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歌 烽火卷 第十二章 山雨

作者 : 紫残

大周显德元年三月,柴荣力排众议,御驾亲征,命天雄节度使符彦卿、镇宁节度使郭崇率兵自磁州固镇向西北插入辽州断后,命河中节度使王彦超、保义节度使韩通率兵自晋州向东北趋潞州侧击。

又命河阳节度使刘词率军殿后,为当面阻击之兵援,遣马军都指挥使樊爱能,步军都指挥使何徽、义成节度使白重赞、侍卫亲军马步军都虞候李重进、郑州防御使史彦超、前耀州团练使符彦能、宣徽使向训率前锋先趋泽州。

是年三月十一日,柴荣亲率京师大军北上,昼夜兼程,于十八日会前锋军,御营泽州东北。

北汉帝刘崇却不知道这位中原一帝已然亲自出征,悄然驾临前线,他首战大捷之后,心高气傲,越过潞州不攻,径自南下,直逼大周都城。

三月十九日,北汉数千前锋军在猝不及防之下,遭遇了柴荣亲率的大周前锋军两万余人,双方随即展开激战,北汉军溃败而逃,刘崇急命大军退守,于高平南巴公原列阵,准备迎击。

大周前锋军初战即克,士气大振,柴荣旋即命前锋军随驾追击,急行至高平南,不料汉辽十余万大军早已列阵等候,而大周前锋军前进过快,河阳节度使刘词率领的数万大军被落在后面,一时间竟无法赶上来。

当日柴荣率众将据高地查探汉军阵势,但见刘崇亲率领中军,汉将张元徽率军在东,辽将杨衮率契丹骑兵在西,三足鼎立,军容极盛。

如此阵势,敌众我寡,强弱立判,柴荣回望众将领,唯有张永德、赵匡胤、李重进三人面色坦然,毫无惧色,其余之人神色有异,颇有顾忌,柴荣目光锋转,淡淡问道:“诸位,可战否?”

众将面面相觑,无人敢应,正当此时,赵匡胤大步上前,昂然道:“可战!”

“不错,可战!”柴荣颔首,沉容道,“如今我军首战初捷,士气正盈,正当一鼓作气,克敌制胜,此战虽然敌众我寡,但关乎天下荣辱,我等绝不容退缩!”

众将齐齐拜领,回营之后,柴荣即刻排兵布阵,命白重赞与李重进统率左军在西,樊爱能、何徽统率右军在东,向训、史彦超率领精骑在中间列阵,张永德率领禁军护驾。

待任命完毕,柴荣命赵匡胤留下,其余之人尽数离去,赵匡胤见柴荣静坐不语,目光锋烁,便道:“陛下,眼下形势恶劣,汉辽两军十余万众,较我军数倍不止,匡胤以为,我军当固守高地,以逸待劳,待其按捺不住之时,再给其迎头痛击!”

柴荣颔首,忽而苦笑一声,轻叹道:“三弟,想不到二哥方一登基,便遇到如此大战,当真是始料未及,想来朕立志做一名好皇帝,却不是一件易事。”

赵匡胤连忙道:“二哥可莫要气馁,三弟相信二哥定能做一名利国利民的好皇帝!”

柴荣一笑,点了点头,忽地沉吟道:“对了,你和张永德怎地还是四千余人,半月前朕让你与匡义去各军所招揽骁勇之士,纳入禁军之中,可有何进展?”

赵匡胤神色微变,却瞬间又哈哈一笑,挠头道:“二哥不必多心,三弟早已召到几位骁勇善战的小将,此番也带了过来,这几人忠心耿耿,我已让张大哥将他几人调过来,保护二哥。”

柴荣也未在意,只微笑道:“朕无所谓,只盼你二人能召得骁将,能为朕奋勇杀敌罢了。”赵匡胤郑重颔首。

柴荣眼带笑意,挥手道:“好了,你下去吧!明日一旦开战,便来为朕披甲挂帅,朕要亲自去前线督战!”

