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痕听到此处,早已义愤填膺,忍不住道:“那红衣番僧的法号可是叫提迦?”不了和尚神色微愕,奇道:“小子,你怎会知道?”天痕又怒又恨,道:“这番僧恶贯满盈,无恶不做,实是天下第一大恶人!”当下将当年提迦抢走天台九祖真经与几番逼迫利用于他之事尽数道出。
不了和尚闻言叹道:“原来此人早已臭名昭著,可惜我等足不出户,不知天下事,否则断不会留下这等败类在大理祸国殃民。”
他神情沮丧,又叹了口气,方缓缓又接着说道:“当时那提迦见蒙破飞动容,便又谈及大唐军事部署,说江北大周日益强大,咄咄逼人,迟早有日大周铁骑会渡过淮水,将烟雨江南践踏在他铁蹄之下,只消大唐一亡,南方其余三国势如破竹,大周一旦占领了南方,大理边陲小国,也就唾手可得,如此强势之下,南方五国唯有效仿古时战国六雄,纵横联合,共同抗周,其后他又说大唐如今已联合北汉、大辽、南汉三国,如若乌蛮能加入这‘抗周联盟’的话,必然如虎添翼。”
“唉,那提迦巧舌如簧,滔滔不绝,又加之晓以利害,听得蒙破飞神色大变,沉吟不已,和尚窗下听出了个始末,心里惊怒交迸,知此乃军机大事,非同小可,须速速回寺告之主持,让主持师兄进宫朝圣,国事暂且不论,何去何从当由皇帝去定夺,怕只怕届时乌蛮子十余万人作起乱来,我大理毫无防备,势必死伤无数。”
“当时和尚悄悄退去,蹑足出了院子,当即施展轻功飞驰回去,不料那蒙蛮子神通甚是了得,双耳极聪,和尚方一纵身立时便被他察觉,只听一声怒喝,屋里黑影数闪,就有十几人疾追了出来。”
“和尚不知此间皆是乌蛮蒙舍诏中顶尖的高手,是以一时疏忽,终酿成了大祸,所幸那时夜黑无月,和尚东躲西藏,终逃回寺来,不想还是被他们发觉了,和尚才一找到主持师兄,便听闻钟楼大钟长鸣,合寺鸣警,我那师弟不行上鼓楼一看,便见整个寺院周围火把猎猎,亮如白昼,站满了乌蛮子,粗细一瞧,竟有千余人之多。”
“那些乌蛮子将寺院围得水泄不通,蒙破飞率人在山门前大肆叫嚣,诬蔑我寺僧人杀了一名蒙舍蛮子,唉,欲加之罪,百口莫辩,更何况这些乌蛮子横不讲理,眼见行事败露,必然要杀人灭口,但我师兄弟三人多年共事,主持师兄焉会相信那些乌蛮子血口喷人之话,当即让寺内弟子把守四周,对乌蛮子不闻不问,带领和尚与师弟及戒律院的诸位长老汇聚大雄宝殿,问和尚前因后果。”
“待和尚说罢,在座皆大吃一惊,无不汗颜,主持师兄便说乌蛮作乱,固然须防,但此番大唐联盟对抗大周却着为要紧,如今大周皇帝病危,政局动荡不稳,契丹蛮子早已窥伺已久,大周与大理邦交多年,须得尽快通知大理皇帝,让其遣使北去,将‘抗周联盟’之事告之大周皇帝,否则届时契丹南下,为时已晚。”
“当晚合寺商议之后,主持师兄见众乌蛮子仍在寺外叫嚣,料得乌蛮子是怕惊动官府,坏了大事,是以气焰嚣张,却不敢破寺而入,毕竟我寺乃皇家寺院,在大理举足轻重,主持只拟待乌蛮子自行退去,便去面圣,次日清晨,那些乌蛮子果真自行散去,主持师兄当即带了几名弟子出寺。”
“唉,岂料那些乌蛮子心思何等歹毒,主持师兄方行至半路便遭伏击,随行几名弟子均杀害,侥是师兄武艺高强,方能全身而退,但如此却不能将消息传出去,此后半月,我寺僧人只消一出寺,旋即不知所踪,连尸首都找不到,闹得四下百姓人心惶惶,不敢来进香,我崇圣寺自建寺以来,从未遭此大祸。”
“主持师兄眼见时日越拖越久,心里大急,便召和尚来说此事不能再拖了,遂让和尚带几个人径自北上大周,去将此事告之开封府大相国寺主持广远禅师,此人在开封府名气不小,亦与本寺颇有交情,让他无论如何务须将此事告诉大周皇帝。”
“和尚率了十几名弟子北上,击退了几波敌人,却不料竟惹来这蒙蛮子,这一路千里追杀,历尽坎坷艰辛,终于开封在望,想不到还是功亏一篑,丧身于此。”
