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武功,虽然都是一脉同宗,但各门各派之间,都有自己的秘门手法,就这点穴手法而言,不同门派的人有不同的门道,若非同门,必然无法破解。
杨长安缓缓站起身来,目光投向兀自坐在地上的蓝衫老者。
峨嵋派素来以剑法著称,点穴功夫并不高明,点人穴者显然就是眼前这个老人,但杨长安并未看出他是如何出手的,看来,今天自己是遇上世外高人了!
那蓝衫老者慢慢地爬起身来,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沾在衣衫上的泥沙尘埃,不住地摇头苦笑道:“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连一个老人都想欺负,必遭天谴,这不,报应不就来了!”
“原来阁下也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杨某倒是瞧走眼了!”杨长安冷笑道,“就阁下这一点穴手法,怪异而独特,在江湖上绝无仅有,恕杨某眼拙,不知阁下是哪一位?”
那蓝衫老者淡淡一笑,缓缓道:“老朽出入朝野,却未行于江湖,仅此点穴一技傍以防身,可非世外高人,绝顶高手。”
“阁下还在装疯卖傻,也实在不够厚道了!”杨长安冷笑道,“阁怀绝技,杀人于无形……”
那蓝衫老者突然挥手截口道:“老朽这一生中,从未杀死过一个人。”
“你从未杀过人?”
“人之发肤,受之父母。老朽无权杀人,更无权掌控一个人的生死,纵然是大奸大恶之辈,老朽也决不会妄动杀念,自有王法裁决。”
“人在江湖,生死皆不由己,何来王法定夺之说?”杨长安沉声道,“你少卖关子,你究竟是什么人?”
话音刚落,忽听有人“桀桀”怪笑道:“杨大侠,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这老不死的就是京城御赐神捕‘捕王’李玄衣啊!”
“捕王”李玄衣!!!
在当今世上,可能有很多人都未曾见过这个人,但只要不是聋子,上至行将就木的老人,下至天真无邪的孩童,就都不可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在很多人心中,李玄衣已经不是一个人,他是捕中之王,是一个神,是一个涂满了神话色彩的传奇;“神捕”龙七、“鬼捕”鬼影子和“铁面无私”铁全拿这三位最出色的捕快,都得到过他的指点和提拔;对付那些作奸犯科不法之徒,仅仅只是提及他的名字,就已经足够让他们心胆俱寒,魂飞魄散……
“‘冷面修罗’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竟然连大名鼎鼎的‘捕王’都没见过,未免有些孤陋寡闻了!”先前那个说话的声音悠悠传来,却始终不见其人。
话音刚落,西方又传来一个声音道:“这世上没见过‘捕王’的人多了去了,没听说过他的名字的人才可笑。”
先前那个声音接着说道:“这也可笑?那我们东躲西藏逃避他的追捕已有多年,岂不是很可悲?”
西方那人道:“‘捕王’抓了一辈子的贼,直到隐退的那一天都没有把我们送进牢狱,这才叫可悲。”
李玄衣仰起头,冷冷道:“夺命勾魂,你们既然知道老朽在此,居然还敢出现,难道就不怕老朽将你们绳之以法,老死牢狱?”
“有句老话说得好: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时至今日,我们兄弟二人已经用不着躲躲藏藏,否则怎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语声渐渐变得清晰明朗,两道人影从东西两个方向迅速奔来,正是夺命勾魂。
“‘捕王’……李玄衣!?”杨长安瞪大了一双眼珠子,吃吃地道,“你……你你不是早已隐退,不再过问尘事了吗?怎么到现在还活着?”
“噗嗤!”夺命忍不住爆笑道:“杨大侠,你这个问题可就问的可笑了,‘捕王’金盆洗手不等于见了阎王,当然还活在这世上,只不过……他现在重出江湖,就是因为活得可不是很好。”
“嘿嘿!”勾魂干笑数声,阴恻恻道:“听说‘捕王’的宝贝孙女落在总执法手里,‘捕王’此刻的心情怕是非常糟糕,恨不得把咱们血衣楼一窝给端了!”
“唉!”夺命故意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颇有些遗憾地道:“只可惜‘捕王’终生司职执法者,不可以滥用职权残害犯人,更不可以杀人,不然咱们可就遭殃了!”
夺命勾魂二人一唱一和,旁若无人,越说越得意,止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李玄衣依然一脸淡然,目光投向呆若木鸡的杨长安,冷冷道:“血衣楼固然可恨,但你也不过是一个跑腿的,你们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别让老朽见到你们杀人,否则老朽决不容情,必将你们绳之以法,交由官府处置。”
语声未落,他干瘦的左手接连挥动了数次,劲风响处,只听那四个莫名其妙地被点了穴道的中年汉子各自“哎呦!”一声,又恢复了自由。
杨长安愣愣道:“你就这样放我们走?”
“老朽说过,这一生中从未杀死过一个人。”李玄衣沉声道,“我不想为难你们,回去帮我给你们的头儿传句话,血衣楼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了王法,朝廷将不遗余力将之剿除。”
杨长安望了罗达山一眼,欲言又止,默然许久,终于又鼓起勇气道:“我能不能把他也一起带走?”
“你已经灭掉了整个峨眉派,还想赶尽杀绝?”李玄衣深沉的目光渐渐变得冰冷,缓缓道,“如果你执意如此,老朽也只好改变主意了!”
“杨大侠,‘捕王’已经留下了话儿,你还不赶快离开这里,要是等到他改变了主意……哼!哼哼!”夺命频频向杨长安使眼色,“留得青山在,何怕没柴烧?”
杨长安咬了咬牙,狠狠地跺了跺脚,快步走到陈安泰身边,小声交谈着什么。
陈安泰不住地点着头,深吸一口气,缓缓御去了双臂之力,对米珏神秘地笑了笑,悠悠道:“你的仇人已经来了,用不着老夫多管闲事,你将会后悔这次作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米珏淡淡一笑,缓缓道:“有些事情,并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天山派与血衣楼的恩怨,迟早都要了结,与其坐以待毙,任其宰割,还不如孤注一掷,绝地反击。我已经不想再逃亡了,就算今日将战死在这里,我也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夺命勾魂既已出现,‘天山双鹰’等人也一定就在附近伺机而动。”陈安泰望了袁青峰一眼,冷笑道,“你自己都已自身难保,青城派之事你还要强出头吗?”
米珏正色道:“在下说过,决不容许血衣楼胡作非为,只要在下尚有一口气在,必与血衣楼周xun到底。”
陈安泰狠狠地跺了跺脚,沉声道:“你……老夫是念着旧情,这才好心给你提个醒,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夫复何言?”他扭头对杨长安道:“杨大侠,咱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