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欣不由想起那天晚上在洛阳蔡邕家中的一幕,一个稚女敕的少女叫自己“老公”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又不知道如何跟她解释,只得说道:“昭姬姑娘,这鞋子还要晒一会才能干,我先扶你到那边亭子里坐一会吧。”
蔡琰害羞,自然不肯让他来扶,自己模着石阶,一瘸一拐地来到亭子里的长廊下坐下,对刘欣说道:“大人,不知道黄巾贼寇谋反的事现在如何了?”
“哦,昭姬姑娘什么时候也关心起国家大事来了?”刘欣意外地看着蔡琰,见她羞涩地低下了头,突然明白过来,笑着打趣道,“姑娘是不是担心前去洛阳的道路不通,河东卫家的人来不了荆州?不妨事,到时候我派人去接他们。”
“大人!”蔡琰恨恨地跺了跺那只仍然穿着鞋子的脚,说道,“我不和你说了。”
刘欣发现她好像真的生气了,这才想起马芸交代过他的事情,一拍额头:“哎呀,我怎么把那件大事忘记了。昭姬姑娘,你爹在不在家中?”
蔡琰没好气地说道:“我不知道。”
刘欣讪讪地说道:“唉,还耍起小孩子脾气来了。算了,我自己去你家看看吧。”说完,便起身离开亭子。
蔡琰慌忙在后面喊道:“大人,我的鞋子。”
“啪”的一声,那只半干不干的绣花鞋儿准确在落地她的面前,蔡琰满脸怨气地瞪了刘欣的背影一眼,叹了口气。
这些天来,蔡琰和马芸最谈得来。马芸这位州牧夫人知识渊博,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常常会有惊人的言论,令蔡琰这位天才少女佩服得五体投地。
蔡琰已经渐渐接受了马芸的“日心说”、“万有引力”的理论,更是接受了她的妇女解放思想,开始想着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卫仲道现在自然进入不了她的眼界了,周围接触的人里,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刘欣的条件都是最好的,可惜已是名草有主,而且现在卞玉也是名正言顺的二夫人了。
今天竟然鬼使神差地单独与刘欣说这一会话儿,蔡琰突然觉得是不是马芸说的缘份到了,谁知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竟然说要去接卫家的人来荆州,你叫她如何不恨!
刘欣这时已经明白自己说错话了,惹这小姑娘不高兴了,正急急惶惶地去找蔡邕。虽然他知道要说服这个老学究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一方面有老婆的交代,另一方面刚才在人家小姑娘面前信口胡言,总得想办法补偿补偿才行,只能硬着头皮来到蔡家。
蔡邕平时非常注重养生之道,每天的午休是雷打不动的,今天却非常难得地没有睡午觉。原来,他听说襄阳城里新开了一家专营文房用品的墨香斋,里面出售一种纸叫做“襄纸”,用来写字乃是上上佳品。蔡邕去了七八次,今天上午终于排上队,买回来二十张。一吃完午饭,他便按捺不住的心情,将襄纸铺在几案上,开始写了起来。
得知刘欣来访,蔡邕颇感意外,慌忙迎了出来。襄阳的变化可以说是日新月异,蔡邕看在眼里,对刘欣的印象也是越来越好。只是这襄阳书院迟迟不能建好,蔡邕的内心十分焦急,现在刘欣主动上门,蔡邕正想借这个机会再催上一催。
进了厅堂,刘欣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铺在几案上的“襄纸”,走近一瞧,纸上写得正是那篇《陋室铭》。这篇《陋室铭》是用隶体书写的,结体扁平,工整精巧。
刘欣小时候也学过几年书法,看了这纸上的字,心中赞叹,不愧是大书法家的手笔,一挑大拇指说道:“伯喈先生这字写得太好了,就将这幅书法送与我如何?”
