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有山道“韩山”,据说是当地人为纪念唐代大文豪韩愈,因而命名!
山高云深不知处,多是烟雾缭绕、奇光异景之地,一般的游客或是砍伐的樵子,通常都不敢轻易进入,迷失于峰回路转、烟雨朦胧中,远远不如遭遇到凶恶猛兽的袭击和山峦瘴气的荼毒那么可怕。山上山下遍野翠竹,人们步入“竹林”,正午不见阳光,只觉浓绿沾衣,凉爽沁人。盛夏阵雨过后,浓云汇集半山,云海波涛,景色迷人。山中多有飞瀑流泉,泉水更如繁星密布,壮丽异常。
高山处处都是悬崖峭壁,放眼远眺,但见峰峦秀丽,桃红柳绿,虽在深山之中,仍觉空气洁净,典雅清幽。树叶随风而动,山中万木极有节奏地发出悦人声响。偶尔有飞鸟掠过,发出清脆轻鸣,更令人心旷神怡。
韩山的后山山谷深处,云垂烟接,万练倒悬,细似珠帘,粗如冰柱,络绎不绝倾入一口深潭之中,潭水清澈,每当飞瀑悬空泻下,水经石限,形成之迭。飞瀑一泻如注,浪花四溅,水珠轻扬,如蒙蒙细雨。水雾经阳光折射,化作一道道五彩缤纷的长虹,天下奇景,莫过于此。素来飞瀑皆如天际跌落,凭高作浪,发出轰然巨响,遥远处可传数里,未见其形已闻其声。
韩山的后山,同样满山遍野地长满了翠竹,山风阵阵吹过,竹林随风舞动,竹涛阵阵,令人顿生隔世之感。
后山深处,有人结庐,与韩山上的叶家比邻而居。
据叶漫天所言,这人是个世外高人,不知从何处而来,更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和姓名,所以“无名”。久而久之,“无名”就成为了那位高人的名字!
无名生性孤僻、寡言,但对叶逸秋却常常是另眼相待,可谓一见如故,成为忘年之交。自从叶漫天病逝之后,一年四季,叶逸秋都会来此小居数日。
这一年,叶逸秋一如既往地来到了无名居处,极目望去,只见树影幢幢,隐隐约约,间中依稀可见红墙绿瓦,飞檐屋宇,却看不见一道人影,听不到一丝人声。
行到近处,隐约有人声传来,夹杂着数声犬吠和不绝于耳的低声哀求。
无名是个最喜清净、与世无争的世外隐士,在他的居处怎么会传来犬吠?怀着无比的疑惑,叶逸秋又向前走近了一些。
一座广阔的庭院,赫然入目!
庭院的大门上,挂着一块洁净光亮的木匾,上书:结心庐!
结心庐外,大门两旁不远处各生长着一棵松柏,躯干巨大,枝叶虬结,树荫如盖,至少已有三百年的树龄。在左边的那棵树下,此刻正聚集着数人,两个人站在树下,一个身躯较为高大魁梧,气度不凡,手里却拿着把菜刀,看起来有些怪异,另一个身材适中,满脸精明干练之色,手里却紧紧拽着一条两指般大小的麻绳,麻绳的另一端,紧紧拴住了一条狗的脖子。
那条狗生得身躯庞大,黑色毛皮纯亮柔和,双耳耷拉,呲牙咧嘴,不住低吠。在它的身上,却又有一个长得健壮结实的少年紧紧抱住了它的身躯,不住向后拉扯。那身材适中的青年也不甘示弱,用力拉紧了麻绳往身前拖拉着,势成拔河。
叶逸秋认得那身材适中的青年就是无名的大弟子言不尽,那身躯高大魁梧的青年是二弟子何不平,那健壮少年却是从未见过。
眼见这三人一狗情景怪异,叶逸秋一时不明就里,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隐身在一棵树后,静观其变。
那少年几乎整个身躯都趴在了那条狗身上,口中不断哀求道: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行行好,就饶了阿黑这一次吧!”
“你们别杀它,它知道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人犯过错,都能原谅,为什么你们就不能给它这个机会?”
“阿黑自小就与我相依为命,没有它,我还怎么活得下去啊?”
“求求你们了,饶了它吧!小弟感激不尽,来生做牛做马,定当报答两位师兄。”
“……”
那少年语无伦次,不断哀求,声音凄切,神情哀伤,其间伴着那条狗似有无限委屈的低鸣哀叫,不由得令人心生恻隐,我见犹怜。
言不尽脸上似也有几分不忍,苦笑道:“我说老幺啊,这条畜生自你上山以来就跟着你了,感情深厚人尽皆知,说心里话,我也实在不忍心宰了它啊!”
那少年双眼一亮,大喜道:“大师兄,你答应我放了阿黑么?”
“可是师命难违,我也不敢擅自作主。”言不尽摇头叹道,“再说了,这畜生惹祸生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犯错何止十几二十次?你总是说它知道错了,我们也不是没给过它改过自新的机会,可是它也太不争气,屡教不改,今日又犯了大错,惹得师父忍无可忍,他这么吩咐下来,我们这做弟子的,也是无可奈何,不敢不遵啊!”
这一番话,直听得那少年目瞪口呆,脸如死灰,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之色,一时无言以对。
何不平“嘿嘿”轻笑两声,对他呲牙笑道:“老幺,你也别难为我们了,麻烦你让一让,把这畜生交给我吧,我一刀下去,决不会让他承受太多的痛苦,你若是不忍心看着,就闪一边去……”
他嘴里说着话,晃了晃手里明晃晃的菜刀,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二师兄,你……你想干什么?”那少年双目通红,嘶声惨叫道,“你别过来,你想杀了阿黑么?”
“这畜生一日不死,我们结心庐就一日不得安宁,你也别护着它让我们为难了!”何不平双肩一耸,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那少年又气又怒,大声吼道:“不,我不许你们这么做,我……我……”想到爱犬即将成为刀上之俎,他不禁肝肠欲断,索性把心一横,大声道:“狗在人在,狗亡人亡。今日,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阿黑交给你们这些杀人……”似乎意识到言词有欠妥当,他又改口道:“杀狗凶手的,想要杀死阿黑,你们就先杀了我吧!”
他一边大义凛然地说着话,一边紧紧搂住了那狗,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那条狗把头紧紧贴在那少年胸前,“呜呜”低叫,情意切切,显然也被他冒死相救的态度感动得真情流露,若能口吐人言,怕早已说出些感激涕零的话语来了!
言不尽和何不平二人见他势如疯颠,语无伦次,面面相觑,俱都啼笑皆非,站在那里,进退两难,一时也没了主意。
叶逸秋瞧在眼里,也不由得暗暗觉得好笑,却又有感于那健壮少年对那条狗拼死相救的真情,心里不由得忖道:“这少年看似木讷,毫不起眼,其实却也是个情深义重之人,对狗尚且如此,对人又岂能不是如此?既然让我撞上这事,我就帮他向无名前辈求个情,饶了那条狗一命!”
他轻咳一声,缓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