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然间,天痕周身一颤,如遭电击,忍不住“啊”地一声,只觉小月复正中炽热如火,犹如置在火窟熔岩之中,一团团火焰在其中如若无人之境,恣肆游走,奔腾咆哮,这灼烧之疼,实是痛彻肺腑。
与此同时,一丝丝冰寒之气也正自背部渗入,细如游丝,若有似无,不一阵,寒气愈聚愈多,千丝万缕,宛如万蚁噬咬,千羽拂身,整个后背奇冷无比,又酸麻酥痒,难忍难耐,这寒冻之楚,可谓透骨锥心。
片刻之间,天痕如置身火窟冰窖之中,周身一冷一热,犹如冰火交加,其间痛楚,万言难述,实非常人能想象。
“离火萧寒掌!”
不了和尚大惊失色,登时激愤欲绝,大喝道:“蒙蛮子,你身为乌蛮六诏的鬼王,乃当世一代宗师,怎可对这孩子施此毒手?!你就不怕天下人耻笑?!”
这“离火萧寒掌”正是蒙舍诏的无上神通,与白城“大莲花手”驰名天下,威震天南,其掌法精义非蒙舍诏鬼王不可得,其修炼之法更是诡异莫测,不为外人所知。
此掌法修炼之时,双掌齐练,一阴一阳,一寒一热,刚柔并济,内外兼修,功成之人能兼两股不同的内力一起施展,阴阳交泰,威力极大,这与萧肃定易阴化阳的凌月销霜掌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一掌与双掌之间的掌法,却各有所长。
蒙舍诏也正因有此掌法,百年来经久不衰,统领六诏,无一敢反叛作乱,历代的蒙舍鬼王挟此神功,在南疆横行无忌,几无敌手。
适才天痕屡挫屡战,不肯服输,蒙破飞此人心高气傲,见得天痕如此倔强,登时火冒三丈,以离火萧寒掌分击天痕任督二脉,源源不断催动内力,欲逼迫天痕低头服输。
任督二脉,乃阴阳各脉之汇,素有“阴脉之海”“阳脉之海”之称,蒙破飞催使内力从此而入,一寒一热两股内力四处乱窜,不停地在天痕体内的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中游走徘徊,肆意妄为。
天痕体内“三谛圆融”至阳之气,遇力自生反抗,与蒙破飞离火之气胶着在一起,两股内力均是遇强则强,各不相让,此消彼长,争斗不止,而天痕奇经八脉之中的“上善若水”至阴之气,因未成气候,渐渐被他的萧寒之气压制,但仍兀自顽强抵抗,不死不休。
但听得不了和尚破口怒骂,蒙破飞冷哼一声,却是不答,只向天痕冷声道:“小子,你若求饶,我便收手。”
天痕身受重伤,濒临死境,此刻又遭他如此毒手,周身颤抖不已,又热又冷,已是痛得快昏死过去,神志更是不清,宛如三魂没了七魄,这时迷迷糊糊间听到蒙破飞说话,心头愈加愤怒,颤声道:“你、你就算杀了我,我、我也绝、绝不求饶!”
蒙破飞又惊又怒,大为光火,愈加催生内力,喝道:“好小子,还敢嘴硬!本座瞧你还能撑到几时!”
天痕“啊”地一声惨叫,面容之上忽地赤红,忽地又惨白,手足亦然,周身骤鼓骤缩,起伏不定,如此情景,诡异惊人,未过多时,但见那赤白二色在他身上越变越快,渐渐混为一体,猛然间,只听“噗”地一声,天痕仰天喷出一大口血来,血气弥漫空中,良久方散。
蒙破飞眼神微异,不禁收手,只见天痕浑身是血,瘫软在地,双目紧闭,口鼻流血,当即探他鼻息,却是气绝,心头不觉一震,忖道:“这小子至死都不肯服输,却是难能可贵,适才若不杀他,倒可为我所用!”一念至此,不觉暗生悔意,轻轻叹息一声。
他正自仰天叹息之间,忽地天痕徒睁双眼,翻身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挥出一掌,奇快无比,挟遏风雷,蒙破飞骤见他死而复生,大吃一惊,猝不及防之下,已然中掌。
蒙破飞闷哼一声,趔趄两步,只觉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心头大惊,这一掌势大力沉,刚猛无匹,这哪里像是一名重伤少年所发,却似天下少有的绝顶高手。
蒙破飞见天痕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虽然浑身血迹,但双目锃亮逼人,与适才的垂死少年,简直判若两人,不由满脸失惊,道:“你、你……”这话尚未说完,他忽觉自己一口气提不上来,运气默察,竟发觉自己已受了极重的内伤,这一惊却是非同小可,却是惊出一身冷汗。
蒙破飞方寸一乱,登时喉头蓦甜,血气上涌,侥是他神功盖世,不至当场吐血,强行将上涌血气压住之后,心念电转,忖道:“这小子身中离火萧寒掌,竟尔未死,当真邪门得紧,眼下我身受重伤,不便和他再作纠缠,还是走为上策,待伤愈之后,再来找这小子算账!”
此人性子虽然狂妄,但行事稳妥,素来谨慎,此刻心意已定,当即强忍痛楚,吸了一口气道:“小子,本座今日且放你一马,他日江湖再见!”话音一落,便不敢再停留,当即乌影一闪,没入林中。
不了和尚见蒙破飞竟然莫名其妙的走了,虽然大为奇怪,却是惊喜交迸,见得天痕孑然而立,满脸惘然之色,连忙叫道:“小子,你过来!”
天痕亦是奇怪至极,不知蒙破飞为何走了,闻得不了之话,不由行了一步,猛觉周身火辣辣的疼,四肢酸痛无比,几欲麻木,只得咬牙,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
待天痕席地坐下后,不了和尚方道:“小子,你当真福大命大,蒙蛮子这离火萧寒掌歹毒无比,此番北来,和尚带着十余名僧人,均是命丧他毒掌之下,你中他毒掌,竟安然无恙,实是令和尚匪夷所思。”
天痕闻言错愕,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何,适才极寒极热交加之下,他奇痛无比,险些命丧,但不知为何,待吐出那口血之后,周身痛楚倏尔一扫而空,轻如鸿羽,灵台通彻清明,竟感觉前所未有的清醒,是故屏住气息,诈死骗过了蒙破飞,再趁其不备之时,出手伤敌,一举功成。
不了和尚见天痕一脸茫然之色,沉吟片刻,忽地说道:“你运起内力,瞧瞧可有甚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