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沫儿掌着随风飘摇而四摆的灯笼走进这座幽怆的冷宫,这是幽禁一个叫枝叶的女人的地方,她是大皇子的母亲。
推开半掩着的朱门,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响,寒意袭身。兰沫儿借着微弱的灯光观望漆黑的内殿,里边摆放得很简单,一张圆木小正桌。几方椅子正歪歪斜斜地摆放着,正前方是寝榻,一褥单薄的棉被凌乱地皱成一团,几缕轻曼纱帐随风飞舞。原来,这就是冷宫啊。
“你是什么人。”身后传来的声音,毫无预警地吓了她一跳,手中的灯笼随之由手中滑落,冷汗由背脊渗出。一抹幽魂般的白影飘至她面前,用凌厉的目光狠狠地盯着她。
暗自呼了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惊慌,轻唤了一声“枝娘娘。”
她一听兰沫儿的话立刻戒备起来,但神色却多了几分茫然之态。兰沫儿立刻将手中的食盒摆放至早已沉积灰尘的桌上,再拾起掉落在地的灯笼,“是大皇子派我来看看您的。”
“绝儿……不要……我不要见他。”她的脸色惊骇大变,挥舞着双手,仿佛见到比鬼神还可怕的东西。
兰沫儿暗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她提起自己的儿子竟然会如此的激动而恐慌。
今儿从太子殿里回到芙蓉殿,恍然间捡到了绕儿的香囊,上面绣着一个枝字,旁是一个枯木的枝叶,那样的萧条,冰冷。
原先她并没有多想什么,猜想也许是她某位亲人的,可绕儿却偷偷的藏在厨房内哭,还做了一碗长寿面,口中似乎说着什么枝娘娘。
既然是娘娘,就是后宫的嫔妃,可在她的印象里,并不存在,那显然是她不知道的。
后来询问后知道,枝娘娘是大皇子的生母,原本很受皇上的喜爱,可醇妃进宫后,也就是兰沫儿的生母,一切都变了,她开始不受宠,开是受到冷落。
在兰晓三岁的时候,枝娘娘因为妒忌兰晓的聪明才智,怕他夺了兰绝的太子之位,设计推他下水,险些溺毙身亡。皇上知道后,震怒之下打入冷宫,二十年了,她不曾踏出过冷宫,孤独寂寥一声。
“娘娘,今儿是您生辰吧,大皇子特意让奴婢做了一碗长寿面。”兰沫儿抓着她的手,想让她冷静下来。
她一听她的话果真渐渐平复了情绪,怔然地凝视她,眼眶内闪着晶莹的泪光:“绝儿他?还记我的生辰?”
兰沫儿颔首而回望,再扶着她坐上床榻。她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冰凉之感如刀割蔓延她的手心。再见她傻傻地笑出了声:“绝儿他真的是好孩子,承受了那么多的痛,那么苦,还记得为娘的生辰”说罢,眼泪顷刻洒出,“绝儿他不恨我了吗”
见她如此,一直缺少母亲关爱的兰沫儿也不禁动容了,虽然不忍心欺骗她,但为了知道其中的一切事情,也只能暂且欺骗她了。“是啊,娘娘。”
自讽地一笑,悄然松开我的手,“他还记得我这个母妃……这样狠心对他的母妃?”
兰沫儿并不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她的情况,似乎不的对不起醇妃,而是对不起兰绝,或许造成兰绝这种孤僻性格的人,是她。或许其中还有些别人不知道的内幕消息。“娘娘,大皇子要奴婢来问您一个问题,不知道可不可以——”
“我知道他要问什么。”她了然地轻笑点头,伴随着止不住的泪格外凄凉,“他想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要杀了他,为什么愿意自请入了冷宫也不愿意抚养他是么。我不配做他的母亲,不配,不配。”
兰沫儿错愕,万万没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的。她不是兰绝的亲娘吗?怎么会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她是自愿进冷宫的,当当初兰晓的落水又是怎么回事呢。
“娘娘,能如实相告吗,您隐瞒了二十年了,难道还要继续隐瞒下去么。”她隐约的感觉,她有着不可告人的苦衷。毕竟那个亲生母亲愿意杀自己的儿子呢。
她低垂双眸,望着自己的双手沉默许久都未说话,当兰沫儿以为她不愿意相告想继续追问之时,她开口了。
“我不是不疼爱他,而是给不了。”她止住了泪水,迷茫地盯着门外的皓月凄婉一叹,仿佛叹尽了世间悲哀,“有时候,人会因为权力,嫉恨蒙蔽双眼,做出一些连自己都无法想象的事情。”
直到戌时,兰沫儿才离开冷宫,月夕高挂,悲凉沉闷,飘然尘冷。脚下踩着石子,发出微微的响声。在这幽静的小道中徘徊了很久很久。
狠狠的折下一枝柳枝,再将其折成两段,最后掷在地上。
方才枝娘娘的话又隐隐传入耳中。
“二十年前,我犯了一个错误,谋害了二皇子兰晓,我怕,怕聪明的他会夺走绝儿的太子之位,也怕醇妃会夺走属于我的后位。当时把兰晓偏去了镜月湖,趁起不备退他入水。可他没死成,兰绝救了他。”
“自那日起,皇上对待兰晓和醇妃越来越热络,越来越疼爱,而对我态度越来越冷淡,目光里甚至有些厌恶,那一刻我就知道,皇上知道了一切,只苦于没有证据,无法将我治罪。”
“这一切都是因为绝儿,如果不是那慈悲之心,我怎么会落得如此寂寥的地步,而他又怎么会没有父皇的疼爱呢。我要教他,教他绝情断爱,让他做一个无心之人,要他有朝一日成为王,万人之上在也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天下,有哪个娘亲不疼自己的骨肉,每对他冷漠一分,我的心如同刀绞。看他在我面前倒下,那双瞳眸闪着泪光,我多想拥他入怀,告诉他母妃疼爱他啊,可——可我不能啊。成大事者,一定要绝情断爱,我这个娘亲不能做他的绊脚石,属于他的皇位,谁也不能夺走。”
“为了能让他做到这点,我不惜让他恨我这个母妃。可现在呢,还是输了,不是输给了醇妃,而是输给了那个小杂种。我真——不甘啊。”
听完她的话,兰沫儿已经能明白,为什么兰绝会把太子之位看的那么重要,不惜杀兄杀妹。也要得到了。因为那太子之位,是枝娘娘用命,用他的母爱换来的。
“绝儿他真的是好孩子,承受了那么多的痛,那么苦。”
她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兰绝承受的痛不是一般的人能承受的。母妃的狠心绝情,父皇的冷漠对待,这让从小就渴望得到父母亲疼爱的他,更恨,更冷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