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平慕轩那天,平氏昏倒在街头,回到家就病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平氏这“丝”抽了半个月,才勉强能下床,人瘦了一圈,身体也虚弱了很多。
这半个月,平氏卧病在床,每天都要求医问药。沈妍相当于半个大夫,给平氏调养医病,还要侍汤奉药,床前伺候,天天衣不解带,吃住在平氏房里。
孙嬷嬷走了,内院少了一个管事,诸多杂事搅成一团,理不出头绪。庄子里要准备秋收了,铺子也需要打理,炮制药材的作坊即将投产。家里外面每一天都大事小情不断,沈妍忙得脚不着地,人也累得月兑了一层皮。
项云环听说了平家的境况,想要替沈妍分担一些,就搬到平家来住,帮沈妍打理简单的家务琐事。项云环是名门大族的嫡女,对管家之事自幼耳濡目染,虽说年纪不大,处事却很稳妥,有她帮忙,沈妍也能松一口气了。
平氏病情好转,沈妍就和她商量提唐嫂做内院的管事,平氏也同意了。沈妍从这些天尽心尽力侍候的下人中挑出几个品性不错的,替换了耍滑偷懒的几个管事婆子,该赏就赏,该罚就罚,在项云环帮助下,家里的事总算理清了头绪。
药房和医馆试营业效果不错,囊括多项产业的济真堂在金州城渐渐打出名气,饱受好评。金财神耐不住性子,想提前开业赚银子,被沈妍阻拦了。
制药作坊正试制药材,在试生产时中查漏补缺,以便正式投产少出差错。药材中转站吸引了不少客户登门咨询,但还没有签下订单,好多客户都在观望。新事物都有一个被接受的过程,越是在节骨眼儿上,就越要稳住心神。
沈妍和金财神等人预计要拿出三个月的时间筹备医馆药房、药材中转站和制药作坊。计划实施得很顺利,现在离他们计划的时间还差半个多月,筹备工作已基本完成。沈妍不想改变计划而提前,就是要利用这半个多月的时间休息一下。
项云环说项怀安把他们兄妹送给汪仪凤教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沈妍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很高兴。还没来得及细细斟酌,就听说松阳郡主要带平慕轩进京的事。送走平慕轩,又把里里外外的事情打理清楚,也就一个多月过去了。
现在,她有时间、有精力,想把这件事情再提起。若是能把项怀安发展成继父,有了这张“长期饭票”,好日子细水长流,可比赚银子更来得实际。
汪仪凤改嫁项怀安,终身有靠,还能利用此事狠狠扇沈承荣一个耳光,想想就开心。再说,有这么一个赏心悦目的继父,沈妍心情大好,以至会事事顺利。
“姑娘,项小姐来了。”雪梨笑意吟吟进来传话。
自秋霜陪平慕轩进京后,雪梨就成了沈妍身边的一等大丫头。平氏怕她身边伺候的人少,又给她添了一个叫冬霜的大丫头。前几天,家里新买来了几个小丫头,平氏留了两个机灵的伺候她,沈妍分别给她们赐名叫白芷和黄芪。
“人呢?”沈妍听说项云环来了,很高兴。
“她在小花园碰到了女乃女乃,正说话呢。”
“走吧!我们也去小花园。”
项云环出身书香门第,受礼仪规矩影响很深,很重视嫡庶尊卑的身份。她来过平家数次,还住过一段时间,但每次来都是找沈妍,对平氏的态度很淡漠。在她看来,平氏只是养在外面的妾室,跟平氏过于亲切有自降身份之嫌。
平氏是很慈和的人,也没那么多心眼,可沈妍仍怕平氏多心。每次项云环来平家,去给平氏见礼,沈妍都会跟过去,陪她们说笑,从中打圆场。
沈妍来到小花园,看到平氏和项云环正坐在凉亭说话,又见她们及身边的丫头婆子都一脸惊慌恐惧,沈妍很纳闷,忙快步走过去,询问原因。
“妍儿,我是特意来找你的,这几天可把我吓坏了。”
“出什么事了?”
