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滨,不知多少千里外。
波涛汹涌的深蓝色海面上,一条颜色明显有别于海面,有如一座山头大小的怪鱼,正匐匍前行。
怪鱼背上鳞甲闪烁着深黑色的奇光,而它雄壮的头部,一双相较于巨大身躯,小得可怜的双眼中间,一团火红色的体色,象征着它作为雄鱼的雄风。
不过,怪鱼身上出现多道深达丈余的齿痕,尾部还缺失了一块鱼鳍,伤疤露出断骨,十分惨烈。
这条怪鱼,其实是东海鲲鱼中的一员。
它在一年一度的交-配期中,在争夺配偶的斗战中惨败,不得已,这才形单影只地游荡在外海,承受着一个失败者的哀伤和落寞。
东海鲲鱼群中的雄鱼,是以强者为尊,胜者可以享受广阔肥沃的领地,败者则须退缩到外海,这种鲲鱼的古老习俗,可以追溯到数万年前,也就是上上古时期。
话说回来,这条受到重创,并且形单影只的雄性鲲鱼,在外海中的旅途,却也不那么顺利。
鲲鱼有如小山般的个头,又有一张大嘴,以及一口密密麻麻,十分骇人的利齿。
不过,外海中生长的海兽,却有诸多更加高明的本领。
比如,个头虽小,但数量恐怖到极点的食人鲨;又或,个头中等,但多足多手,十分难缠的多爪鱼;等等。
这头受伤的雄鲲,仗着自己庞大的个头,终究还是渡过不少难关。可是,它游荡在外海上,却感到越来越茫然。
这里不知栖息着多少恐怖的海兽,到处弥漫着强大的异味和气息,可以说步步为营,只要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覆。这头做惯了海中霸主的雄鲲,忍不住颤抖起来。
其实它只是靠着本能,一直往前游去,寻找另一片属于自己的乐园。但与此同时,却也面临着更加艰难的环境。
外海深处,海面这下,无数双绽放寒光的怪眼,正满怀敌意地盯着它。
怪眼的主人,便是那一头头潜藏在暗处的可怕海兽。
外海深处,天空地阔,万物竞天生,这头受伤的雄鲲,即将面对的是弱肉强食的残酷竞争。
……
茫然地游出数百里后,雄鲲异常地饥饿,不过这附近的海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雄鲲找不到弱小的海兽充饥,甚至连巴掌大的小鱼小虾,也是看不到半个影子。
雄鲲嗷鸣一声,忽而它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终究踏入了险地,没有动静的外海,肯定是某个厉害海兽的地盘。
这是雄鲲作为东海鲲鱼,又生存了数十年,所积攒下来的经验,由此,它深深地恐惧起来。
嘤!嘤!…….
雄鲲略显凄凉的嗷叫声,在海上孤单地徘徊着。
突然,海底翻滚着涌起一团团的海泥,将一片数百丈范围大小的海面,彻底地染成黄褐色。
在海泥的包围中,雄鲲一惊,拼力地往前游去,希望尽快离开这片让它不安的海面。
不过,雄鲲才扑腾了几下,游出两百丈距离不到,突然,海底翻滚得更加厉害,整个海面顿时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而雄鲲正好身处于漩涡中,被漩涡呼啸着拉到中心处。
轰!――
一声巨大的震响,漩涡中心,飞快地跃起一条长达百丈,宽如鲲鱼腰部的巨大海兽。
这头海兽,颔下长着一对有三分之一体长的黑色触角,而嘴巴又粗又长,宛如蛟龙状。
可是,这头海兽并非蛟龙,只见它浑身电光扑闪,刺出体表数丈开外,其实,它正是生活在外海海底的巨型电鳗。
这头电鳗,一跃出海面,立刻张开龙状的大口,将那头震呆了的雄鲲,那可以匹敌山头小岛的巨大身躯,一口碎成两段。
雄鲲在一个瞬间不到,陨命当场,浑然不知咬死它的海兽是为何物。
雄鲲一被碎断,包含鲜血的脏腑和血肉,开始狂泄出来,洒落海面,飘浮在海水上。
巨型电鳗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并不立即蚕食雄鲲,而是专捡雄鲲脏腑中的柔软处,如心脏和肝脏,舀着海水含在巨口中,仔细咀嚼美味。
巨型电鳗咀嚼雄鲲脏腑的吃相,极其难看,不但是嘴中血汁四溅,而且大量的参杂血水的海水,从它的下颔,循流而下,垂成一卷血色瀑布。
正咀嚼着,忽而电鳗的一双火红巨目,往四下一扫,停在某此时,寒光飞射。
原来,那头被碎成两段的雄鲲,下半身的躯体中,竟然飞出一个有如苍蝇般的物事,这个物事似乎极不客气地望着电鳗,旋而便要飞走。
巨型电鳗虽是庞然大物,但心眼却小得可怜,在它的这片领地中,哪怕是一只有如人类手指细的小鱼小虾,它也要一口吞下,绝不让它们存活。
而眼前这只如苍蝇般的物事,看似很不友好,而且还不礼貌地盯着它看,不打招呼便要离开。
巨型电鳗见状,心中怒火,立刻不满地沸腾了。
它朝天咆哮一声,立刻鳗头一伸,用近乎鬼神的速度,冲过去,一口将那苍蝇般的物事吞下。
咕!咕!咕!
