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远见二人真挚诚恳,气度豁如,也不禁心生歆慕,笑道:“柴兄,赵兄,那便请吧。\\\超速首发\\”赵匡胤哈哈大笑,将天痕抱起,放在自己肩上,笑道:“大哥,走。”
柴荣摆手笑道:“不忙,不忙,此刻时辰不好,与先生喝酒须找良辰,若无良辰,此酒必淡而无味也。”赵匡胤愣然,思远微微一笑,道:“那柴荣兄弟以为何时为良辰?小弟必定前来。”柴荣笑道:“月兄果然爽快,月兄不妨先回客栈歇息,待到良辰小弟自会前来相邀。”思远笑道:“那我便静候佳音喽。”赵匡胤笑道:“月大哥可不要先出这邺都城,待时我们找不你,你也找不到我们,那岂不遗憾?”
思远笑道:“匡胤兄,我便在城南逢源客栈,”说罢对二人一笑,道:“那小弟先告辞了。”二人齐齐抱拳,面含微笑。
思远与二人别后,便拉着天痕向城南走去,忽然天痕问道:“爹爹,那柴叔叔好像不是寻常百姓。”思远颔首道:“嗯,我知道,他应该是郭威手下的一名官员,”忽又笑道:“痕儿,此二人待人诚恳,豁达开朗,那柴荣谦虚礼让,气度儒雅,在这邺都颇得民心,而那赵匡胤虽年纪轻轻,但豪放爽朗,谈笑间却不失威严,俨然有大将之风。一有君临天下的风度,一有威震三军的魄力,此二人日后在郭威手下定会有一番作为的。”
天痕道:“爹爹,不如你也投郭将军吧,以后我们就可以像风雪先生那般为天下苍生造福了。”思远一笑道:“你说的简单,爹爹老啦,再说行军打仗这些爹爹不懂,投了也是没有。”天痕撇着小嘴,嘟囔道:“那柴叔叔年纪也不和爹爹差不多嘛,爹爹怎会嫌自己老了。”
思远淡淡一笑,不再言语,片刻二人便来到逢源客栈,回到客房,小憩一会,思远便又开始指点天痕武功,天痕自从习得三谛圆融,不但内功自行融为一体,就连外功也尽数圆融,忽而舞影惊风掌,忽而逆水环流掌,忽而三不二门,奇招迭出,犹若黄河之水滔滔不绝。思远颇为高兴,只有那凌月销霜掌内力须得深厚,而这内力绝非一日之寒,须得慢慢积累,是故此掌半点都没传与天痕。
天痕又打完一套逆水环流掌,思远轻叹一声,小天痕一愣,道:“爹爹,我打错了么?”思远微笑摇头道:“没有,我是感叹你小小年纪便能学到天台神功,想当年爹爹此时还在扎马步呢,爹爹替你高兴啊。”天痕嘻嘻一笑,扑到思远怀里,思远笑道:“痕儿,这三谛圆融你须好好领悟,照羲寂大师所说,待到‘诸法化尽,仅存圆融’之时,三谛圆融便可发挥到最大功力,到时爹爹都胜不了你了。”天痕摇头,笑道:“不会,爹爹永远是我心中的大英雄。”思远一笑,却笑得甚是沧桑。
二人吃过饭后,天痕因为下午练功练得累了,便早早睡了,思远躺在床上,眼神深邃,流光闪烁,忽显出峭壁深壑,一抹白衣飘扬,点点消逝在黑暗中,思远轻叹一声,侧过身去,眼角不觉流出泪来,这千百个日日夜夜,每当梦醒,只留下满面泪痕和那已干的空枕,而那枕边的青丝柔拂,却已不知飘向何处,沫然,你还好么?
