铮那小子了。
不说林府的温馨,只说慕容府里头上上下下均是为慕容铮的婚事忙成一团。聘礼是早已经备好了的,只等着日子到了便直接抬到林府去,只是云夫人对黛玉这个儿媳妇甚是满意,忙里忙外的,只是担心少了什么,让人家觉得轻慢了黛玉。
不过到了第二日,那聘礼便被抬到了林府。红通通的箱子沾满了整整一条街,让京中的百姓们都惊叹慕容丞相府的大手笔。
贾家众人早已经锒铛入狱,如今自然是看不到这盛况了,只有被判做了官奴的薛姨妈和宝钗两人看着那姨太太的聘礼,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