巨型电鳗满足地咽了几口海水,将那物事吞入月复中,这才得意洋洋。
可惜的是,外海中的海兽,数不胜数,巨型电鳗的嚣张跋扈,立刻有了报应。
海底和海面,没有动静,但一个潜行的巨大杀手,正悄悄地接近电鳗,今天,这个杀手要给电鳗一个狠狠地教训,并且占领电鳗的领地。
巨型电鳗仍然在咀嚼着口中的美味,浑不知杀手已经接近。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外海深海,永远不会知道,最终的强者是谁!
又是一个突然间,海面之下,伸出一把巨大的,有如剪刀般的坚硬巨物,巨物上覆盖着浓密长毛,剪刀形状内侧,还有密布齿状,令人望而生畏。
这把剪刀伸出海面的位置,正是巨型电鳗享用美食的地方。
也就在同时,巨型电鳗敏锐地察觉到危险,它仗着强壮异常地庞大身躯,一跃而上,瞬间竟能达到三百丈高。
那把剪刀并没有随之跃上海面,它狡猾地守在海面下,耐心地等着巨型电鳗落下来。
巨型电鳗落下的位置,又见剪刀出现,它惊鄂不已,却无法控制自己落下的地点。
数个呼吸不到,巨型电鳗似乎是准确地落在庞大的剪刀上,被一剪两段,重蹈被它杀害的雄鲲鱼的厄运。
这头击杀巨型电鳗地海兽,没有蚕食电鳗的尸体,它兴奋地游上海面,现出自己坚韧得无法想像的强悍身躯。
原来,这头海兽,却是一头罕见的长毛巨蟹,它的个头,比起海鳗和雄鲲,都要粗壮一些,而且身上全副硬壳,根本不怕任何撕咬,更不怕电鳗身上威力不凡的电光。
因此,它才能毫不费力地击杀电鳗,成为这一片领地的新主人。
长毛巨蟹并没有蚕食巨鳗身体,它那凸出体外的细长眼睛,灵敏地扫射着周围环境,眼中精芒乍现,仿佛已经有了灵智,快要成精成怪的模样。
突然,它发现一个奇怪的,小得几乎看不见的物事,从电鳗断裂成两段的身躯内飞出。
这个物事,好像是一个什么器皿,长毛巨蟹两眼笔直地盯着它看,那灵智有限的脑海中,浮现出它击翻人类海船,偶尔会见到的一些奇形怪状的物事,两相比较,只觉得差不多。
不过,眼前的这个类似器皿的物事,更加奇怪,它还可以飞行。
长毛巨蟹疑惑了,不过它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出现在它领地的不祥之物,它伸出一只巨钳,以难以想像的速度和精确,飞快地钳住这个物事,接着又将它拉拿到眼前,仔细观察。
可是很快,长毛巨蟹后悔自己的这个不当的做法,它为自己招惹了一个不应该招惹的敌手。
那个物事,刚刚接近到巨蟹两对细长的眼睛处时,突然光华大盛,紧接着物事轻松地挣月兑了巨钳地钳制。
在长毛巨蟹的瞳眼中,那个物事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因为那个物事,正冲着它眼睛而来。
那个物事一冲到巨蟹的眼睛时,突然又生异变,物事不知如何冒出一阵轻烟,轻烟过后,出现了一个身穿道服的人类女子。
若是人类海船上的普通女子,长毛巨蟹心情好时,还会吃上几个,可是,眼前这个人类女子,却让它心头泛起一阵恐惧之色,它在害怕,同时也在颤抖。
