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名不虚传,你确实聪明灵透。”素袍的男子声音低沉森冷,好象来自地狱一样,他缓缓转过身,冲沈妍阴涩一笑,“你知道人太聪明会怎么样吗?”
此人果然是南疆诈死、又金蝉月兑壳的御亲王,这令沈妍吃惊不小。
刚下车时,她听人提到孙先生,心里就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她就猜到了这孙先生的身份,他就是御亲王府的孙长史。
前些日子,在钱益府上,她见过孙长史,很熟悉他的声音和语气。孙长史曾受过御亲王大恩,誓死追随,被他称为主子的人除了御亲王,再无二人。
沈妍只是猜测推断,冒险一喊,没想到一语即中。可是,慧宁公主和皇上以及天下人都认为御亲王已死,让她知道御亲王还活着,她岂不是很危险?
“太聪明的人会怎么样?”沈妍假意思索,揶揄一笑,说:“我常听人说热闹的地方不长草,聪明的脑袋不长毛,不知这答案是不是符合御亲王的心思?”
“不符合。”御亲王慢步向沈妍走来,浑身上下散发出阴冷的气息。
房间里灯光昏黄,御亲王走近,沈妍才看清他的脸,离得越近,他的脸色就欲加阴沉。沈妍心中萌生强烈的恐惧,她接连后退,神色也变得小心翼翼。
当年,汪仪凤带儿女进京寻夫,险些遭遇毒手。御亲王为了看慧宁公主的笑话,积极参与,致使他们母子与沈承荣对簿公堂,最终讨到了一个并不圆满的说法。御亲王当时所抱的目的不言而喻,但他却间接帮助了汪仪凤母子。因此,沈妍对御亲王记忆犹新,他的音容笑貌也成了沈妍衡量奸恶之人的表面标准。
御亲王与当今皇上长得有三四分象,相比当今皇上的养尊处优,御亲王却早生华发,显得苍老颓败。经历了人生巨大的起落,曾经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又隐忍了这些年,时时刻刻煎心熬志,谋划翻身,想必他的日子很不好过。
自古成王败寇,历史由胜利者谱写,这是古今中外不容质疑的真理。
“太聪明的人会怎么样?”御亲王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沈妍干笑两声,说:“其实,聪明的人死得都很早,不过,不包括您。”
“你认为我也是聪明人?”御亲王的面色被沉郁覆盖,看不到其它表情。
“那当然。”沈妍回答问题的底气很足,虽然她知道自己处境危险,但她说的是实话,她认为御亲王确实聪明,至少比当今皇上的智商要高几个段位。
慧宁公主不只聪明,还有独到的机敏和睿智,天下间能与她匹敌之人少之又少。而御亲王是令慧宁公主犯怵的极具份量的对手,两人斗了这些年,御亲王虽说败北,却在慧宁公主的强压之下逃生,以图东山再起,可见也是极有手腕之人。
“呵呵,您是天下少有的聪明人,但关于聪明人的俗理却不适合你。”
“比如?”
沈妍讨好一笑,说:“比如聪明的脑袋不长毛,比如聪明的人死得都很早。”
御亲王沉郁的面庞挤出几丝笑容,看到他换了表情,沈妍长舒了一口气。
“真正聪明的人不会死得很早,还会活着享尽荣华富贵,除非此人根本不聪明,或者是自作聪明之人。”御亲王停顿片刻,脸上浮现阴森的笑容,又说:“你是真正聪明的人,想必明白我的意思,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小女愚钝,请御亲王明示。”沈妍浅施一礼,语调低沉而客气。
御亲王费尽心机、让人把她从京城绑到津州港,不是劫财,更不是劫色,而是有事让她做。她是不是死得很早,就取决于是否答应御亲王的条件。沈妍确定劫持她的主谋是御亲王,就想清楚了这其中的道理,只等御亲王提条件了。
“前年,西魏与大秦皇朝交战,西魏之所以惨败,就因为突发瘟疫。那场瘟疫是你制造的,而后,你又制造出解药,救助沾染瘟疫之人,名利双收。前些日子,京城也闹起了瘟疫,也是你耍得花样手段?本王说得没错吧?”
“没错,没想到御亲王这么关注我。”沈妍坦然承认,御亲王早把她的底细模得一清二楚了,她还妄想掩耳盗铃,就不是聪明人所为了。
“你认为我跟你说这些的原因是什么?”