不了和尚娓娓道尽,神色不胜愀然,不由仰天而叹,缓缓道:“小子,和尚所托之事便在这故事之中,你若能去一趟大相国寺,和尚死也瞑目了。”
天痕听后,久久不语,心道:“原来这位大师是欲见郭爷爷,向郭爷爷示警,殊不知这一月之中,天下已是大变,如今郭爷爷已经去世,汉军又已被击退,契丹也已自行退兵,北患已是平息,不过这大唐欲结盟抗周之事,只怕柴伯伯还不知晓,须得告诉他。”想到这里,不禁想到崇圣众僧身为大理子民,却为了大周安危,不顾性命,拼死前来,如此慈悲心肠,实可歌可泣,令人钦佩,嘘唏不已。
天痕心绪激动,含泪说道:“大师,大周太祖皇帝已经驾崩了,正葬在此地不远,如今登基的新皇帝,正是天痕的义父,天痕随他击退汉辽联军,来此处祭拜太祖,大师所托之事,天痕定会如封转告。”
“什、什么?”不了和尚悲喜交集,心头激动,嘴角又溢出血来,问道,“是柴荣吗?他已经击退契丹人了?好……好……得闻这天大快事,和尚也不虚此行,只可惜和尚时候不多,否则和尚必要去瞧瞧这位英雄!”
不了和尚心事忽了,一时大快,忍不住放声长笑,笑声苍凉如歌,天痕默默闻着,又忍不住一阵心酸。
不了和尚笑罢,见得天痕胸膛起伏,垂头难过,正欲安慰他几句,忽觉他周身劲气鼓荡,沛不可挡,激得四周蒙尘轻扬,正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不觉大吃一惊,问道:“小子,你怎么了?”天痕闻言抬头,泪眼迷蒙,说道:“大师说什么?”
天痕甫一抬头,那股强劲的气流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了和尚更是惊骇异常,从未见如此奇异之事,问道:“小子,你说你体内有一道一佛、一阴一阳两股内力,现下已经全无,是么?”
天痕嗯的一声,不了和尚道:“你既有修炼内功,当知各路经脉所在,你托起和尚的手,让和尚替你瞧瞧。”天痕不知为何,见他神色大变,便也依言从之,托起和尚的右手,让其触探周身。
不了和尚手臂虽断,但触觉仍存,默察良久,顿时大惊失色,冷汗直流,颤声道:“你一身诸大经脉已被强行打通,不单如此,而且、而且两极反转,阴阳倒置,浑身上下经脉、穴道竟然尽数颠倒,阴而阳之,阳而阴之,上而下之,下而上之,这、这……怎么会这样?”
天痕不听则已,一听险些当场昏死,登时如五雷轰顶,血色全无,不料他心里这一激动,周身气流狂涌,不了和尚顿时被震退丈余,“哇”地吐了一口血来。
天痕大惊之下,连忙起身扶起他,手足无措,急道:“大师!大师!你没事吧?!”
不了和尚摇了摇头,轻叹道:“原来如此,小子,你历此大劫,竟尔未死,不知可是天命,如今你体内大逆,如星斗游移,而两股真气也已在那蒙蛮子离火萧寒掌强逼之下融合,阴阳两仪归元,自生出一股混沌之气,此气若有似无,四散于你十二正经及奇经八脉之中。你不知调息之法,故而无法运用它,但此功尚未成气候,便有如此威力,,将来会如何,实让和尚难以想象,而于你是福是祸,仍未可知。”
不了和尚顿了顿,又笑叹道:“和尚一生致力于佛门武学,殊不知佛道两家的内功竟有相通之处,实让和尚醍醐灌顶,传闻大唐年间,中原河朔有位纯阳真人,此人身兼道、佛、儒三家之长,能御剑如仙,以前想着不过民间传闻,今日看来只怕确有其事,小子,此般机缘巧合,万人难料,只怕天意如此,你也无须在意。”
天痕默默颔首,心里索然,却不知是喜是悲,忽又听不了和尚说道:“你这内功独步天下、前所未有,放眼天下,只怕无人识得,此功法于天象,汲取了佛家至阳至刚之气和道家的至阴至柔之气,乃由天地阴阳归元而成,呈浑天混沌之象,非道非佛,又是道是佛,既是如此,不妨便叫作‘浑天归元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