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日当空,炎炎夏日,那强烈而刺眼的光线悉数射在天痕身上,但他却丝毫不觉燥热,抬眼望着巨大的棋阵,反而心里涌起一股寒意,不觉用剑拄地,蹲了下来,眉头紧皱,盯着那些宛如石刻的脚印,忖道:“这些足迹并无甚奇特之处,难道说只是用来记述什么东西么,但仅凭这些足迹又能记下什么呢?到底是什么能让他有如神助,瞬移分身呢?”
赵风行见天痕眉头紧锁,冥思苦想,不觉一叹,转过身去,走出几步,忽地嘴角抽动,咬牙跺脚,便对霸天余下几人沉声低语道:“不行,我们此番计划历经千辛万苦,绝不能功亏一篑,我们各自为战,分头冲出去!”霸天众匪虽然都面有菜色,但见赵风行郑重其事,眼神复又坚决,均点了点头。
忽然只听提迦冷哼一声,道:“宇宙之大,浩瀚无穷,天圆地方,不过如此!”齐天元长笑一声,道:“天清在上,地浊在下,大师虽然遁入空门,但也只怕勘不破这天圆地方。”两人边说边走,迅急无比,衣袂飞卷,激得黄尘滚滚,气流翻涌。
天痕乍听此言,蓦然一震,失惊道:“天清在上,地浊在下,天地之气不相交。上乾下坤,是为否卦……”目光不禁凝固在眼前一块由十几个脚印组成的矩形印迹上,面有惊色,俯去,伸手触模那些印迹,神情似惊似喜,又环顾四下,顿时惊喜交迸,忍不住一拍大腿,道:“原来如此!”瞬即欣喜万分,转过身来,却徒然色变,猛听霸天群匪各自怒吼一声,双足疾点,旋即向四面八方冲去!
便见齐天元身子一震,身影随即如雪霰般散出,几个纵跃便幻化出六十四个身影来,顿时将霸天五人拦住,霸天众人大吃一惊,当下出招抵御,不料身形方动,猛听一声叱喝,有如雷轰,振聋发聩,有人大声喝道:“天下雷行,晴天霹雳,火得木生,电闪雷鸣!”霎那之间,霸天群匪只觉眼前骤黑,雷火迸射,电光闪烁,蓦地胸口一痛,如遭锤击,登时向后跌倒,挣扎难起。
天痕不及制止,骤然失色,暗凛道:“火雷噬嗑卦!天雷无妄卦!,果然不错,想不到天下当真有人能将此图运用自如,眼下他尽得六十四卦象像意,却该如何是好?”一时愁绪纷飞,焦急万分。
此刻却见红袖飘缈,提迦已然纵身赶来,大血手印追星赶月,凌空而至,齐天元身影重叠,还复原身,淡淡一笑,负手裹袖,闲庭信步,便将来招一一闪避。天痕心惊更甚,忖道:“此人心算之强,当世无两。”忽然身子一震,又暗自拍脑道:“不对呀,他心算若强,又何必踏下此图,难道是为了掩人耳目?不对不对,也罢,我在天衍算室与大象形室学了那么久,看看能不能学到他的神通,或许说不定便能破去此阵。”
一念至此,天痕当即稳定心神,把纯阳剑负于身后,思绪飞速运转,默默念道:“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上乾下乾纯阳卦,上坤下坤纯阴卦,上坎下震,水雷生屯……”说着说着,眼望齐天元的脚步,便顺着那些足迹走了起来。
不想方一动,便见齐天元御风而来,天痕一惊,见他步法,心惊道:“上艮下乾,山天大畜,大莫若天,止莫若山!”当下施展参商步,模仿他的步子,反行其道,以上乾下艮,天山生遁,化出一个‘天山遁卦’,喃喃道:“天下有山,山止于地,远山人藏,遁山不进!”