思远轻轻拿出一块环形玉佩,碧光流动,正中刻着‘天痕’二字,环边又刻着‘一夜枯荣,浮生百年,换一世与汝共饮云烟。’数个娟秀小字,思远痴痴道:“涟儿,和你娘在一起高兴么?”不禁轻轻笑了,却笑得万般酸苦,让人看了不禁潸然坠泪。
思远痴痴狂狂,终于睡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思远猛然惊醒,坐起身来,万籁俱静,窗外树影轻轻摇曳,天痕嘟着小嘴,脸上红仆仆的,洋溢笑意,想是睡得香甜。思远见到心中一暖,不禁微笑,又轻轻躺下,忽然窗外传来一声轻笑,思远骤然睁眼,却只听窗外有人笑道:“今夜花好月圆,风清酒醇,此等良辰美景,先生乃雅达之人,不至令小弟徒劳而返吧。”
思远一笑,已知是谁,起身穿起衣裳,走过去推开轩窗,但见一人黄裳飘扬,玉树临风,笑意吟吟,立在屋檐之上,正是柴荣。
两人相视一笑,思远回头看看熟睡的天痕,轻轻跃出窗来,再将窗户轻轻关上。柴荣微笑道:“月兄,请随我来。”思远也不多言语,颔首示意。
二人施展轻功,兔起鹞落,在一间间屋顶上纵跃,思远见柴荣向城门掠去,心中微讶,脚步却是不停,紧紧跟在柴荣身后,到了城门,守夜士兵见到二人立即行礼,柴荣略略颔首,轻声笑道:“众位兄弟不必多礼,守城固然辛苦,但为了满城百姓,诸位可要打起精神啊。”守夜士兵齐齐低声道:“是!”思远微凛,忖道:“这柴荣兄弟在郭威麾下可能不是一般人。”但见柴荣满意点点头,拉着思远飘然出城。
清风吹拂,颇为凉爽,城外四下黑漆漆一片,只听得虫儿欢快鸣叫,思远抬头,只见月色朦胧,如挽轻纱,似梦似幻,委实幽美至极。忽柴荣笑道:“思远兄,我们快走吧,待会我怕二弟将忍不住美酒喝光,那岂不扫兴?”思远哈哈大笑,道:“如此美景,只怕匡胤兄未喝先已醉了!”
二人又用轻功行了一会,忽然山回路转,只见一条大江如卧龙般横流眼前,江面平阔,水色墨青,少许月光破碎其间,波光粼粼,雄丽秀美。江边一点烛火,随风闪烁,照得临江小亭微亮,一人站在亭中哈哈大笑道:“思远兄,可把你盼来了,我闻着这酒,都快受不了,来,先与匡胤喝上三杯。”说罢手掌一拨,一杯酒月兑手而出,便向思远射来。
此时二人尚离三丈有余,赵匡胤这一拨,看似勇猛,劲道却是小巧,酒杯平平飞过,竟没洒出一滴酒来。柴荣微笑,知匡胤有意试试思远武功,所以并不言语,含笑站立而观。
思远大笑道:“三杯便三杯!”待酒杯来到眼前,右袖倏起,袖口竟如手般握住酒杯,一饮而尽,思远赞道:“好酒!”赵匡胤一愣,不想思远内力竟强到如此地步,居然能以袖代手,但听柴荣笑道:“妙!思远兄这招袖法可谓神奇啊。”
赵匡胤呵呵大笑,道:“两杯齐来,月兄可接好了!”说罢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根杆棒,当空横扫,亭内桌上两杯酒呼啸而出,划破夜空,竟分朝东西二方飞去。
柴荣笑脸不禁微敛,道:“二弟!”深知赵匡胤此招太过,两杯齐出,各分东西,相隔甚远,思远难免顾此失彼,若是想两杯皆得,那可是难上登天。赵匡胤嘿嘿一笑,示意柴荣放心。
电光火石,赵匡胤棒方挥出,便见青影一闪,迅如闪电,已朝西方掠去,思远挥袖裹住西边一杯,脚下急弹,徒然换向,伸手便抓东方那杯,但赵匡胤这一棒实在太快,眼看触手可及,但酒杯已快速划过,柴荣便欲说话打圆场,突然思远大喝一声,真气迸飞,那杯酒竟硬生生在空中刹住,思远落势极快,瞬间便将那酒杯牢牢握住,右袖飞起,左手一抬,杯中之酒如双龙吐水汩汩流入思远口中。
思远喝完,一抹嘴角,笑道:“好酒!”真气鼓荡,剑眉微挑,白发飘飘,宛似仙人。赵匡胤大笑道:“思远兄弟真是好功夫,匡胤佩服,匡胤佩服啊!”说罢大步上前便来拉思远坐下。
