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田铺最热闹的大街之上,有一家叫做“闻香苑”的酒楼。这家酒楼规模非常浩大,后园**有四个别苑,一楼虽很普通,二楼的大厅里却是富丽堂皇,但三楼却又已有所不同,雕龙画凤,红木横梁,古香古色。由此可见,世间人若是到了富贵处,便反倒追求起身份品位来了,纵然有些人喜欢光彩奢华,但为了让人说上一句自己有些修养,附庸风雅也是常有的事。
贪慕虚荣,岂非本就是人类的诸多通病之一?
此刻,叶逸秋和欧阳情就坐在三楼的一处雅座之中,临窗而坐,从敞开的窗口望出去,可以看见一条河流蜿蜒穿行,将汤田铺分为两半。
三楼宽敞的大厅里只摆了不到十张桌子,这个时候,大概只有四桌有着客人正在吃饭,显得非常清静。
过了一会,店小二便端了数盘小菜鲜炒上桌,都是客家菜之系,诸如酿豆腐、盐焗鸡、红烧肉、全猪汤,尤其最后还有一盘新鲜“铁板石蛙”,肉质鲜女敕,香气四溢,顿时让人食指大动。
店小二呵呵笑了一声,道:“客官,这道‘铁板石蛙’,乃是我们闻香苑的招牌菜,清香滑女敕,入口香甜,在这汤田铺百里之内,可是大大有名。来,两位先尝尝!”
欧阳情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到嘴里,立刻闭上眼睛点头不已,赞道:“啊,不错,肉质鲜美,皮滑肉女敕,唔!这道菜,当真一个‘好’字了得!”
“二位客官请慢用。”店小二脸上挂满了掐媚的笑意,慢慢退了出去。
过了半个多时辰,那几桌客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偌大一个大厅里更显得安静。
叶逸秋临窗而坐,目光从敞开的窗子望出去,但见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派繁荣景象。
他的目光忽然定格在了人流之中。
汹涌的人潮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越众而出,一身灰色道袍,手持一竿白色布幡,正是黄大仙。
叶逸秋微微一怔,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你在笑什么?”欧阳情一脸狐疑,探首窗外,一眼望见了黄大仙,也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叶逸秋却在这时忽然皱起了眉头,轻“咦”一声,似是发现了什么。
但见那黄大仙快步走在人流之中,东躲西藏,神色慌张,不住向身后张望,竟似在躲避着什么人的追赶,随着不断涌动的人流,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过了片刻,忽然从楼梯处传来一阵“噼噼呖呖”的清脆声响,似是盘子落地摔成了粉碎。
“哎呀,你这人是怎么回事?慌里慌张的,像赶着去投胎似的……”楼梯处传来店小二的怒叫,声音一顿,接着又响起一声惊叫,“咦!道长,你这是怎么了?”
只听一个声音气喘吁吁道:“小二,看在贫道曾经为你看过一相的份上,找个地方先让我躲一躲……对了,要是有人来找我,你就说没见过我,可千万不能说我就在这里……”
声音未落,黄大仙已跌跌撞撞、神色仓皇,如落荒而逃的丧家之犬跑了进来,哪里还有半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看见叶逸秋和欧阳情二人,黄大仙先是一愣,随即脸露喜色,大步走了过来,强作镇定,抱拳作揖道:“二位,当真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我们又见面了!”
叶逸秋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欧阳情微笑道:“相逢不如偶遇,道长请坐下来喝几杯吧!”
黄大仙看了看桌面,但见盘子碟子里菜色虽说不上丰盛,但对于一个饥肠辘辘的人来说,却还是具有极大的诱惑力的。他“咕”地一声,悄悄咽了口口水,居然真的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说道:“如此就不客气了!”
他刚刚挟了一块鲜美的鱼肉,猛然想起此行目的,慌忙又如从针毡似的一跳而起,叹了口气,讪讪笑道:“二位拳拳盛意,贫道本不欲推却,奈何贫道此刻身有要事,多有不便,他日有缘再聚罢!”
