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本色 第五章 天山之战(2)

作者 : 郁痕

夕阳最后一抹残留的余晖,悄然沉淀在遥远的雪山后面,夜色拉开帷幕,将天地带入了黑暗,人生,仿佛只是一出戏,一场梦……

戏!

梦!

人!

生!

熟悉的声音,渗透了肃杀之气,传入柳随风的耳里,却似比纷乱的厮杀声更清晰,更令他惊心动魄。

柳随风霍然转身回首,就看见了令他终生难忘的两个人。

“天山双鹰!”

在那一瞬间,百般滋味倏地一起涌上柳随风的心头,有同门之谊,有手足之情,但更多的却还是痛与恨。

柳随风在江湖虽然名不经传,但他在天山派中的地位却不低,这不仅因为他是天山派三师叔柳飞絮的独子,也因为他为人生性随和,人缘极佳,众多同门都对他非常敬重。当年,“天山双鹰”为夺天山派掌门之位,心生叛变,不惜犯下欺师灭祖的滔天罪行,将高风亮和柳飞絮天山二老残忍杀害,柳随风就曾经发下毒誓,若是不能手刃仇人,宁愿受尽世间万物恶毒的诅咒而死。

数年以来,“天山双鹰”销声匿迹,从未露迹江湖,却在今夜聚众潜回,正是复仇以慰亡灵的好时机。

生死关头,仇人相见已无须太多的语言,那些世俗的客套毫无意义,唯有血,才能诠释一切。

柳随风双目如同涨满了血般的通红,嘴里喷着粗气,就像是一头凶恶的猛兽,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伺机而动。

阔别经年,“天山双鹰”显得比从前更成熟,也更沉稳和冷静,在他们那沉静的背后,却又隐藏着残酷和深沉。

如果柳随风是头野兽,那么“天山双鹰”就是猎人,在猎人的冷静面前,野兽的疯狂和愤怒,往往会变成致命的弱点。

然而,被仇恨之火烧昏了头脑的柳随风却像是忽略了这一点,心中只充满着不理智的信念:复仇!

于是他率先发起了攻击。

剑光就像是一道匹练,“咻”地一声长射而出,刺穿虚无的空气,浓浓的剑意令人不寒而栗,仿佛裹夹着不可抵御的杀气。

这是复仇的一剑,出手决不容情。

“天山双鹰”并肩站在数丈之外,依然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竟似对这一剑视若无睹。

“你上,还是我上?”柯中平扭头对李中环道。

“你上。”李中环淡淡道,“你既杀了他的父亲,干脆连他这个做儿子的也一起杀掉算了!”

“好!”柯中平话音刚落,已然挥剑冲了出去。

天山剑法,博大精深,与南海剑派的“轻”、华山剑派的“奇”和昆仑剑派的“雄”不同,它讲究的是“柔”!

柔,是一种力量,更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境界!

柔可克刚,就像水,挥刀断之仍川流不息,所经之处,泛滥成灾,它可以以点滴之力,从坚硬的岩石身上穿孔而过,也可以浸透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当万物俱都被毁灭时,而它却依然存在。

天山剑法的“柔”,是风淡云轻不经意般的“柔”,它的境界只可意会不可揣摩,天山弟子剑法造诣的高低,往往都可以从中窥其一斑。数年来,柳随风怀着仇恨之心苦练剑法,“柔”已铸成不可摧毁的“刚”,柔中带刚的力量显然比纯粹的“轻柔”更可怕,虽然它其实已与天山剑法的主旨背道而驰。

柯中平自小拜在天山派门下,一手剑法同样浸婬了多年,造诣之深,难以估测,但与柳随风甫一过招,他就发现对方的剑法其实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高明。

一个无欲无求、与世无争之人,经历过丧父之痛后,武功居然可以如此突飞猛进,他心中的仇恨究竟有多深?柯中平再也不敢存轻视之心,骤然板正了脸孔,凝聚起了心神,沉着应付柳随风刚柔并济的疯狂攻击。

黑暗,在夜色中迅速蔓延,很快就吞噬了天,吞没了地,就像一张无形的布幔,笼成一个紧密的罩子,正在悄悄地收拢,欲将世间万物慢慢地消融。

血衣楼的弟子纷纷点燃了火把,将天地照成一片通明如同白昼,那熊熊燃烧的火,仿佛是被鲜血染红的,充满了邪异的味道。

那将会是谁的血?

