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番外篇林晓勇(一)
我是林晓勇,很小的时候,大家都很羡慕我,因为我有两个聪明又漂亮的妹妹——林晓彤和林晓夕。无论走到哪里总是赞叹声一片。
她们两个就像两朵鲜花一样,是顶呱呱的优等生,不但成绩名列前茅,而且唱歌跳舞无所不能,是学校里男生们心目中的偶像级人物。每年学校光给她们两个做红榜所用的红纸,都被单独列在学校的重要开支里面(当然,这是大家编造的财务长给校长算账时候说的,哼哼,虽然是笑话,可是也从侧面证明了我两个妹妹的确不同凡响。)
学校里,我是带领大家惹是生非的头号选手,妹妹们则代表着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三好学生,一般也是井水不犯河水。虽然大家都知道我有两个个了不起的妹妹,可基本上大家不会把我和她们联系的太过紧密,因为好学生有好学生的队伍,差学生有差学生的战场,各走各的道,互不干涉。
只有,每学期末学校开表彰大会的时候,我的两个妹妹才会主动向我求助,说来好笑,因为学校颁发的奖杯啊,奖状啊什么的实在太多了,唱歌比赛第一名,作文比赛第一名,花样游泳第一名,物理竞赛第一名什么的,好多不但有证书还有奖杯,妹妹们娇小的身躯自然拿不动这些,因此展现我这个哥哥风采的时候到了,伴着大家艳羡的目光,我载着一堆的荣誉(此时我才知道为什么有个成语叫做“载誉归来”了),后面跟随着两个天使一样的妹妹,昂首挺胸,仿佛征战疆场的将军一般,器宇轩昂,恨死了那些暗恋妹妹的男生们。
这个场景,有一次被我的班主任“拉拉王”看见了(外号“拉拉王”,因为他不论说什么总是在后面添一个“拉”字,所以大家叫他“拉拉王”),他指着我们三个人,讽刺道,真是绝妙的对比啊,大家看看,大家看看,这怎么可能是一个妈生出来的呢?简直是两个凤凰跟在秃鹫后面吗?他这样一说,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他自己也咧着黄瓜嘴笑着。
我两个妹妹虽然生气,但无奈是女流之辈,况且要保持淑女形象,只好装作没听见。但是我则不然,我故意将自行车骑得飞快,作势要撞上他,吓得他屁滚尿流的躲到一边,看我车子走过,模模头上的汗水,扶正刚才趔趄的时候差点摔掉的眼镜,深吸一口气。旁边的同学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早已笑成一团,于是他对我的痛恨更加一等。
而每年的这一天,也必然是我们家里最热闹的时候,因为很多亲戚势必要来我家“取经”,而两个妹妹作为父母教育成功的典范,轻轻走了出来,笑容甜美,举止优雅,让大家赞不绝口。亲戚们不会忘记对着爸爸妈妈说道,你看人家晓彤晓夕,真不知你们哪来的这么大的福分?生出这么冰雪聪明的两个女孩?学习成绩这么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简直就是百年难得嘛,我们家涛涛,要是有她们的三分之一就好了……
“涛涛也很好啊,要长相有长相,礼貌,谦虚,待人朴实……”父亲赶紧打断别人的话,搜肠刮肚地说着好话,看着亲戚满意的笑容才渐渐停住。
“要说我们家涛涛,还真是礼貌的很,前天来了一个叔叔家的王林,比我们涛涛还大了,结果吃螃蟹的时候,我们涛涛帮着林林剥的呢,谦让着哥哥吃大的,自己吃小的,我们都唏嘘不已。”
“是啊,是啊,我本来就觉得涛涛那孩子不错嘛!”
