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思远早早便叫天痕起来,二人收拾一下,便出了歙州,向齐云而去,一路上时常有些农人急急忙忙往回跑,不过一个时辰便过去了好几批,天痕看后不觉奇怪,不禁问道:“爹爹,这些人怎么这样啊?”思远沉思,道:“可能前面有帮派争斗,痕儿,待会如若碰上,随爹爹绕道走。\\\超速首发\\”天痕嗯的一声,又复前行。
又行了一个时辰,山势渐渐起伏,已经到了齐云山脉,小道崎岖,道旁树木繁盛,遮天蔽日,已有阴凉之感。天痕仰头望着树叶透下的细碎微光,不由道:“爹爹,这些树好高啊!”思远微微点头,眼神忧郁。
忽然身后传来特特马蹄,犹如急风暴雨,而马上之人呼呼传着粗气,似已力疲,但还死命硬撑。思远一醒,右袖卷起天痕,纵身跃入道旁草中。
天痕抬起头来,只见一马狂奔而来,马上伏着那虬髯汉子,看不清脸面,但后背却明晃晃插着一把长剑,衣衫浸红,犹自滴血,不由惊呼道:“爹爹,那人快死了!”思远放眼望去,只见那虬髯汉子后面并无敌家,遂点点头,纵身出去,单手一提,便将那虬髯汉子拎下马来,那汉子站立不稳,匍倒在地。那马儿倒也乖灵,见主人下马,打了个响鼻,便停了下来。
天痕跳出草丛,奔了过来,只见那汉子满脸血污,气若游丝,双唇又青又白,呼出气时浑身颤抖,一时急道:“爹爹快救救他吧。”思远把脉皱眉,忽而起身沉吟,自语道:“是谁这么歹毒?”当下又蹲下问道:“这位壮士,你六腑被一剑刺伤,而五脏却完好无损,显然有人故意所为,六腑属阴,阴脉尽废,你这身武功可能用不了多久了。”
那汉子呼呼喘息,声音已是模糊不清,天痕细细一听,道:“爹爹,他说什么龙寨什么白月……还有什么落花。”那汉子似乎越说越急,到后来越发语无伦次,突瞪眼吐出口血,喘了两声,竟一命呜乎了。
天痕一吓,道:“爹爹,怎么办?”思远叹道:“是我俩多事了。”天痕不解道:“难道救人性命不对么?”思远道:“对是对,但此人之死却是早晚之事,他五脏虽好,却被一种绵软内力震裂,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不可能为他续命,施功者极为歹毒,明明欲死之人,他却偏偏不让他死,似乎是让他传递什么消息,这人也颇为硬气,竟能硬撑至此,但究竟毁在爹爹手上了。”天痕仍是不解道:“为什么?”思远微微苦笑,道:“此人活着全凭一口气在,若有人从中打断,你说他还能活么?”
天痕哦的一声,道:“爹爹,那我们岂不是误了人家大事?”思远长叹一声,道:“不想刚进齐云便卷入是非,痕儿,他要去的地方正是爹爹要去的地方,我们权且充当一下这个送信人,替他将信息送到,不然此人死也不会瞑目的。”
天痕忧道:“可是他说得含糊,我们都没听清啊。”思远一笑道:“白岳峰下,伏龙寨中,落花公子,翩然来游。”天痕惊道:“落花公子?”思远忧道:“此人武功定是极高,否则绝不敢如此公然挑衅,痕儿,待会送到便走,不要徒生是非。”天痕嗯的一声,道:“好。”
思远料想那落花公子可能顷刻便要来了,遂将那人草草埋了,埋土之时却发现那人腰间系有一块令牌,思远一想,就将令牌解下收起。匆匆弄完,二人骑上那匹枣红乌马,顺着小道,哒哒而去。
进入齐云山深处,竟处处建有简陋的寨子,不时还有三五成群的人出来喝问是哪个帮派的,思远也不与他们多费唇舌,将那令牌一示,伏龙寨在江淮一带,颇具威名,那些小帮小派的喽啰见得令牌,无不笑脸谄媚,侧身让过,一路过来,倒也风雨无阻。
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白岳峰下那片平原,思远放目远眺,只见青山翠郁,百木欣荣,不禁感慨道:“七年一别,春风又生,青山依旧在,却已物是人非……”天痕听不懂,小眼四探,忽然指道:“爹爹,你看。”
思远随手望去,只见山下有座寨子隐在浓荫之间,虽是粗糙,但也比路上经过那些要好得多,便道:“那应该就是伏龙寨了。”说罢左臂一抖缰绳,红马悠悠走了过去。
来到寨前,绿荫如障,只听得兵器相交之声,有人叱喝大骂,思远一惊,暗道:“莫不是来迟了?”策马急行,穿过树木,但见山寨门前一块平地上聚着四五个人,持剑相互打斗,一个中年人百无聊赖地坐在寨门口一把木椅上望着,一脸玩世不恭的样子,身后站着两个魁梧汉子,望之甚是彪悍。
天痕道:“爹爹我们送完便走吧。”思远摇头道:“待会再过去。”说罢提马后退,四处环看地势,忽叹道:“伏龙寨真够狠的,竟在唯一一条上山的路口建座寨子,有人若是想要上山,那非找他们不可。”
只听寨前一声痛呼,天痕定睛一看,只见黄衣垂辫的汉子左臂溅出一缕血花,接着长剑被挑飞,其他几个人黄衣人也相继被制住,长剑搭肩,动弹不得。
那中年人一笑,伸了懒腰,打个哈欠道:“好了,既然输了,还是老规矩,要么卷席子走人,你黄虬堂今后不许再出现在齐云,要么归附我伏龙寨,吃香的喝辣的,明日会有人来收你们的地盘,你们可以走了。”说罢又打哈欠,一脸困倦之色,转头对身旁两人道:“回去吧。”那垂辫汉子垂头丧气,旁一人低声说了两句,顿时暴跳如雷道:“技不如人你还想怎么办!明日叫大伙收拾东西回去,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说罢便气冲冲,径自走了,那几个黄衣人忙跟了上去。
那中年人笑笑,对身旁大汉道:“明天杀掉。”两个大汉拱手领命。
中年人冷笑一声,转身进寨,一瘸一拐,竟是个瘸子,忽然传来一声:“是龙寨主么?”中年人转过头,见到一名断臂青衫男子拉着一名垂髻小童站在不远处,心中不由一凛,忖道:“怎么从哪冒出来的?”但见思远气宇轩昂,想不是平凡之辈,便道:“阁下是哪位?”