齐天元眸光一闪,似有惊异,一挥袖袍,脚步随之一变,立即变出“天风姤卦”,欲以浩荡天风出招,不料天痕目光敏锐,洞察先机,已然同时变出“风天小畜”,两卦相生相克,顿时消弭无形。
齐天元面容震惊,滞住身形,道:“小子,你怎会这‘天圆地方’步?”天痕适才随机应变,全凭心智推演算出,虽侥幸蒙对,却惊险万分,已然冷汗涔涔,此刻听得齐天元质问,便道:“先生,这套神通虽由先生自创而出,但万变不离其宗,溯其根源,也不难破去,这‘天圆地方’棋局源出《周易》,名叫伏羲六十四卦方圆图,乃当年伏羲氏以先天八卦与后天八卦相互推衍而生,先生,我说的可对?”齐天元身躯一震,面容抽动,眼光闪烁不定,忽而仰首望天,默然无语。
天痕见他不置可否,心里已知切中要害,遂而继续道:“所谓六十四卦,即从伏羲八卦推衍而出,分为乾宫八卦、坤宫八卦、震宫八卦、艮宫八卦、离宫八卦、坎宫八卦、兑宫八卦、巽宫八卦。而何谓方圆呢,天清在上,地浊在下,故而外圆内方,圆为宇,以先天八卦为基,能推算天之时刻,方为宙,以后天八卦为根,能推算地之方位,两者相交,始为宇宙,是故此图能未卜先知,推算出某一时刻某一方位的预兆,从而算出在某一时刻,自己处在哪一方位最为有利,更有甚者,便如先生,竟能以极快的身法,驾驭六十四卦,演算其像意,扭曲时间与空间,让人产生错觉,从而幻化出六十四种身像,几为鬼魅,宛若神魔,又以极强的内力,法用万物,操纵自然,不过这伏羲六十四卦,变化无常,包罗万象,若无先生这般经天纬地之才,却是创不出这‘天圆地方’棋局来的。”
天痕一番侃谈,却是让众人听得目定口呆,良久还不过神来,提价负袖立在一侧,眼神阴鹜,寒光闪烁,却不知想些什么,惟有小眉见天痕在侃谈之际,说的头头是道,虽不懂说些什么,也倍感欢喜。
齐天元静静听他说完,望天不语,神色落寞,良久之后,方才轻叹道:“当年齐某创此神通,本以为已通天道,无人能敌,不想天地不仁,这伏羲六十四卦庞杂无比,如是运起神通,却非人力所能记忆,人力有穷尽,物力亦然,火无薪则烬,木无水则枯,齐某若是离了这‘天圆地方’图,便是神通尽散,几无用处了。”
天痕颔首,道:“那是自然,如若不是,那先生只怕早已天下第一,凌驾于四绝之上了。”
齐天元捋须大笑,蓦然转身,目沉如水,道:“小兄弟,你年方未艾,便聪明绝顶,但纵是如此,今日你依旧出不了齐某的‘天圆地方’!”天痕静静道:“那可未必。”
齐天元眼神微异,静静望着这眼神坚决的少年,忽地身影飘动,步法转如陀螺,周天六十四卦纷至杳来,宛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天痕神色大变,身法旋即施展开来,随之移动,脑海里卦算如轮,飞速运转。
只见两人身影如蝶,纷舞翩跹,来来回回,纵横驰骋,齐天元无论如何变化,天痕均紧紧跟着他,越走越急,渐渐看不清身影,突然两人身影愈走愈多,竟尔均幻化出六十四种身像来。
小眉眼见场上无数个天痕在腾挪纵跃,大吃一惊,险些晕厥过去,连提迦也不禁色变,冷冷哼了一声。
而此刻的天痕却叫苦不迭,自己随齐天元愈演愈烈,竟然身不由己,体内真气随着此人气机运转起来,不过多时,便已汗出如浆,只觉眼前景象扭曲,有如水波荡漾,脑海里乱像纷生,或黑或白,耳朵里声音嘈杂,似哭似笑,一时宛如濒危之人,回光返照。
猝然之间,只听轰地一声,霸天众人骇然一惊,眼前幻象尽消,烟尘时聚时散,二人身影若隐若现,猛听天痕大声喝道:“上兑下巽,风火鼎,提迦!”提迦面容一震,蓦地哈哈大笑,目光一扫,身影疾逝,旋即一掌拍出!
“轰!”
霸天众人须发俱张,心惊更甚,只见气流翻涌,烟尘四扬,宛似牛毛小雨,纷纷扬扬,倏尔尘土散去,万籁俱静,齐天元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惟见那名身子单薄的少年独自站在“天圆地方”阵中,大口地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