“边郡那边的山里出了一个怪物,那怪物个头很大,长了一身白毛,咬伤了好多人,还吓死了人,听说寻怪物往金州城来了,现在金州城的人都在传。”
“怕什么?金州离边郡三百里,怪物走不到金州,就会被捕杀。”沈妍根本不把道听途说的闲事放在心上,随口一说,也是安慰在场的人。
项云环仍一脸担忧,“我听杜三小姐说从边郡到金州的县郡派出好多衙役捕杀怪物,结果被吓疯的吓疯,咬伤的咬伤,杜大人都派人去驻军大营调兵了。”
沈妍见项云环说得很认真,仍不以为然,跟她们说笑了几句,就差开了话题。这几天,她留在家里养精蓄锐,没出门,外面传言什么,她不得而知。即使听说了,也不过当成无稽之谈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娘,你回屋去吧!别受了风。”沈妍扶起平氏,让丫头扶她回去。
平氏点点头,“你陪项姑娘说话吧!我让小厨房给你们准备午餐。”
“妍儿,你怎么又……”
沈妍见平氏主仆没走远,赶紧冲项云环做了禁声的手势。项云环不让沈妍管平氏叫娘,提醒过她几次,总嫌她记不住,为此很生气。
按嫡庶尊卑论,妾室生的孩子不能管生母叫娘,只能称姨娘。沈妍是平慕轩的童养媳,将来是正妻的身份,平氏不是她的正经婆婆,叫娘就更不合礼数了。
武烈侯府里,平慕轩还有一个嫡母,听说也是大家族出身,那才是沈妍礼教上的婆婆。礼数不能废,同平慕轩成亲之后,她就要在他的嫡母跟前站规矩。她尊重这个时空的礼数习俗,只可怜平氏这么好的人,与人为妾就会低人一等。
沈妍谴退丫头,坐到项云环身边,叹气说:“我和母亲弟弟寻亲不遇,流落金州,冲喜也好,旺夫也罢,是平家收留了我们,可不是什么武烈侯府。”
“我知道你是知恩图报的人,可将来到了侯府,没人管你是不是报恩,只会拿规矩来压你。你现在不注意,以后被人捏住错处,不踩你几脚才怪。”
“我知道你为我好,我会小心,不说这件事了。”沈妍握住项云环的手,挤眼一笑,说:“那天在青龙寺,你说项大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到底什么意思?”
项云环噘了噘嘴,“你明知故问,非让我说出来。”
“你说出来有什么不好?”
“妍儿,我们都是女孩家,没羞没臊地谈论这种事,让人家知道会笑掉大牙的。”项云环脸上飞起红云,低下头娇羞一笑,清秀的面庞凭添几分娇丽。
沈妍对这种事津津乐道,才不会害羞,赶紧开导她,“环儿,你多想了,这里就我们两个人,这件事就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我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咱们的打算?再说,咱们这不是顺人心愿、做好事吗?”
项云环想了想,叹气说:“妍儿,我跟你直说吧!这事光我爹愿意也不行。”
沈妍掩住嘴咯咯直笑,“我会说服我娘,她同意了,再让我舅舅回去说服我外公。项大人是我外公的学生,那老学究肯定会格外开恩的。”
“你们家同意,那我们家呢?你也知道我祖母是很难缠的人,要不是她不中意我娘,天天让我娘在她身边站规矩,我娘也不会落下病根,更不会那么年轻就撒手而去。她喜欢魏姨娘,可妾室不能扶正,我爹续弦,她总少不了出妖蛾子。”
项怀安的父亲是庶出,娶前任吏部尚书魏大人的庶长女为妻,生下项怀安就过世了。没多久,项怀安的父亲续娶魏大人的另一个庶出女为填房,就是项云环所说的祖母。这位填房夫人没生下儿子,总体来说,她对项怀安还不错。
魏大人获罪免职,举家离京,魏氏就把同母弟弟的女儿留到身边,想许配给项怀安为妻。项家老太爷不同意这门亲事,魏氏无计可施,只好让侄女给项怀安做妾,就是现在的魏姨娘。因魏姨娘生下了儿子,只比项云诚小一岁,又有魏氏给她撑腰,不管项怀安续娶谁做妻,都少不了受她们的气。
“环儿,你觉得我娘性情如何?”