赵匡胤半跪俯首,昂然道:“殿前宿卫将赵匡胤谨听谕旨!”

向晚之时,北风呼啸,草木欺霜,汉军大营前,刘崇率众将窥探敌营,见得周营稀稀落落,不由自得大笑道:“柴荣仅得两万余人,且一路奔波,人困马乏,竟然还敢在此安营驻扎,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哼哼!朕用汉军就可以击败周军,哪还用得着契丹人?!”说罢转身,对诸将扬声道:“明日一战,我军自行先战,不但要一举击败周国,还要让契丹人看看咱们汉军的厉害!”

众汉军将领无不大肆鼓噪,大呼圣明,阿谀奉承,唯见张元徽与其身侧一名二十余岁的年轻将领默默不语,刘崇正自得意,忽见那小将眉头紧皱,未免心中不快,冷道:“杨重贵,朕瞧你心事重重,可有甚见解?”

杨重贵闻言,浓眉舒缓,沉声禀道:“陛下,柴荣虽然只有两万兵马,但他既然敢与我十余万大军对峙,其必有缘故,还请陛下三思,不可贸然出兵。”

刘崇哼了一声,冷笑道,“那你倒说说,这仗朕该如何打?!”

杨重贵禀道:“陛下可派一支三千人的轻骑,绕至周军后方伏击,不单可截断周军后路,尚且能阻碍大周援军的达到,只须拖过明日,柴荣必是我军阶下之囚!”

刘崇哈哈大笑,扬声道:“柴荣人头唾手可得,何须如此周折,杨将真是妇人之见!”说罢竟不理会他,径自领着一班将领回营去了。

刘崇方入大帐,命人斟酒,忽地一名士卒掀帐进入,禀道:“启禀陛下,辽国杨大帅求见!”刘崇道:“快快有请!”说罢又命亲卫设下宴席,唤了数名美艳歌姬,以作乐子。

少时,一条身披鳞甲的大汉率几名武士掀帐而入,此人见得佳肴美女,不由眉头微皱,抬眼便见刘崇满脸堆笑,过来道:“杨大帅,沿途劳顿,今晚朕设下酒宴,略表寸心。”

杨衮见他也不行礼,淡淡嗯了一声,大马金刀坐在次席上,便问道:“目下大战将及,陛下怎地还有这般心思、寻欢作乐?”

刘崇见他毫无尊卑之意,心中暗骂,却还笑道:“大帅可曾查探过周营?”

“本将正是为此而来,”杨衮道,“本将今日查探周营,敌方人数虽少,但井然有序,丝毫无慌乱之迹,大周兵马实不容小觑,陛下绝不可有轻敌之意。”

刘崇不以为然,大笑道:“杨大帅,你统领十万契丹铁骑,怎地碰上这区区两万周兵,便临阵畏敌了?”

杨衮浓眉一扬,却不动怒,沉声道:“本将不是畏敌,只不过想告诉陛下,大周实乃强敌,明日万不可贸然出兵!”

刘崇摆手笑道:“良机如此,机不可失,大帅不必再说了,明日一战,朕也不劳驾贵国兵马相助,大帅只须在旁掠阵,且瞧朕如何破阵杀敌!”

杨衮眼见此人心高气傲,大言不惭,不由恼怒火起,又自知多说无益,当下哼了一声,寒声道:“明日本将倒瞧瞧你如何破敌!”战袍一挥,径自领人出去。

汉将张元徽大怒,长身而起,喝道:“陛下,此人目中无人,当真可恶至极。”刘崇毫不在意,命他坐下,方冷笑道:“张将何必与他一般见识,那些住在白山黑水的契丹蛮子,大字不识一个,又岂知我汉人之礼,也罢,犯不着得罪他,哼哼!待明日朕大破周营,看他还敢小瞧朕否?!”

张元徽虽然震怒杨衮无礼,却也知他说的句句是实言,但刘崇怎会善罢,一时间,忧从中来,愁绪涌出,不禁颓然而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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