他嘴里说着话,又向身后看了几眼,似欲离去。
“道长意欲何往?”欧阳情强忍住笑道,“瞧你这般行色,是不是遇见了仇人追截?”
黄大仙将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似的,强笑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遇到了几个泼皮,为他看了一相,多要了几两银子。谁知那泼皮突然翻脸无情,强要拿回银子……”他一边说,一边不住摇头,一脸无奈,长叹着又道:“唉唉!当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欧阳情淡然而笑,眼中神色将信将疑,没有说话。
黄大仙又是讪讪一笑,似是想到那“泼皮”实在强蛮,再也不敢多作逗留,对叶逸秋和欧阳情抱拳道:“二位,贫道告辞了,后会有期。”
他嘴里说着话,早已掉头就走。
就在这时,忽听楼梯处又传来那店小二的声音:“哟!客官,你这是吃饭还是来找人?”
这一次,他又提高了声音,显然是故意向黄大仙示警。
黄大仙心里顿时警觉起来,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这时,外面有人说道:“小二,我问你,方才你可看见一个身着灰色道袍,手里拿着一竿白幡,年纪约莫在三十岁上下的江湖相师?”
店小二的声音似又提高了些道:“没有,没有!”
那人冷哼一声,有些愠怒道:“没有?我明明看见他进了这里,怎么会没有?小二,你是不是和他串通好了来骗我?”
店小二道:“客官,真没有!”
听见那人的声音,叶逸秋微微一愣,只觉这声音非常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这人是谁。
黄大仙听见这声音,却是脸色大变,“唰”一下全白了,神情更是惶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呆了片刻,转目环顾,只见大厅里面除了摆放着十张桌子之外,空空荡荡的,偌大一个地方,却是连个躲藏之处都没有,不由得暗暗叫苦。
黄大仙看了一眼叶逸秋,瞥见了那扇敞开的窗子,将心一横,三步并作两步,一个箭步窜到窗前,两手抓住窗橼便欲往下跳。
但他刚刚才探出一个头,心里又叫了一声苦道:“哎呀!我的妈呀,这么高,跳下去就算没摔死,也要摔断两条腿。”
闻香苑是汤田铺里规模最大,气派最足的酒楼,黄大仙看到那个高度,竟是说什么也没勇气往下跳了,又从窗前退了回来。
欧阳情见他急得像是无头苍蝇,四处乱蹿的那副模样,着实滑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店小二急切的声音:“客官,如果你不是来吃饭的,可不能进去……”
那人大声斥道:“让开!”
话音刚落,外面又传来“哎呀”一声,接着又传出一声“扑通”轻响,似是有人摔倒了在地。
此刻,黄大仙的脸上已变得毫无血色,显然外面那“泼皮”实在凶狠无比,他虽有三寸不烂之舌,但在这等动不动就拔拳动粗的“泼皮”面前,却是有理也说不清楚了。
就在这时,那“泼皮”和店小二已同时走了进来。
此刻,店小二头青脸肿,显然刚才那摔了一跤的人就是他。只见他苦着脸对黄大仙道:“道长,刚才想必你也听见了,我实在拦不住他。”
黄大仙呆若木鸡站在那里,却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那“泼皮”“蹬蹬蹬”大步走了过来,对黄大仙恶声道:“你这骗子,还不赶快把银子交出来。”
黄大仙退了一步,嗫嚅着没有作声。
那人又道:“你把人家姑娘的盘缠都骗光了,欺凌一个弱小女子,你羞是不羞?你还是不是男人……”
他的声音忽地被另一个声音打断,只听叶逸秋诧然月兑口叫道:“小远,怎么是你?!”
那人这才发觉到了叶逸秋的存在,目光一瞥间,也不由得又是讶异又是惊喜地叫道:“叶大哥!你……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