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虽无极大的损坏,但甲板上积满了海水,从一些破损的地方往船舱里面渗入,船夫水手们疲于奔命,采取一些紧急措施,积极排水,修补漏洞。
一个时辰后,大船全面检修完毕,船夫重新装上船桅,扬帆起航。
众人站在甲板上,忍不住频频回望,但见大船逆水而上,海面上的尸体却顺流漂浮,很快就拉开了距离。
叶逸秋望了望天,最后目光投向黑袍,故意大声问道:“黑袍先生,你看这两天还会再有暴风雨出现吗?”
黑袍死灰色的目光似乎微微一变,默然半晌才缓缓道:“海上的天气总是变化无常,谁都不能预测,会不会再出现暴风雨,本座岂敢妄下断语?”
叶逸秋冷笑道:“楼主不是善观气象吗?昨晚那场暴风雨岂非就在你预料之中?”
话音刚落,立即就有八道犀利的目光集中在黑袍一平如整,毫无生气的面具上。
黑袍死灰色的目光倏然变得像刀锋般冰冷,尖锐的刺向叶逸秋的双眼。
叶逸秋微微一笑,竟不回避,神色坦然。
“原来楼主早就知道海上会出现暴风雨,”天皇脸色苍白,沉声道,“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还要坚持出海?”
黑袍叹了口气,淡淡道:“本座也没有想到这场暴风雨竟是如此厉害,教陛下损兵折将,本座心里也好生过意不去。”
“没想到?”东方明冷笑道,“楼主怕是在拿数千人的性命开玩笑。”
黑袍冷哼一声,沉声道:“那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怨不得别人。”
“起航的日子是楼主定的,现在发生这种事故,楼主自然难辞其咎。”东方明冷笑道。
“八格!”铁梯神煞突然沉声怒吼道,“我看楼主是存心想让我们全军覆灭,将魔窟秘图据为己有,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不赖。既然楼主不仁在先,就不能怪我们不义,现在我就要杀了你以祭三千在天亡灵。”
“咔咔”声响,铁梯已然在手。
铁梯是折叠式的,可长可短,平时就负在铁梯神煞的背上,随手便可取用。
铁梯本是一种平常生活中最为常见的工具,由两根长粗杆子做边,中间横穿适合攀爬的横杆,用于爬高。在江湖上,还从未有人把梯子当一种武器来使用过,无论是在中土,还是东瀛,铁梯神煞绝对是第一人。但凡是使用外门兵器的人,必有一手独特的绝技,绝对不容人心存轻视之心。
铁梯由数十条横杆组成的每一节都是可以自由伸缩活动的,合可成枪,但若操作手法不够熟练,绝对做不到运用自如,得心应手,铁梯神煞在这种兵器上浸婬了几近三十年,也不见他有何动作,铁梯就像变戏法一般,突然长及一丈,向黑袍的胸膛撞了过去。
他的招式怪异之极,动作又无比迅速,令人防不胜防。
“放肆!”从黑袍身后传出一声沙哑的怒喝,杀伐之神闪身而出,挡在黑袍身前,手腕一扬,竟不拔剑,“杀伐之剑”连鞘带剑击向铁梯。
“咣当!”一声响,铁梯突然往回缩短了数尺,在空中像旋风般连转数圈,竟又暴长数尺,向杀伐之神弹去。
杀伐之神死灰色的目光倏然充满了杀气,“呛啷”一声,终于拔剑。
杀伐之剑,出鞘必然嗜血。
一场激战,触发在即。
“住手!”两声暴喝同时响起。
剑横于空,铁梯也未收回,却都停止了攻击,依然蓄势待发。
“皇儿,不可造次!”天皇威严的声音缓缓呵斥道。
黑袍的声音随即响起:“收起剑,退下!”
杀伐之神一声不吭,目光又恢复了死灰色,慢慢将剑插回鞘中,退回到了黑袍的身后。
铁梯神煞狠狠瞪了杀伐之神一眼,冷哼一声,也收起了铁梯,回身对天皇不满地道:“父皇为何不许孩儿为我三千将士报仇?”
“闭嘴!”天皇脸色铁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告诫过你多少次了,凡事三思而后行,万万不可焦躁鲁莽,若无诸葛之智,只逞匹夫之勇,如何能成大事?还不赶紧退下去?”
铁梯神煞脸色涨得通红,久久无言,默默地走进了舱房,再不露面。
天皇目光投向黑袍,声音诚恳地道:“犬子无礼,多有得罪,还望楼主海涵!”
黑袍摆了摆手,淡淡道:“皇太子也是心痛将士之死,才会情急出手,何错之有?由此可见,皇太子也是性情中人,心怀天下,体恤臣民,将来登基,必然是一位好君主。”
天皇谦让了几句,说道:“楼主,此去蓬莱还有多长行程?”
黑袍道:“三天。”
天皇目光似有深意地望着黑袍,笑容有些诡异古怪:“这三天千万不要再发生任何意外,否则魔窟的秘密就真的要成为无人可解的千古之谜了!”
黑袍淡淡道:“虽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但本座更愿意相信,人定胜天。”
人定胜天?!世间的一切,究竟是天意安排使然,还是人类的智慧和行为在操纵?这是一个很难说得清楚的问题,但人类才是主宰,却是毋庸置疑的。
“黑袍这个人,心里一定有鬼!”
这是玉女罗刹对于黑袍的一句话总结。
在那间用以会客的舱房里,天皇与玉女罗刹、铁梯神煞、叶逸秋、东方明五人围坐于一桌,低声交谈。
“不错,在下看他早就觉得不顺眼了!”东方明随声附和道,“他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秘图,秘图完整复原后,反而又失去了兴趣,这本来就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再者,他明知暴风雨即将来临,却偏偏选择这个时候出海,岂不是存心想让我们前来送死?”
“东方城主。”天皇脸色凝重,缓缓道,“以你的经验来看,那三艘大船是不是真的承受不了这次暴风雨的冲击?”
东方明摇摇头,不假思索道:“在下一直想不通的就是这件事。四艘船绝对是同样的坚固,这场暴风雨虽然凶猛,但三艘尽毁,只存其一,若说果真是上天眷顾,实在是匪夷所思,令人难以置信,除非……”
“除非什么?”
东方明缓缓道:“除非那三艘大船在出海之前,就已经被人动了手脚。”
“动手脚?”
“譬如说……海船的某些重要的构造被人为故意破坏,这才经不起暴风雨的袭击,而致船毁人亡。”东方明斩钉截铁道,“这件事显然就是黑袍暗地里捣的鬼,他早已算计好了一切,预料到了结果,所以才会不带一兵一卒出海。”
“言之有理。”天皇点头道,“本皇早就觉得此事很不寻常,但究竟是哪个地方不对劲,却又一时说不上来。叶公子,你与黑袍是老相识了,你有没有觉得,他与往常有些不太一样?”
叶逸秋想了想,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又点头道:“以在下直觉所见,黑袍的确有些改变,但究竟变在何处,却是很难说的明白。在下只能确定一点,就是认同东方城主的说法,黑袍一定对那三艘失事的大船动了手脚。”
“看来黑袍此人比本皇想象中的更不简单。”天皇沉吟着道,“与此人同船共渡,无异如与虎同眠,随时随地都很可能葬身虎口,这三天的行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也只怕是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充满未知的危险。”
老虎是一种凶恶的动物,但很少有人会感到它可怕,毕竟人类面对活生生的东西的时候,可以作出很多正确而聪明的选择,随机应变,又或防患于未然,只有在感觉不到即将发生什么样的变故和危险的时候,人心才最容易产生不安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