这头击杀了一头庞大的巨型电鳗,几乎要成精成怪的强大海兽,终于也害怕颤抖起来。
只见那个人类女子,飞冲至它眼瞳处,竟然没有停下来,而是双足一踩,站在了左边的那只眼瞳之上。
长毛巨蟹眼瞳被这个人类女子踩住,顿时惊骇失色,它拼命地挥舞着一对巨钳,想要将这个人类女子钳下来。
只是,巨钳太过巨大,而这个人类女子,却过于渺小,巨蟹几次挥舞钳头,却发现只能钳至人类女子的上方二丈处,根本就近不得她的身。
长毛巨蟹果然如心头预感,彻底地绝望了,它恐惧地摇晃着那只眼睛,希望那个人类女子赶快离开,别在它这里停留。
不过,那个人类女子嫣然一笑,发出一道识念,送入巨蟹背壳中心,那个小得可以忽略的脑子里。
“游,给我游!”
人类女子命令道,长毛巨蟹愣了一愣,突然又感觉到左眼传来一股钻心地疼痛,若它可以流泪,肯定要在海面上下起大雨。
长毛巨蟹察觉到疼痛,同时依靠稍微长进的灵智,立刻八足划动,迅速地游动起来。
一流动,眼睛的疼痛就消失了,长毛巨蟹沾沾自喜,同时松下了一口气,它心道:“这个人类,不是想吃我呀!”
只是,长毛巨蟹在海面上横行,显得没头没脑,一直绕着圈子游。
人类女子不耐烦,又命令道:“不准横行,头向前方,脚向前划。”
长毛巨蟹一直横行在外海深海,听到这命令,十分不解,不过它还是乖乖地遵从人类女子的命令。
只见它尽力摆月兑掉横行,然后身下八足胡乱挥动,以一种比刚才慢得数倍的速度前进。
长毛巨蟹向来横行惯了,一旦按其他海兽的前进方式,顿时十分陌生,手脚也显得笨拙起来。
不过,游了好一会后,它也渐渐模到了点门道,速度不断地加快。
人类女子似乎满意它的表现,也没有再伤害长毛巨蟹。
人类女子站在巨蟹的左眼上,眺望着前方,疑惑道:“那个方向,可是岸边啊?”
“唉,小道士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了,他有没有挂念我?”
人类女子自语罢,美目闪出一片晶花,朦胧如水,又怅然莫深。
她正是被冥魔追杀至东海,又被鲲鱼吞入月复中的小美。
小美借着那头雄鲲的鱼月复,安心地修养,依靠壶器秘传法门,以及空间内储备的丹药,慢慢地恢复伤势和法力。
十数日过去,小美手骨尽碎的手臂,渐渐愈合,而体内的法力,也恢复了一半之多。
这时的她,只相当于平时不到一半的实力,但也足以让她在东海外海的海兽之争中,占尽优势。
而在那两场海兽的厮杀中,小美本来不愿理会,只想自己离开,可是海兽却没有放过她,反而让她卷入争斗中。
小美也是好玩,看着最后那头长毛巨蟹渔翁得利,不免生了蹂躏它的心思,便轻轻松松控制住它,以它在海上代步,却也得宜。
只是在无边的大海中,茫然前行,小美始终有一种深深的寂寞感。
这种游荡异地的寂寞感,又让小美非常地相信沈浪,甚至,假如光阴能够倒流,她情愿留在楚京皇宫中,陪沈浪共历生死,也不愿意孤独地踏上这片未知的海域。
只是,光阴永远不可能倒流,即使是修炼到绝顶巅峰的修者,也只能在光阴流逝,饮恨于诸天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