这可蔡邕亲笔所书,刘欣是想留下做个传家之宝了。
蔡邕倒有点舍不得,却不因为这幅书法,而是他太过性急,整张襄纸没有裁开便在上面写了起来,下面还有一大半是空白的呢,支吾半晌还是说道:“主公稍等,待我将这约裁开,再送与主公。”
刘欣暗自好笑,没想到蔡邕这么小气,于是说道:“先生,不就一张纸嘛,有什么宝贵的。”
蔡邕正色道:“主公此言差矣。这可不是普通的纸张,用来书写最是适宜,不要说竹简了,就是比起布帛来要好上许多倍。我排了几天的队,才买到这二十张,还是省着点用的好。”
刘欣不由笑了起来,说道:“先生勿需为这纸张发愁,明天我让人送一箱过来,保证让您写个痛快。”
“一箱!”蔡邕被刘欣的话吓了一跳,突然不悦起来,说道,“主公哪里来得这么多纸,莫非是利用官职强买来的?这样做有失公允。”
刘欣并不想告诉蔡邕真相,于是收起笑容,说道:“先生误会了,刘某岂是这样的人。不过我手下人多,只不过是多安排些人去排队罢了。一个人买二十张,十个人就是两百张了,多排几天自然这纸张就多了。”
蔡邕这才释然,说道:“那就多谢主公了,这买纸的钱,老朽会照价付与主公。”
刘欣不以为然地说道:“我哪能收你的钱啊。不过,我倒有件事情想与你商量商量。”
襄纸的价格昂贵,每张便值五十钱,一箱纸约有千张,价值五万了,蔡邕这些时在襄阳虽然也有了一点积蓄,真要他全部拿出来买纸还是有些吃力的。
听到刘欣说不要他的钱,蔡邕赶紧一边卷起几案上的那幅字,一边感激地说道:“那老朽便却之不恭了。主公是想要这幅字吧,这便送与主公吧。”
刘欣毫不客气地将那幅字接了过来,说道:“我要找你商量的可不是这幅字,而是关于令爱的婚事,希望你能退了卫家这门亲。”
蔡邕顿时变了脸色,说道:“这是蔡某的家事,似乎与主公不相干吧。”
刘欣硬着头皮说道:“先生有所不知。我已经派人去调查过了,卫仲道此人表里不一,品行多有不端,令爱若是嫁给了他,恐怕会害了她一辈子,还请先生三思。”
蔡邕一时没了言语,这些日子蔡琰没少在他耳边聒噪,卞玉所说的卫仲道是醉红尘的常客这件事也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他虽然对男子出入青楼并不反感,但事关自己的爱女,对卫仲道还是颇有微词的。
“只是人无信则不立,无义则不行。我已经答应了卫家的求亲,怎可做那无信无义之人!”蔡邕犹豫再三,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刘欣怎么会无缘无故去调查卫仲道,难道他对琰儿也有什么企图不成?月兑口问道,“主公怎么会想起去调查卫公子的?”
刘欣心道,我可没那闲功夫去调查一个纨绔公子,还不是听老婆说的,要不是老婆逼得紧,谁会来管你的家事啊,嘴上支吾道:“这个,这个说来话长。都是因为我的夫人将令爱当成了好姐妹,关心爱护她,这才让我派人去调查的。”
正在此时,蔡琰也从花园回来了。蔡邕见女儿这副狼狈的模样,惊讶地问道:“琰儿,你这是怎么了?”
蔡琰却先瞥了一眼旁边的刘欣,才吞吞吐吐地说道:“爹,我在花园里不小心摔了一跤,还好,没有伤到哪里。”
蔡邕早已经发现女儿神情有异,一旁的刘欣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更加相信了自己刚才的判断,却不好当场发作,只得对刘欣说道:“主公先请回吧,刚才说的事容我好好想想。”
他下了逐客令,刘欣也不便再留在此处,只得怏怏告辞。
等刘欣离去,蔡邕才又问女儿道:“琰儿,你对为父说实话,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遇到刘大人了?”
蔡琰没想到父亲连这都能猜出来,神色顿时慌乱起来,支吾道:“真没什么事,就是摔了一跤而已,和刘大人有什么关系。”
蔡邕冷笑道:“哼,什么没有关系。你知道刘大人刚才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蔡琰奇怪道:“他找你有什么事,我哪里知道。”
蔡邕的声音立刻高了八度,对蔡琰吼道:“你会不知道?他来找我和你有关,他让我退了卫家这门亲!哼,门都没有!”
蔡琰没想到刘欣匆匆离开就是为了和父亲说退亲的事,不由百感交集,又听蔡邕说起不允退亲,焦急起来,哭泣道:“爹,女儿真的不想嫁给卫仲道。”
蔡夫人在后面听到前厅的争吵声,赶了出来,她知道卞玉说过的情况,自然是站在蔡琰一边的,劝着蔡邕道:“老爷,你先消消气。咱们的女儿还小,她这样的容貌还用担心嫁不出去吗?不想嫁卫家就不嫁嘛。”
蔡邕转过来,冲着夫人大声嚷嚷起来:“都是你惯的!你看看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刚才不知道和刘欣在花园里做什么来着,等弄出事来,你后悔都来不及!”他正在气头上,连刘欣的名字都直呼出来了,哪里还顾及蔡琰的感受。
蔡琰急得直跺脚:“爹,你胡说些什么,人家只是在花园里碰巧遇到刘大人,说了几句话而已。”
蔡邕一听,果然印证了自己的猜想,两个人在花园里见过面了,更加怒不可遏:“说几句话?说几句话会把身上弄成这样吗?他刘欣是个州牧又如何,就可以对我女儿用强吗?”
(昨天晚上终于见到了鸟巢的主人,原来是一对乌鸫夫妇。今天清晨意外地发现巢里又多了一枚鸟蛋,真是太神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