夜渐深,一轮明月遥遥悬挂在天际,散发出冷幽幽的清光,映照着天山上的白雪,天地间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霜,显得庄重而又神秘。

天山脚下,那个汉人聚居的地方叫做“望乡村”,数十个村民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中原人,姓氏繁杂,他们远离故土来到异乡,心里却无时不刻不在思念家乡,但由于路途遥远,始终不便重返家园,所以他们就将压抑在心中的思念转化为一种有所依的寄托和美好的愿望——遥想故乡!

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家是一个神圣的地方,是一个宁静的港湾。但从这一个夜晚开始,这块静土已不再神圣,不再宁静,变成了一个血流成河、尸积如山的乱葬岗。

还未靠近村子,米珏和于山鸣二人就已远远地闻到了一种刺鼻的气味。

血,那是浓浓的血的味道!

在那一瞬间,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袭上了米珏的心头。

今夜,月光太凄冷,难道注定了有很多残酷的杀戳要发生?

当二人走进了村子,他们就整个人都呆呆地愣在那里,呆若木鸡,就像是被施了魔咒一般动弹不得。

望乡村是只有数十居民的小村落,房屋依山而建,错落有致,形成一个“二”字,中间是一条宽阔的大道,村子情形,一目了然。清冷的月光下,寂静的村子显得毫无生气,一股股浓浓的血腥味随着夜风四处飘散。

整个村子已经没有一个活着的人!

于山鸣呆立了很久,突然像是疯了一般冲向左边屋宇的最后一间——那是他的家。他的家中,有一个双目失明已多年,年迈的老母亲,还有一个刚刚新婚不及两个月的美丽的妻子。

“啊……”片刻之后,一声凄厉而惨烈,撕心裂肺的痛苦叫声从他的家里传了出来,响彻夜空。

那是绝望的,歇斯底里的惨叫!

米珏心里一紧,呼吸仿佛就在这一瞬间停止,头脑一片空白。

片刻的呆滞之后,米珏也快步冲进了于山鸣的家。

此刻,于山鸣跪倒在地上,左手搂抱着老母亲,右手搂抱着妻子,泣不成声。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已经离他远去,从此阴阳两隔!

米珏只觉手脚冰凉,僵硬如天山雪水凝结而成的坚冰,一颗心直坠最低之处。他明白一个人失去至亲,心里究竟有多么的痛,这种痛,绝不是泪水可以冲刷去的,必须用很长的时间才能慢慢淡化。

米珏没有去阻止于山鸣痛哭流涕,也没有用任何言语去安慰他那受伤的心灵,而是选择了悄然离开。

于山鸣家的隔壁,住的是谭大叔,此刻,他家的门是敞开着的。

米珏不由自主地向里面望了一眼,刹那间,他再一次地整个人都呆若木偶。

谭大叔是个鳏夫,妻子早在很多年前就已撒手人寰,没有为他留下一儿半女,此刻在他的屋子里,同样没有一个活着的人,只有半具冰凉的尸体倒在地上。

之所以说那尸体只有半具,那是因为这尸体不仅只剩下一只手和一条腿,而且还被某种利刃砍去了头颅。

米珏看着那残缺不全的尸体,突然感到胃在瞬间收缩,一种异样的冲动令他再也控制不住,转身,弯腰,双手捧住月复部,大声地呕吐起来。

血衣楼!这一切当然是他们干的。可是血衣楼要对付的是天山派,为什么要残杀无辜的村民?

米珏只觉体内一股燃烧的血正在四处流窜,流经四肢百骸,最后一齐涌上了大脑,令他失去了理智,让他变得不再冷静,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往天山直冲而去。

夜色似乎又深了一些,血的腥臭味,却在夜风的传送中,仿佛变得更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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