为了给老娘谋一个好归宿,沈妍豁出了脸面,根本不会把魏氏和魏姨娘放在眼里。人生在世,斗争在所难免,她也没期待一辈子风平浪静。
项云环悲戚长叹,“你娘是外柔内刚的性子,我娘就是太柔弱了,才被欺负。”
沈妍握住项云环的手,促侠一笑,说:“环儿,咱们把话说开吧!你们兄妹都喜欢和我娘相处,若我娘成了你们的继母,将来你们的婚事……”
“妍儿,你……”项云环打断沈妍的话,娇嗔道:“不许再胡说。”
“好,我什么都不说了,咱们分头去做总归行吧!”
项云环是这个时空土生土长的闺秀,在她看来,女儿给爹保媒,有违礼数教义,仅次于侮辱、打骂长辈之类的大逆不道。沈妍发动嘴皮攻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终于把她说服了,而且还诱导她保证尽心尽力去做。
两人商量了一些细节,按沈妍的提议,做出一套完整的计划,准备分头行动。
沈妍松了一口气,这件事在她心头压了几个月,现在总算有了眉目,她想小小庆祝一下。于是,她亲自下厨,做了几样时令保健的药膳茶饮,慰劳项云环。
第二天,沈妍安顿好平氏,就去看汪仪凤了。碰巧汪耀宗刚出远门做生意回来,沈妍就把她和项云珏的计划告诉了他,听得他又是皱眉又是好笑。
“你们两个姑娘怎么能管父母男婚女嫁的事呢?这要传出去,你们……”
“舅舅,你听我说。”沈妍绷着脸打断汪耀宗,“你把什么好女不嫁二夫、忠臣不侍二主的俗理赶紧丢掉,我娘是你亲妹妹,你能不为她的将来打算吗?”
汪家败落了,汪耀宗也不是读书人,可他毕竟曾经出身名门,受世俗礼教束缚很深,从本心来说,他不支持汪仪凤再嫁。他也希望汪仪凤能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但仅限于他努力赚钱,让妹妹衣食无忧,再给沈蕴谋一个好前途。
“妍儿,这件事情还要从长计议。”
沈妍紧紧皱眉,压制心里的不满,转换话题,问:“舅舅,你种的洋麻和御米都结果了吧?你打算什么时候用洋麻和御米的果实炮制药材呀?”
“果实都快熟了,这些秧苗长势不错,我正想问你怎么采摘、怎么制药呢?”
说起从番邦商人手里买来的御米和洋麻的秧苗,汪耀宗喜形于色。那些秧苗在沈妍精心照管下茁壮成长,现在全部落花挂果,有的果实都快成熟了。
听说用御米和洋麻的果实炮制的药材能治百病,他就买回了几十株秧苗栽培,把秧苗当成能下金蛋的鸡一样小心呵护,就是希望能给他带来可观的收益。
这些年,汪耀宗四处奔波做生意,即使顺顺利利,一年到头也赚不到多少银子。汪家上下主仆几十口,都靠他一个人养活,辛苦操劳可想而知
沈妍倒背着手,歪了歪脑袋,摆出一副小太妹的架式,高声说:“舅舅,你可别怪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不支持我娘和项大人的婚事,休想让我帮你炮制药材。那些御米和洋麻的果实经我的手炮制,就能变成金子,在你手里就是土坷垃。就是那些精通炮制药材的老师傅也不懂,不信你可以到处问问。”
说完,沈妍得意洋洋迈开八字步,摇头晃脑离开了。汪耀宗呆若木鸡,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搓了搓手,摇头叹息,哭笑不得。
沈妍来到汪仪凤的院子,看到项云环正和汪仪凤在亭子里做女红,项云诚和沈蕴在亭子外面读书。她不禁心生感慨,这场面看上去很和悦,就象一家人。
项云环冲沈妍使了眼色,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项怀安的事。沈妍视而不见,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脸色很不好,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
“妍儿,你今天怎么有空儿过来了?”汪仪凤知道沈妍这段时间很忙。
“我就不能来吗?”沈妍的语气很不客气。
“你这是怎么了?”汪仪凤莫名其妙,语气仍然很温和,“有事到房里说。”
沈妍跟汪仪凤去了房里,项云环想跟进去,又不好意思,很着急。项云诚和沈蕴过来询问情况,项云环咬紧钢牙,一个字也不跟他们透露。
“妍儿,你到底怎么了?”