晚风撩面,江水幽幽,水天相接处,一片朦胧,三人豪兴俱生,酒倒即干,喝得甚是痛快,思远喝下一杯酒,道:“这河可是隋运河?”柴荣道:“嗯,这便是隋运河,有人称赞,也有人唾骂的隋运河。”
思远微笑道:“这是非功过谁又说得清?待到千年之后,又与何人说?”赵匡胤笑道:“说得好,大丈夫做事但求问心无愧,是非功过,就让后人去说吧!”思远转又叹道:“不过兴也罢,亡也罢,终是苦了百姓。”
柴荣一笑,饮下杯酒,道:“思远兄弟,你有过大志向么?”思远一怔,站起身来,行至江边,仰首望月,叹道:“十年前有过,不过现在……都不记得了。”柴赵二人一愣,柴荣起身道:“往事不堪回首,思远兄弟,你又何必回首,你我皆血性男儿,志比天高,如今华夏四分五裂,四海兄弟饱受战火煎熬,泱泱中华,岂能如此堕落,乱世当头,正是用人之际,思远兄弟何不加入我们,共图大业?”
赵匡胤也道:“思远兄弟,我敬你又佩你!我大哥柴荣便是大汉天雄军节度使郭威郭伯伯的义子,亦是邺都天雄军牙内都指挥使,思远兄弟,你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思远蓦然一惊,道:“柴兄是郭将军之子?”柴荣敛容颔首道:“思远兄弟,我义父知德爱民,深知战火之苦,勤俭朴素,为大汉悉心竭力,立下汗马之功,行军作战,也必以身先,与士伍分甘共苦,为得就是有朝一日,大汉能够一统华夏,为天下苍生造福。”
思远仍是疑惑道:“怎么邺都百姓都不知道柴兄是郭将军之子?”柴荣一笑道:“对外相称会带来许多麻烦,扰乱军心,待有朝一日我能独当一面,那时对外也不晚啊。”
思远嗯的一声,默然无语,看着悠悠的水纹,心中汹涌澎湃,寻思道:“二人如此盛情,我又怎好拒绝,但一投郭威,日后汉唐势必交战,而沫然及清水宫祖师世代为复兴大唐而奋斗,那岂不辜负沫然,愧对清水宫……”思远想着想着,想到大唐,又不尽生出无穷恨意,“哼!清水宫为大唐呕心沥血,倒最后反而被晋唐连手所灭,大唐大晋都是不共戴天敌人,而大汉驱除契丹,也算间接灭了大晋,为清水宫为沫然淅涟报了仇,投它又有何妨,”思远忽然悲伤起来,“大理容不得我,大唐容不得我,难道我就一辈子这般带着天痕漂泊下去?”想到天痕又猝然一惊,“是啊!天痕已经十岁了,不能再这般颠沛流离下去,小孩子须要安定的生活,他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什么玩伴,如此下去,岂不误了他的人生?”
赵匡胤见思远忽而忧虑忽而悲愤,在江边踱步,心中担心,道:“大哥,我看思远兄弟心绪不定,会不会出什么事情?”柴荣道:“让他好好想想吧,或许他历经劫难,有不一般的感受吧!”接着又叹道:“往事不堪回首啊!”
过了良久,思远方才转身道:“柴荣兄弟,思远浪迹漂泊多年,不想此刻才得图当年志向,柴荣兄弟,思远不知行军打仗,就在郭将军帐下做个文案,书书写写,管管府中杂事吧。”
柴赵二人齐声大笑,柴荣笑道:“思远兄,你可吓死我了,我还怕你不肯答应呢。”赵匡胤笑道:“月大哥,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匡胤以后还要和你讨教武功呢!”思远一笑,道:“二位皆是坦荡荡的男儿,思远岂敢落后?”赵匡胤豪声道:“好!今晚不醉不归!”
三人相顾大笑,重回小亭,把酒言欢,觥筹交错,谈古论今,畅所欲言,正如后世所言:
白发渔樵江楮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