趁着父亲和亲戚互相吹捧,我故意此恶作剧,跑前跑后,唯恐他们看不见我,当然他们总是熟视无睹,直到我故意弄翻一个茶杯的时候,他们才终于不能这样将我视为空气,亲戚停下来夸赞妹妹的话语,终于将视线转向了我,对着爸爸仿佛便秘一样的表情,勉强道,“晓勇这孩子也不错,我听同学说他特别……勇……敢……”
亲戚们看着父亲慢慢沉下来的脸庞,终于果断地停了下来。“勇敢?这又不是古时候打仗要勇敢,整天惹是生非,打架斗殴,我看要是胆小一点才不会惹那么多的事情呢?父亲气得不轻,但凡有这两个闺女的一般,我也就是烧了高香了,为了这个小子,不知道给校长他们下了多少话,送了多少礼呢?爸爸说着不由自己地诉起了苦,你们家涛涛可千万不能向他学,要是这样,那你可就……”
父亲滔滔不绝起来,中断的话语终于再一次连接了起来,就这样,父亲有两个妹妹做正面楷模,有我做反面教材,总之不论说起什么,父亲都不会缺乏素材,而在此刻,我在恶作剧后也不愿意呆在这沉闷的家里,照样去河边捉鱼,去山上摘杏子,总之除了学校,哪里都是我的欢乐谷。
记得一次,我去外面玩,天降大雨,在回家的路上,我看见了两只被暴雨打下来的小鸟,红红的小翅膀,毛茸茸的,小小的眼睛亮晶晶,那样萌萌的站在积满水的路面上,我把它们带回家后,引得两个妹妹欢呼雀跃,爸爸看着我讽刺,整天不知道好好学习,就知道玩弄这些东西。但是我看见爸爸眼中并没有太多的谴责,相反还开心的拿起饼干屑喂起了小鸟。
妹妹们将小鸟安置在鞋盒子里面,并拿来了面包屑和牛女乃,伺候着小鸟,小鸟警惕地看着她们,偷偷地低下头,轻轻嘬一口吃的,蜡黄的小脚丫迅速躲到后面,小巧的身子无比的可爱,两个妹妹开心极了,林晓彤拿出了她攒了很久的巧克力,作为答谢礼物,林晓夕则将自己叠的500只千纸鹤全部送给了我(这可是她费了很大力气才叠好的啊!当时我曾经以为她要送给自己的暗恋对象呢,后来才知道,她原来喜欢我们的英语老师,不过她肯定是不会说的,当然我到时把那些纸盒送给了我心仪的女孩,尽管人家最后还是跟着另一个学习好的才子走了,让我突然内伤,不过想想林晓夕那个丫头对我这个哥哥还是很有感情的啊!)
考高中那年,因为打架,我差点不能走进考场,父亲再三再四地祈求派出所的所长,才终于让我进了考场,其实父亲和很多人都知道,考不考对于我来说,都一样,可是父亲还是做到了一个父亲应该尽的责任,在最关键的时候,依然没有放弃我。
考完试那天,晓夕也在街上,所以我们一起回去。推着车子,到了镇上的时候,晓夕却执意要朝相反的方向走,原来,我这个一向骄傲的妹妹迷路了。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跟在我的车子后面走着,作为哥哥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我说,“晓夕,听我的没错,你看前面那棵大树,不就是我们村子里的吗?”晓夕看见大树点点头。她说哥哥考得怎么样?我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说,还能怎么样?反正也没有好过。晓夕有点难受,怯懦着说,哥你以后不要和同学打架好不好?我看着她一副委屈的爱哭鬼的样子,心里突然一阵刺痛,但还是假装不在乎的笑笑。
到了村子,妈妈已经站在路口接我,问我考的怎么样?说已经让爸爸去找关系了,说不定能让我上高中什么的,我一听立刻就烦了,你们就没想这我能考上是吧?算了,何苦考呢,你们能找到学校,我还不乐意上呢。
第二天我就离开了家乡,奔入了南下打工的潮流,从此,在一个没有妹妹们光环涌动的地方,独自奋斗。
但是奋斗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答,刚去广东,找到了一家皮鞋厂,里面一个哥们强子对我很够意思,经常请我和他一起去玩,慢慢熟了,一次,因为我的疏忽,做错了一个样品,工头大发脾气,不但要扣了我一个月工资,还要将我的名字挂在宣传栏里,我当然不依不饶,当即大打一架,工头的几个哥们当然也不是好惹的,眼看,敌众我寡的时刻,强子扔下了手中真正做着的皮鞋,和我一起与他们对打了起来。