“我心烦。”沈妍喝了半杯凉茶,心里舒服了一些,没等汪仪凤再问,就说出了她和项云环的计划,又问:“娘,项大人的意思你也明白了,你是怎么想的?”
“你和环儿都是女孩子,父母的事怎能让你们撮合?你们还是少费心。”汪仪凤的语气很轻松,就象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显然心里早有成算。
沈妍听汪仪凤这么说,心中的火气浇灭了一大半。看来汪仪凤也对项怀安有意,但父母续娶再婚之事确实不应该由两个女孩出面,最适合保媒的人是汪耀宗。
“我去找舅舅,是要金子还是要土坷垃,让他自己选。”
“妍儿,你别去。”汪仪凤拉住沈妍,说:“方便的时候,娘亲自去跟舅舅说。”
不知道汪仪凤跟汪耀宗说了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沈妍的威胁起了作用。总之,汪耀宗答应保媒了,过了两天,他就带项云诚兄妹去了平安州。他还计划打理好金州这边的生意,就回永州老家说服汪孝贤,并让汪仪凤和沈蕴一同回去。
由汪耀宗出面去捅这层窗户纸,自会事半功倍,沈妍也松了一口气,既然汪耀宗答应保媒了,她也要信守承诺,把御米和洋麻的果实变成金疙瘩。
前世,她读大学实习时就去过规模庞大的药圃,见过依法种植的罂粟和大麻。可用罂粟和大麻的果实及干花炮制药材,她仅限于听说,没有亲手操作的经验。
如今,她要亲手炮制,还需格外小心,以免糟蹋了汪耀宗的宝贝。她比照番邦商人给的画册,按上面的图画操作,很快就熟悉了采摘和制药的过程。
因为吸食成瘾造成的危害巨大,人们对罂粟和大麻有很强的排斥心理,也被法律严格控制。其实,这种植物只要利用得当,从药用到食用,全身是宝,价值不菲。沈妍计划好好培植,她不是造毒之人,思考的都是如何转害为益。
济真堂名下的医馆、药房、药材中转站和制药作坊同时开业,规模盛大,一时间成为行内热议的话题。医馆和药房的诊金和药费便宜,百姓直接受益,也津津乐道。就因为口碑相传的作用,开业第一天,药材中转站就签下的几张订单。
开业之后,济真堂就步入了正轨,人员到位,运营正常。众人分工合作,每一件事都由专人负责,遇到大事另行商量,沈妍就不用多费心了。
医馆和药房由归真打理,金财神又给他配了一个掌柜,协助他做事。沈妍负责炮制药材的作坊,金万两管理药材中转站,他们手下各有两名得利的管事。金财神是大东家、最高管理者,他只需要掌控几个人,就掌握了整个济真堂。
金财神看着这几天的帐单,喜不自胜,赶紧写信,让人快马送回楚国,向长辈邀功报喜。金家的生意遍布瀛州大陆,涉及方方面面,独医药这一行业是一个空缺。若能延伸到医药行业,金家的生意就迈出一大步,确实可喜可贺。
“花重金请几名神医妙手到医馆坐诊,济真堂能成为金州城独一无二的医馆,就大快人心了。”金财神意气风发,挑起眼角说:“半两,这件事教给你去做。”
沈妍正在吃楚国皇宫里秘制的点心,听到金财神的话,赏了他一个白眼,不理不睬。独一无二目前还不是济真堂的目标,这一点,她比金财神考虑得更清楚。
“半两,主子我跟你说话呢,你个吃货,听到了没有?”
