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老太太的脸,干瘪枯黄,灰扑扑的满面都是核桃纹,眼珠也是灰暗色,活像长沙马王堆那个辛追。
看到这张半没在阴影里的苍老脸,田寻有点发毛,他硬着头皮问:“我想问一下,这个……这楼里有房出租吗?”
老太太直接把翻板闭上了。田寻暗骂一句神经病刚要转身离开,木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穿深蓝布袄的矮瘦老太太堵在门口,冷冷地对田寻说:“谁要租房?”她说话的声调好像金属相擦,嘶哑哑听着很难受。
田寻连忙回答:“哦,是那个……我想找个人。”
老太太把眼一瞪:“你到底租房还是找人?”
田寻掏出手机调出照片展示给老太太:“我想找这个女孩,她可能在这附近租房子住,请问你见过她吗?”
老太太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又翻翻眼皮瞅瞅田寻,扔了句:“没见过!”还没等田寻张嘴,砰的门已经关上,灰尘顺着门框簌簌往下扬。田寻碰了一鼻子灰,同时也不想在这个阴森破旧的楼里再多呆半分钟。
刚转身要下楼,听见背后门开了,那老太太又问:“你是她什么人?”
田寻吓了一跳,连忙回头说:“哦,我是她……是她朋友,来找她有点事。”
老太太哑着嗓说:“她还欠我的债,你能替她还吗?”
田寻欣喜若狂:“你真认识她?她在哪?”
老太太却答非所问:“她的债,你能还吗?”
田寻连连点头:“可以可以,多少钱?”
老太太伸出干瘪的手掌:“两百五十块。”田寻心想这数倒吉利,于是连忙模内怀的那撂钱,捏出三张钞票递给她,问道:“她在你这里租过房子吗?现在人在什么地方?”
老太太边掏钱边说:“两个月没回来了,走之前说过几天回来拿东西,现在也没露面。”
田寻激动得手直抖,真是苍天有眼!没想到在这能找到线索!他勉强抑制住激动心情,说:“不瞒你说,我是她男朋友,她让我在这等她,我能在她住的屋里继续住,直到她回来吗?”老太太刚要把找零的五十块给他,一听这话又缩回手:“行,那你得先给房钱。”
田寻心想这老太太黑上我了,边掏钱边问:“一个月多少钱?”
老太太用昏黄的眼珠看着田寻:“八十块。”
田寻直泄气,心想这房租也太便宜了,看来应该是离殡仪馆近的原因。递给老太太两百块:“先付两个月的。”
老太太接过钱交给他一把钥匙:“楼上最里头那间屋就是,就剩一把钥匙,别丢了。”
接过钥匙,田寻随口问道:“这楼里除了您和我女朋友之外,还有几家住户?”
老太太说:“没了,这整幢三层楼都是我的,现在只我一个人在这住。”
田寻哦了声,上到二楼拿钥匙打开靠里的那扇木门,门锁很破旧,几乎就是个摆设,随便找个成年人一脚都能踹开。吱扭推门进来,伸手模到门边的电灯开关打开,见地上只摆了一张床、一张深红木桌和一把椅子,床上铺的是浅粉色KITTY猫的床单,窗户挂着同样浅粉色窗帘,靠墙有个简易帆布衣柜,桌上有很多食物包装袋和饮料瓶,靠墙杂乱的堆着几双鞋和一只旅行箱,墙上挂着几件衣服,衣服旁边是一面落地镜子。
这些摆设田寻很熟悉,在假唐晓静的那几张内衣照里都有,看来这就是她的居室无疑了。屋里窗户关的很严,空气中混杂着面包发霉、水果发酸和残留香粉的气味,田寻差点没熏倒,赶紧憋着气打开窗子通风,一股冷气灌进来。
借着黄昏的光线,可以看到窗户正对面就是殡仪馆院里那根高大的黑烟囱,旁边还有个
稍矮、稍粗一些的黑色塔状物,田寻知道那大黑烟囱就是火化的排烟炉,而那个矮粗的黑塔则是存放骨灰的灵骨塔。
这窗户离排烟炉和灵骨塔也太近了,甚至给人感觉旧楼就在殡仪馆院内似的,这令田寻很反感,怪不得这破楼没人住又便宜,正对着烧死人的烟囱谁不烦?
屋里没有电视也没冰箱,田寻看了半天,整个屋子只有一样东西勉强算是“电器”,那就是墙上挂的干电池石英钟,在这么简陋的环境居住,真不知那假唐晓静怎么熬的。
这时忽听身后有人说道:“冬天开什么窗户?还嫌暖气跑的慢?”
田寻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却是那老太太,怎么跟幽灵似的上楼也没个动静?田寻刚要解释,老太太淡淡地说:“晚上没事不要到处乱跑,免得惹事。”田寻笑着说:“我晚上一般没事很少出去,顶多就是买点东西。”
老太太似乎有点不高兴,也没说什么,转身下楼去了。田寻冲老太太的背影暗骂:神经兮兮的,有病!
此时已近七点,田寻肚子饿得咕咕直响,他将窗户收起,只留条尺把宽的缝隙通风,然后关灯锁门下楼去买吃的。
这几幢楼附近并无建筑,最近的一片旧式楼也在几百米外,田寻走出一段路后回头观看,那几幢灰楼突兀的立在身后,只有一扇窗户亮着灯,忽然田寻发现这扇窗的位置,不正是自己刚离开的那个房间吗?
他又目测确认了一下,没错,二楼最靠西面的窗户,的确是那间房,可能是老太太在帮自己收拾屋子,或者是怕浪费暖气在关窗户吧,忽然又一想不对,刚才那老太太不是说就这一把钥匙吗?那她又是怎么进屋的,难道这老太太还会撬锁?
田寻饿得要命,也没空多想,拐了两条胡同,在楼群里寻了个小饭馆要了半斤水饺开吃,店老板是小两口,生意清淡,老板娘坐对田寻斜对面用计算器合帐,老板边抽烟边看电视,不时和田寻聊几句。
田寻问店老板:“听口音是湖北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