思远道:“在下只是受人所托,告诉寨主句话,在下之名,不足挂齿。”那中年人见思远不肯透露姓名,不禁心中起疑,道:“什么话?”思远顿了顿,扬声道:“白岳峰下,伏龙寨中,落花公子,翩然来游。”那中年人皱眉道:“落花公子?是何许人物?”
思远淡然道:“在下也不知晓,话已传到,告辞了。”说罢便拉着天痕竟向中年人走来。身旁那两个大汉骤然一惊,护住中年人,沉声道:“阁下要做什么?”思远道:“既是告辞,那自是上山去。”
中年人冷冷一笑道:“上山?此山上不得!哼哼!恐怕阁下便是什么落花公子吧?”思远眼神飘远,道:“为何上不得,是你伏龙寨的么?”中年人笑道:“这倒不是。”思远道:“那便上得。”说罢如若无人,仍举走来。
那两个汉子勃然大怒,一人喝道:“你找死!”当面便是一拳打过来,另一个沉身一脚横扫,二人配合干脆利落,想是多年搭档。中年人阴笑,蓦然却脸色剧变,只见青影一闪,砰砰两声,那两个大汉仰面跌倒,一人抱手,一人抱腿,滚来滚去,连声痛呼。
青影定住,却是天痕,思远微笑道:“痕儿,又进步了。”天痕更是又惊又喜,不想牛刀小试,这三谛圆融竟然有如此威力,当下便假装怒道:“你说上得上不得?”
那中年人大吃一惊,瞬即头冒冷汗,但左右又无人在,一时不知所措。只听思远叹道:“龙小虾,龙越山呢?”中年人一愣,旋即拍手笑道:“原来阁下是我师父旧友,那是自家人了,请进请进!”说罢便拉思远,手刚触及,却拉了个空。
思远飘退一尺,皱眉道:“龙越山死了么?”龙小虾愕然点点头。思远遥想当年往事,怅然若失,道:“龙九在江淮一代,也不愧是个枭雄,十年前的伏龙寨可谓是江淮第一大帮,龙小虾,你看看现在被你糟蹋成什么样子?你对得起你师父么?”龙小虾满脸赤红,眼神却是怨毒。思远一笑,道:“你不必怨恨我,以后你便明白,”又正色道:“大敌当前,那落花公子可能就要来了,我劝你速速撤离这里人马,退守淮上总寨。”
龙小虾摇头道:“这可不行,这块宝地我抢夺了六个帮派才拿下来的,要来便来,伏龙寨岂能作缩头乌龟?”思远冷道:“我怕你两处俱空,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龙小虾不屑道:“你怎么知道他会去打我总寨?”思远摇头道:“龙小虾,你武功不及师父一成,难道连这点心思都没有么?白岳峰下,是指这里,伏龙寨中,难道还会指这里么?”
龙小虾一听,不禁冷汗直流,嘴上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思远一笑,笑容透出疲倦,解下那令牌抛与龙小虾,道:“我受此人所托,人已死,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罢也不理龙小虾,拉着天痕便进寨去了。龙小虾想要喝止,却又觉气短,低声问道:“你要上去做什么?”
思远脚步顿了顿,又继续走,道:“我去悼念故友,你放心我不寻清水密室。这山寨中人无人是我敌手,你也别白费心思,大敌将至,你先保你小命要紧。”龙小虾想了一阵,狠狠跺下脚,快步追上,道:“我给先生带路。”思远一笑颔首。
寨中倒也无甚器物,十余间茅屋,一块空地,有几个大汉在闲聊,见得龙小虾,都毕恭毕敬。唯独那空地上放满了锄头钉耙之类的农具,天痕颇感奇怪。
过了茅屋,便开始戒备森严,每隔一段,便有几人站立,三人行了一会,便见一道大石门映入眼帘,门前有四人把守,思远不禁嘲道:“贵寨为了这清水密室,可真是煞费苦心。”龙小虾脸上一红,脸色难辨,沉声叫那几个大汉开门,那四个大汉一列站好,齐齐推门,却听思远道:“不必了,我来。”说罢上前单掌印上,一言不发,便将石门缓缓推开。几个大汉瞠目结舌,龙小虾也不由胆寒。
思远与天痕进去,只听龙小虾道:“先生,我便送你们到这里,我相信先生,也请先生记住你适才所说的话,日落之前,务必下山。”思远点头,遂拉着天痕,沿山道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