“你个二货,哼!听到也不理你。”沈妍吃完一块点心,咂了咂嘴,冲金砖摆了摆手,说:“把这些点心全包起来,我要带回家慢慢吃。”
“你敢。”金财神横眉立目,张开双臂,揽住装点心的盒子,“这是我外公让人给我送来的,跟你说正事你都不理,让你吃一块就不错了。”
沈妍撇了撇嘴,拍着手说:“不让我带走是吧?你可别后悔,我走了。”
金财神最怕沈妍威胁他,因为沈妍总是出其不意,不知道会被她突然揪哪根尾巴。最不想接受的事若成了习惯,退步也就自然而然了,这就是金财神的现状。
“分你一半好不好,杏蕊八宝酥全给你,你必须回来我刚才的问题。”
沈妍很满意金财神的态度,“把那盒金芒脆饼也给我,我弟弟喜欢吃。”
金财神极不情愿地翻了翻眼皮,同意了,仍很不愤,嘟嚷道:“霸道小气财迷的吃货,谁瞎了眼才肯娶你做媳妇,你长大了也嫁不出去……”
“你真是个二货,连我的身份都不知道吗?我早嫁出去了。”
“希望他停妻另娶,让你成弃妇,要不就当寡妇。”金财神很恶毒地诅咒。
沈妍狠狠瞪了金财神一眼,没理会,对于那些废话不能在意,否则会留下心理阴影。平慕轩主仆离开金州一个多月了,估计现在他们也走了一半多的路。至今还没消息传来,沈妍一直悬着心,信息闭塞的时空,想报个平安都千难万难。
金财神见沈妍不理她,觉察到自己的话过分了,马上换了一张笑脸,“药房医馆、药材中转站和制药作坊都给你两成股,我已经跟家族说清楚了。制药作坊还有平家两成股,有平守义一成股,都归到你名下,这回你高兴了吧?”
“开办制药作坊,平家出了一千两银子,才得了两成股,双方有契约,你想给谁就能给谁吗?真是个二货,哼!平守义那成股归我支配,不想跟你计较。”
最初,炮制药材的作坊之前,沈妍想让平守义帮忙在行业内立足,才想给他一成股。可到现在,别说帮忙,他连面都没露,这一成股沈妍也不想便宜他。
“随便你。”金财神被骂恼了,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瞪了沈妍一眼,还是让金丝金线分出多一半点心包起来,一会儿让沈妍带走。
看点心的面子,沈妍决定不跟金财神计较,还装模作样向他道了谢。有金财神这样一个朋友挺好,两人相处的过程中,包容多于计较。女人一生不只需要爱她的男人,还需要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蓝颜知己,即使吵架打闹也感觉很温馨。
“尽快花重金请几个神医妙手到医馆坐诊,这件事交给你,马上去做。”
现在的济真堂医馆只有四名医术平平的大夫,只接诊一些普通病人。这几名大夫态度认真,诊金也收得很低,药房的药材也便宜,病人还不少。可现在药房和医馆的收益只够养活这些人和日常开销,根本没有赢余。
如果真聘来神医妙手,诊金会提高,医馆的收益自然也会提高。可沈妍不想这样做,一个行业的市场空间有限,谁也不可能把天下的钱赚尽。如果现在就把医馆和药房做起来,会冲击金州的医药行业,竞争加强,对于他们来说弊大于利。
济真堂主要靠药材中转站和制药作坊创名气、赚银子,药房和医馆只是附带产业,用于积累人气。等济真堂名声大噪,药房和医馆自然而然就好起来了。
沈妍和金财神有时空的差距,不知该怎么把道理讲出来让他明白。金财神见她满脸犹疑,知道沈妍对此事有异议,也没急着追问,而是静静等她回答。
“我认为现在没必要在医馆投入金钱和精力,给我三年的时间,我保证把医馆做起来。现在我们想赚大把的银子,就要把药材中转站和制药作坊做好。”
金财神寻思片刻,说:“就依你,三年之后医馆做不起来,我就把你卖了。”
“你……”
金条匆匆跑进来,打断沈妍的话,“主子、半两,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昨晚,制药作坊里有五六个伙计被怪物咬伤了,听说附近庄子里的佃农也被咬伤了许多人,还死了不少人,衙役们全去城外捉怪物了。”
沈妍惊呆了,前些天听项云环提到怪物,她还认为是无稽之谈,没想她却“中标”了。制药作坊离平家的庄子很近,那些佃农基本上都租种平家的土地。无论是制药作坊的伙计还是庄子里的佃农受到伤害,跟她都有直接的关系。
“现在都快午时了,怎么昨晚咬伤人现在才传来消息?”
