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倏然停止!
秦孝仪慢慢地直起腰来,正色道:“你说我是黑袍?我怎么可能会是黑袍?黑袍岂非已经死了?你明明也看见了的,在蓬莱魔窟里,他已经和天皇同归于尽……”
叶逸秋截口打断道:“黑袍不止一个,陈士期……不,应该是徐子慕,他的确也是黑袍,的确是血衣楼的主脑,但并不是血衣楼真正的幕后主使人,更不能算是真正的黑袍,充其量,他不过是个傀儡,是个可悲的替死鬼。”
秦孝仪长叹口气,黯然神伤道:“陈士期与我相交数十年,我还道他是个坦荡荡的侠义君子,却没想到被他欺骗了整整二十年,谁能体会我的心情?”
叶逸秋冷笑道:“你不必惺惺作态,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与陈士期早已串通好的。”
“我如何与他串通?”
“白无瑕假扮成燕大哥的模样,潜入神刀门和旋风楼、飞龙堡四处杀人,你是他的师父,这些事你当然不会不知道。燕大哥接受老枪的雇佣,刺杀司马血,他却不知道,其实老枪也是血衣楼的人,而所谓的司马血,就是隐居多年的陈士期。你们的设计精密,计算完美,可谓天衣无缝,我本以为,你们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陷害燕大哥,但后来仔细一想,才明白其实这是你们的瞒天过海之计,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掩饰陈士期的身份,所以你才会几次三番地暗中帮助燕大哥月兑困。”
秦孝仪似乎越听越有趣,慢慢地坐了下来,自己提壶沏起了茶,悠哉乐哉地一边喝着一边听着。
叶逸秋喝了口茶,接着说道:“黑袍的身份扑朔迷离,陈士期本来应该是个死人,谁都不会想到死人居然还能复生,所以没有人会怀疑他就是黑袍。后来在那个无名海岛,白无瑕在与我对决之时,不小心遗落了他的白玉笛,暴露了自己真实的身份,你明白,你是他的师父,身份一定也会受到别人的怀疑,认为你很可能就是黑袍,所以又使了一个苦肉计,假装被白无瑕暗中下毒,又遭到血衣楼的追杀,以此来为自己洗月兑嫌疑。当然,你的确是中了毒的,否则就很难让每一个人相信,你与血衣楼之间毫无关系。”
“有趣,真是有趣极了!”秦孝仪拍掌大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就好像我的确就是黑袍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设计出来的。我今天才发现,原来叶少侠不但是个编故事的高手,还是个极具断案能力的天才,就你这些想当然的推理和毫无证据的猜测,只怕连‘捕王’李玄衣都想不出来。”
叶逸秋冷冷一笑,也不管他的冷嘲热讽,自顾自地说道:“从一开始,我就完全没有想到,黑袍居然并不止一个人,这件事,除了你自己和陈士期,白无瑕当然也是知道的,但你们一定没有想到,其实天皇早有怀疑,认为黑袍是由两个人所扮的。”
“他是如何发现的?”
“最初的时候,他只是有所怀疑,直到他与陈士期决战之后,方才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他临死前曾经对我说过一句不完整的话,他说:‘黑袍……此非彼……’我本以为他说的是‘黑袍……此人真卑鄙’,但现在想来,原来他的意思其实是,此黑袍非彼黑袍。”
秦孝仪微微一愣,问道:“何以见得?”
叶逸秋呷了一口热茶,缓缓道:“他曾经对我说起你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暗地里交锋了一次,当时二人功力旗鼓相当,谁都没有占到便宜,而在魔窟再次交手之时,他却发现,这个黑袍功力突然大打折扣,若非仗着‘缥缈九剑’之力,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由此可见,与他同归于尽的黑袍,绝非初次会面的那个黑袍。他第一次看见的是你,而后来每次所见的黑袍,则是由陈士期所扮的。”
秦孝仪笑了笑,轻声长叹道:“你说的在情在理,现在,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果然就是黑袍了!”他喝了口茶,又冷笑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是黑袍,随时都可以置你于死地,何必让你活得如此自在?”
“你不杀我,是因为你的梦想还未实现。”
“什么梦想?”
“刀与剑的最后较量!你一直都想知道,天下最厉害的武功,究竟是‘缥缈九剑’,还是‘落日刀法’?”
“原来如此!”秦孝仪哈哈一笑,悠悠道,“可是仅凭这些,你好像还是不能证明我就是黑袍。”
“不错,我一直都无法证明。”叶逸秋微笑道,“我也一直以为,黑袍就是陈士期,但从你突然出现在铁枪山庄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哦?”秦孝仪饶有兴致地道,“那么说,你也是刚刚才想通,我才是真正的黑袍了?”
叶逸秋叹了口气,苦笑道:“不错,本来我还以为,白无瑕既然是杀伐之神,那么你就可能是黑袍,但你使用苦肉计消除了我这个想法,欺骗了所有的人,我敢肯定,到现在为止,除了我,决没有人想得到你才是真正的黑袍。当日在魔窟里,你要求带走白无瑕的尸体,看似念及师徒之情,不忍他死无葬身之地,其实是想救他一命。”
秦孝仪冷笑道:“他的心脏已被燕重衣一剑刺穿,虽然还有一口气,但已危在旦夕,我非大罗国手,如何救他于不死?”
叶逸秋摇摇头,苦笑道:“这也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当然,我无法理解的问题还有很多,但现在都已经想通了!当日你突然失踪,其实也是早就算计好了的,魔窟里已经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事情,全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你费尽心思欲将天皇和江湖群豪一网打尽的同时,也为自己留下了退路。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千算万算,还是失了一算,你万万没有想到‘懒龙’赖布衣居然识破了你的意图,非但解除了重重机关,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重新设置了机关,封锁住了你的退路。然而,他也决计没有想到,狡兔三窟,你的退路其实并不是只有一条,正是这一条秘密之道,才让你安然月兑困,不至于葬身魔窟。”
秦孝仪冷笑道:“说下去。”
叶逸秋道:“据程蝶衣说,她杀死铁传雄之后,自己也遭到了一个神秘人的暗算,我想,这个神秘人一定就是你。非但如此,就连铁枪山庄三百几十个人的性命,也都是被你害死的。”
“我是凶手?”秦孝仪冷笑道,“我是如何害死那些人的?”
“用毒,苗疆巫教的‘僵尸散’。”叶逸秋喝了口茶润了润干燥的喉咙,“此毒无色无味,中毒者无知无觉,全身冰冷僵硬,血液停止流动,呼吸也随之受阻,最终窒息而死。当年,‘卜仙’胡来就是死于此毒。”
“这么说,我还杀死了胡来?”秦孝仪冷笑道。
“不关你的事,那是宋飞扬所为。”叶逸秋道,“你和宋飞扬都是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同样有很大的抱负,但不同的是,宋飞扬是个人杰,而你却是一代枭雄。”
“人杰和枭雄有什么不同?”
“宋飞扬出身于武林世家,生来就带着家族辉煌的光环,本来可以拥有一个令人羡慕的前途,只可惜他太不幸运,因为其兄宋飞腾的作为太杰出,所以人们记住的,只是宋大堡主的名字,却没想到宋二公子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可惜他心胸狭窄,虽有大将之才,却无王者之风,终究还是将自己逼得走投无路,功败垂成。而你,成名数十年,侠名远扬,门徒无数,遍及五湖四海,却又谁能想象得到,正是如此一位侠义无双的大剑客,居然会在暗地里做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企图称霸天下?一个是费尽心思想要出人头地,一个却是机关算尽欲待一统江湖,这岂非正是人杰与枭雄最大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