“原因是什么,我不关心,更不想浪费心思去想。”沈妍不理会御亲王渐变的脸色,淡淡一笑,又说:“我认为想依靠散播瘟疫登上帝位的手段低劣愚蠢。”
“你……”御亲王被说中心事,自认得意的手段被沈妍说成低劣蠢笨,他心中涌动怒气,暗暗咬牙,但并没有发作,他想听听沈妍这聪明人的意思。
沈妍摇头一叹,没等御亲王再问,就说:“以散播瘟疫达到目的是逆天而行的狠辣之事,只适用于在不能完胜的情况下对敌,不能用来对付普通百姓。用这种手段上位也不光彩,再说纸包不住火,迟早会败露,施此手段者就会成为天下人的公敌。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我想御亲王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别看上位者手握千军万马,威风八面,作威作福,得罪了老百姓,很快就会完蛋。”
没想到御亲王竟然想用散播瘟疫的手段达到翻身的目的,他为上位殚精竭力,看来已江郎才尽,才打起拙劣的主意,这就是沈妍被劫持到津州的原因。
前年,大秦皇朝与西魏开战,西魏朝廷依仗兵强马壮,杀人如麻,致使生灵涂碳、百姓遭秧。若不是沈妍利用飞狐营细作贩卖御米膏,令西魏多数官兵染上毒瘾,这场仗还不知要打多少年,还不知有多少人因此而命丧黄泉。
西魏战败投降,沈妍不敢倨功,也不敢正面回应此事。她深知自己在救人的同时也害了人,并不光彩,甚至还有点卑鄙。即使人们把毒瘾说成瘟疫,归结为上天对西魏的惩罚,可这仍是沈妍心中的一个死结,永远无法开解。
前些日子,她用下毒的方式制造了一场“瘟疫”,击败了徐家及庞贵妃等人的阴谋。她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这场“瘟疫”没死人,只是为她增加筹码。小施手段保护自己,只是让某些人虚惊一场,根本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沈妍说这番话就等于拒绝了御亲王,她深知御亲王不会放过她。但事关她做人的底限,即使性命被威胁,她也有与之抗衡的勇气。
御亲王明白沈妍的意思,咬了咬牙,冷声说:“继续。”
“如果御亲王只是想用瘟疫对付慧宁公主和皇上以及他们的支持者,未免小题大做了。你若以百姓的性命安危做为上位的筹码,最终失败的还是你。”沈妍冷笑几声,又说:“恐怕小女不能帮御亲王成就大业了,还请御亲王勿怪。”
“最终失败的是我?哼哼,是吗?”御亲王的笑容僵硬森冷,他曾经败得很惨,最怕言及失败。他很想看到沈妍惨死,可沈妍还有用,她不得不忍耐。
沈妍不想激怒御亲王,可有些实实在在的话她不得不说。凭心而论,她同情御亲王,相比当今皇上的庸懦鲁直,御亲王很聪明,当皇帝肯定比当今皇上要有建树。可惜他不得天命,又有慧宁公主这个天敌,就注定了他最终失败。
“得民心者得天下,你想上位,若以百姓的性命安危威胁上位者,你就已经置身于败局之中。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当时在西魏军中做手脚,自以为做的隐秘,你不也知道了吗?”沈妍停顿片刻,缓了一口气,又说:“我只是就事论事,或许这成与败的道理不适用于你,还请御亲王别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你说了这么多,道理讲得也很中恳,其实说白了,就是你想拒绝我,不想帮我做事。”御亲王靠近沈妍,僵硬的脸庞密布寒厉之色,“哼哼,由此可见,沈姑娘并不如传言中的聪明,你既然已经与我会面,还能全身而退吗?”
“我身单力孤,能不能全身而退,还要看御亲王。”沈妍表面故作镇定,心中怦跳如鼓,如果御亲王因逼近不成而要杀掉她,她还真没有全身而退之计。
沈妍面带讨好的笑容,心中却有另一番计议。她模向自己的袖袋和荷包,没模到一直随身携带的瓷瓶,她的心不由一颤。洗澡时,她双眼也不敢离开自己的衣服和荷包,就怕有人拿走她的毒药。现在那些小瓷瓶都不见了,可见有人知道她会做了手脚,提前拿走她的药毒,这就等于卸掉了她的全副武装。
“沈姑娘是不是在找东西,想对本王下手?”
“没有。”沈妍很干脆地回答,手依旧放在荷包,心中由惊转喜。她在荷包模到了另一样东西――银针,比药毒还好用的武器,更让人防不胜防。
“没有就好,我认为沈姑娘也不是自不量力的蠢人。”御亲王冷哼一声,把沈妍逼到墙角,沉声说:“我不想跟你浪费时间多说废话,你也不要再讲那此毫无用处的大道理。你按我的要求去做,我自然会放过你,否则……”
御亲王没说要怎么样,只拍了拍手,脸上的笑容更加阴沉森冷。“吱哎”一声,墙壁上裂开一道小门,几个黑衣人带进两个捆绑结实的人。
沈妍看清黑衣人带来的人,顿时脸色大变。御亲王为达到翻身的目的,早已穷凶极恶,跟她谈不成,就想以这两个人要挟她,逼着她不得不就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