金条忙说:“听报信的人说怪物咬人吸血之后,就把人全扔进了山洞。早晨起来发现好多人不见了,到处找,才在山洞里发现被咬伤咬死的人。听说那些被咬过的人浑身发黑,除了眼睛哪也不能动弹,就跟死人一样。”
“那、那怪物还咬人吸血?会不会……”金财神的脸都吓白了。
沈妍睃了金财神一眼,说:“去看看。”
“我就不去了,金砖金条跟半两一起去。”金财神赶紧往屋里躲。
金砖金条满脸无奈,有气无力回答:“是,主子。”
“我先回家,你们去衙门打探一下,看看有什么消息。”沈妍连点心都顾不上拿,就急匆匆回家了,平氏听说庄子里出了这样的事,不吓坏了才怪。
沈妍来到金府大门口,就听路人说知府杜大人带衙役出城捕杀怪物了,让把被咬伤的人都送进金州城的医馆药房,请全城的大夫合力救治伤者。
济真堂医馆一定也有伤者,沈妍顾不上去看,她要先回家安抚平氏等人。
平家上下乱成了一团,看到沈妍回来,好象见了救星一样。原来,平氏听说庄子里被怪物咬伤了十几个人,还死了几个,就吓昏了。现在全城的大夫都在救治伤者,平氏昏倒连大夫也请不到,仆人都没办法,就等沈妍呢。
沈妍用针刺的方法救醒了平氏,让下人煎好安神的汤药,又服侍平氏喝下去。平氏刚安定下来,周管家就来传话,说庄子里被咬伤的人都送到了济真堂,让她尽快过去。平氏放心不下,沈妍安慰了她几句,才匆匆出门,直奔医馆。
济真堂医馆内外聚满了人,嚎哭声、叫喊声和斥责声响成一片,震人心弦。
两个婆子分开看热闹的人群,护着沈妍进去,刚到门口就被衙役拦住了。衙役查验了沈妍主仆的身份,跟她们说明情况,才让她们进去。
从衙役口中,沈妍得知昨晚怪物咬伤咬死了三十多人,杜大人让把受伤的人送到金州城医治。金州城的医馆药房有六七家,每一家都分到了几个伤者。
送到济真堂医馆的伤者有三个制药作坊的伙计,有四个佃农。有一个受伤的年轻人刚送来不久就死了,家里的亲朋好友正在药房里痛哭呢。
沈妍长叹一声,吩咐婆子说:“拿十两银子,给死者的家人,算是一点心意。”
归真擦着汗出来,冲沈妍使了眼色,沈妍交待了婆子几句,就跟他进去了。
“你来看看这些被咬伤的人。”
沈妍见归真面色凝重,忙问:“有什么不对吗?”
归真点点头,没说话,带沈妍进了医治室。里面躺着六名伤者,都是青壮年男子,他们全身乌黑,每个人身上者有很多血洞,正往外渗流污血。他们全身上下除了眼睛,哪里也不能动,而眼睛里凝聚的惊恐和绝望让人心惊胆颤。
“前些日子就听说有怪物咬伤咬死了人,我就一直留心,今天听说怪物昨晚在金州城外行凶,我就跑出去看了。”归真停顿片刻,又说:“其实那些人不是被咬死的,伤口没在要害部分,他们是中毒而死,怪物身上有一种很厉害的毒。”
沈妍刚开始就认为归真是深藏不露之人,并不奇怪他知道这些,她想了想,问:“同样是被怪物咬伤,为什么有的人会死、有的人没死?”
“那要看中毒的深浅和他们的身体情况,现在被咬伤的人,如果不救治,不出三天也会没命。”归真语气低沉,心里似乎隐藏了深深的悲悯。
“归先生,你既然知道这些人中了毒,想必也有办法救治,为什么不出手?”