最后的结果是,我们打伤了他们五个人,却不得不逃离了工厂,几个月的工资和衣服留在了工厂,无奈也拿不回来,身无分文,就在饥寒交迫、走投无路的时候,强子说他有一个哥们叫柠檬,在一家玩具厂,我们可以过去投奔。
我当即和强子一起去了柠檬那里,每天出去找工作,却四处碰壁,柠檬果然够哥们,供我们吃喝住但是却毫无怨言,我和强子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柠檬说,出门在外,都是哥们,何苦计较这么多?在说谁没有落难的时候,以后我但凡有了这时候,还请你们你搭把手就好。
一个月过去了,一天强子跑回来,说天大的好消息,我和柠檬等待着,强子说,看见了一家饭店转让,在闹事区,但是一年租金只要12万。
我和柠檬都半信半疑,觉得这么好的机会,不可能。强子说,千真万确,一个朋友说的,店主赚够了钱,要去加拿大移民呢,只想尽快甩开这个店,价格上不是很计较。
第二天,强子带我们去见了那个店主,叫王宇阳,是个生意人的样子。柠檬说,这么便宜,不会有什么猫腻吗?店主一听,顿时拍案而起,这么大的馅饼砸在眼前,不要马上走人,不要浪费我的时间,要知道我现在的时间宝贵得很呢,一副逐客的样子,吓得柠檬赶紧软了下来,陪着笑说,大哥不要激动,我就说说而已,怎么会呢?
强子也赶紧拉住,王宇阳那个人转怒为安,道,我这里做了几十年生意,谁不知道我光头王,我这边卖烧烤哪一晚上不赚个千二百,你们真是好运气,要不是我记着移民加拿大,这么好铺面,就是两个12万也不租呢?还不是看见你们都是外地人白手起家和我当时一模一样,所以才这样优惠?没想到你们还这样误解?要是有什么怀疑,你们尽可以走人,我不到五分钟绝对找到第二家买主?
强子连忙赔笑,让老板坐下,说了半天好话,老板好歹同意,将时间宽限两天。一手交钱,一手将铺面转给我们。说着拿出了房产证,营业证等一一证件核对,似乎并无半点差池。王宇阳说最多给我们两天,要是我们不回复,马上转手别人,叫我们也不要怪他。
我们三人回去后,自然想方设法筹钱,强子给女朋友和自己的存款拿了三万,柠檬从姐姐那里要了三万,我只好给家里要来了三万块钱,并且保证,年底做生意赚到了,一定马上还给父亲。
父亲电话没说什么,母亲说只要我从此学好,好好干活,还不还有什么关系?父母如此的支持更加增加了我的信心。两天之后,我们把钱交给了王宇阳他说,算你们走远,天天有人来找他,被他设法决绝了,要是我们再晚一点,他就给了别人了,刚刚还有人拿着13万现金还找他呢,可是做人首先要讲信誉,既然答应我们了,就绝对不会食言的。
我们都千恩万谢,觉得王宇阳简直就是我们生命中的贵人,果然拿着各种证件到了当地的公证处去公证。可是第二天,当我们兴高采烈地走到饭店的时候,几个虎背熊腰手拿刀子的汉子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等着呢,他们摘下墨镜,问我们找谁。不待我们说话,他们就问我们认不认得他们手里的刀子。我和强子、柠檬拿出证件,却不料人家伸出手就撕成了两片,然后是一片讥讽和嘲笑。
一场恶战下来,我们三个人遍体鳞伤,我看着被撕成碎片的合同,仿佛看见了自己人生中第一个被撕裂的梦想。
再也没看见强子和柠檬,有人说他们和王宇阳是一伙的。可是他们为什么还要陪我挨打?让我想不清楚,总之,最后,我的心渐渐变硬,贝壳一样包裹里面鲜血淋漓的柔软。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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