“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救他们,很冒险。”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能不能救,试过才知道。”
归真长叹一声,犹豫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说:“针刺之术解毒最快,我见过你用针刺术给人治病,想必你也精通,我需要你帮助。”
沈妍注视着归真,明眸如星辉月华般清澈明亮,说:“归先生,我相信你的医术,也相信你的本性和医德,我会配合你,想方设法救人。”
归真满脸感激,“牙洞很深,用针刺解毒很疼,要先准备止疼药。”
“我有最好的止疼药。”沈妍拿出一盒药丸,这些药丸是用罂粟的膏汁混入三七、白芷、川芎等药材磨成的粉末中,精制而成,止痛效果最好。
沈妍开了一副解毒止痛的汤药,叫药房的伙计去抓药煎药,给每一个伤者先服一碗药。她又去见了衙役,跟他们说想用祖传秘方治疗伤者,请他们配合。
“针刺医术是大秦皇朝的禁忌,你年纪小,有些事担不起,还是由我行针。”
“为什么是禁忌?”沈妍初来时,见这个时空没有针灸术,还洋洋自得,认为是独门秘笈,没想到是禁忌,这一不小心,说不定就会掉脑袋。
中医治病主要有砭、针、灸、药、导引和按跷六种方式,其中针刺之术见效最快,适用于急症。大秦皇朝禁止用针刺之术,可以说是医药行业的重大损失。
归真摇了摇头,不想多说,“你记住,千万不要在人前显露你会针刺医术。”
“我记住了,开始吧!”
沈妍让衙役守住门口,她给归真做助手,由归真行针,归真两个徒弟也来帮忙。他们提前给伤者服了药,在治疗过程中,伤者也没有激烈的反映。
细如发丝的银针扎入伤者的人中、内关、涌泉、曲池等几处大穴。入针半寸,急入缓出,慢慢推入,出针见血,归真手法娴熟,技巧把握得恰到好处。
沈妍仔细观察,越看越惊叹,对归真的医术佩服不已。同时,她心里也有很深的疑问,象归真这么医术高超的大夫为什么会身心饱受摧残?
归真给第一个伤者扎好针之后,歇了一口气,就给第二个伤者行针。第二名伤者的针刚扎好,第一个伤者的四肢就能动了,身上乌黑的颜色也渐渐变淡。
几人看到成效,知道这些人有救了,都很兴奋。沈妍应用归真的手法,揉和了自己的技巧,在自己身上试了十几针,就能独立操作了。两人分头行针,仅用了半个时辰,就施针完毕,取下针之后,伤者很快就有了好转的迹象。
衙役看到六名伤者情况好转,都很吃惊,忙询问治疗方法,以便和其它药房医馆交流使用。几人闭口不谈针刺,都说是穴位按摩和解毒的汤药起的作用。衙役头目要了药方,让差役送到其它药房医馆,又派人给杜知府报了信。
很快,杜知府就带人匆匆赶来,又有几名伤者被送到了济真堂药房。沈妍带众人出来给杜知府等人行礼,指挥药房的伙计安顿伤者,准备医治。
医治伤者的房间除了沈妍、归真和他的两个徒弟,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杜知府通情打理,知道这里面涉及独门秘方,也不多加追问。
因为要保密,沈妍和归真医治伤者的医术就罩上了神秘的面纱,人们争相疯传。相比其它药房医馆陆续传来伤者的死讯,济真堂就成了救死扶伤的圣地。沈妍和归真也被传言成神医,前来求治的人跪满济真堂门口的街道。
天色将晚,沈妍放心不下平氏,要回家看看,就把医治伤者的事交给了归真师徒。治疗方案确定下来,光行针就简单多了,无须沈妍配合,归真也能做好。
沈妍从药房出来,累得有气无力,连上马车都是婆子抱她上去的。她在马车中坐定,刚想睡一会儿,就听到车顶上传来几声轻笑,吓得她打起冷颤。她让婆子检查了几圈,没发现有人,认为自己幻听了,也没多想。
马车走到半路,就被汪耀宗的小厮截住了。听小厮说,汪耀宗带项云诚兄妹回金州了,有大事要找沈妍商量,让她务必过去看看。
沈妍无奈,只好让车夫掉转车头,先去见汪耀宗。到了汪家,她累得筋疲力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汪仪凤留她住下,让婆子回去给平氏送了信。汪耀宗见她很累,也没说什么,连项云环都没过来,就让她休息了。
第二天早晨,她正睡得迷迷糊糊,就有丫头进来传话,说杜大人今天要亲自带人出城捕杀怪物,邀请她一同去,以便有人受伤,及时医治。
听到这句话,沈妍顿时头大,她能医治伤者,并不代表她愿意以身试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