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歌 烽火卷 第三十章 陈桥

作者 : 紫残

棣州城远在华北,离京城有千里之遥,是故两人也不急于一时,一驴一剑,漫步而行,只不过愈行向北,天气渐燥,风势与江南也迥然不同,云裳儿颇有不适。

晌午之时,天痕见得前方岔路落了一章老槐树,枝繁叶茂,树下有一处驿站,旁侧围着几户人家,炊烟袅袅,正自烧火做饭,天痕眯眼瞧了瞧日头,便拉着青驴走了过去,行得近了,只见那驿站门口立着一杆玄黄大旗,正写着“陈桥驿”三字。

天痕拉着青驴来到槐树下,却见四下并无客栈酒舖,不由大失所望,云裳儿下得驴来,见他神色,不由一笑,道:“我们不是有干粮吗?”天痕嗯的一声,将青驴系在树上,从包袱中取出几个馍饼、一袋子清水与她分吃。

天痕靠着树吃了两个饼,举袋“咕嘟”饮下几口水,正自抹嘴,忽闻马踏、扬鞭、叱喝之声,不由地转首,便见向西北那条官道上烟尘弥漫,转眼奔来四五骑人马。

天痕见这队人马共计五人,均负剑挎刀,多半是江湖人士,不由得留神,突然瞧见当先那名褐衫汉子左耳用白纱布裹着,渗出几缕血迹,不觉暗自惊异,当即转眼看其他人,却是吃了一惊,但见这四人无一不受伤,或断了一条手臂,或瞎了一只眼,或没了鼻子,下手之人,心肠狠毒,手段辛辣,无一不残。

五人风尘仆仆,转眼即至驿站前,那褐衫汉子满头大汗,勒马回首道:“老柳,咱歇一会儿!”一名秃头老者嗯的一声,招呼大家下马歇息,五人各自下来,见得天痕、云裳儿也是不理,褐衫汉子见天痕占着树荫,便上前挥手道:“小娃子,让一下!”

天痕见这几人殊无礼数,不觉心恼,但也不想惹是生非,当下拉着云裳儿转到树后,五人随即来到树下,席地而坐,均是伸手抹汗,气喘吁吁。

云裳儿见他们都身负重伤,神色惊异,美眸间流露出关切之色,欲出口询问,却又羞于启齿,见得天痕背过身去,也只好跟着他背了过去。

天痕目望天色,闻得五人喘息一阵,便听那秃头老者叹道:“这妮子当真了得,我们十余人联手攻她,也打她不过,若不是傅舵主缠住她,我等只怕早已命丧她剑下。”另有一名黄衣少年叹道:“她那劳什子剑法着实厉害得紧,一剑过去,咱们便倒了四五人,你说,咱们还拿什么跟她打?”

只听“啪”地一声,褐衫汉子一拍树干,怒喝道:“你还有脸说!那日那妮子找上门来,若不是你瞧着她貌美,心存猥亵之意,说出些羞耻之话,那妮子又怎会大发雷霆,我等又怎会落下这般丧家之犬的田地?!”黄衣少年挨骂之后,心里不快,支吾道:“人家明摆着来找茬,又碍我什么事?”

“你还敢嘴硬!”褐衫汉子勃然大怒,喝道,“人家刺瞎你一只眼,已是对你客气,你还不知天高地厚,信不信今日老子一掌废了你!”秃头老者连忙道:“好啦好啦!李舵主,少舵主他少不更事,此事原也怪不得他,再而那妮子本就存心生事,不然也不会公然放言挑衅。”

褐衫汉子怒哼一声,方才作罢,过得良久,不觉叹道:“老柳,这妮子实在嚣张至极,连挑我滑州、卫州两处分舵,杀你我弟兄无数,更放言要割下盟主的头颅来祭母,却不知她是甚来路,怎会与我盟结下这等大仇?!”

另一名虬髯汉子呸地一声,愤愤道:“真他女乃女乃的晦气,咱藏剑盟自叶少主继位之后,内外一清,赏罚严明,却不知哪个王八羔子不遵盟规,惹来了这小妮子,害得大伙缺胳膊少腿,若是让老子知道是谁,老子第一个宰了他祭酒!”

老柳叹息一声,道:“这妮子看相貌也不过十五六岁,声音冷冰冰的,但听口音多半是江南人氏,我盟世代居北,不曾南下过,惹上这祸事,却是令人匪夷所思!”

这五人你一言我一语,说道起来,天痕在旁听着,越听越惊,方知这几人竟是藏剑盟的人,心里五味陈杂,既想起母亲惨死于藏剑盟之手,又替叶秋吟担忧牵挂,一时面色愀然,不觉轻轻一叹。

其时日头正烈,五人歇息一阵,只觉口干舌燥,此番五人落荒而逃,除了随身兵刃,身无长物,均来不及带甚东西,褐衫汉子见得天痕手间提着一袋水,便起来说道:“这位小哥,我们几人匆忙出门,未来得及带干粮,小哥可否慷慨一下,给我们一口水喝。”

天痕见这几人面有菜色,双唇皲裂,知其已是奔波数日,当下正要将水袋递过去,猛听有人喝道:“拿来!”话音方落,登时手上一空,水袋已被人抢了去,定睛一瞧,却是那黄衣少年。

黄衣少年道:“我先喝!”说罢晃了一晃水袋,拔出木塞正要牛饮,忽地肘间一麻,手不自禁松开,水袋顿时凭空落下,一只手倏忽伸出将水袋拿住。

黄衣少年错愕当场,只见水袋已在这名青衫少年手上,不觉惊异万分,道:“你做什么?”天痕冷道:“这水别人喝得,你喝不得。”黄衣少年诧异道:“为什么我喝不得?”天痕扬眉道:“因为你不配!”

黄衣少年勃然大怒,骂道:“臭小子,你作死么?!”说罢纵身上前,便要抢水袋,猛地被那褐衫汉子一手挡住,怒叱道:“还不给老子退下,还嫌不够丢人吗?!”

其余四人见天痕猝然出手,实料不到这少年竟尔会武,褐衫汉子见天痕身手不凡,当即上前阻止,并说道:“这位小哥,犬子适才鲁莽,在下给你赔不是了。”天痕神色微缓,冷哼一声,将水袋递给他,道:“你们四人喝可以,给他不行!”

褐衫汉子一怔,不由地动怒,道:“小哥何必欺人太甚?!”天痕道:“不喝罢了!”说罢便将水袋收回,放入包袱里,继而解了绳索,让云裳儿坐上,便欲离开。

黄衣少年气得七窍生烟,蹬蹬上前,从袖间掏出一块银锭,叫道:“臭小子,不就是一袋水么,小爷跟你买!”

天痕拿过他手中那块白花花的银锭,瞧了瞧,冷笑一声,淡淡道:“我这水贵得很,你的钱不够,买不起,不过你这锭银子还不错,我买了。”说罢让云裳儿解开包袱,从中掏出一块黄澄澄的金锭子抛与他,径自拉着青驴而去。

黄衣少年手捧金锭子,神情呆若木鸡,望着他二人渐渐远去,喃喃道:“这小子疯了吗?”

在旁四人见天痕挥金如土,无不傻眼,只觉匪夷所思,却又感哭笑不得,猛见黄衣少年将金锭子摔在地上,气得浑身发抖,大叫道:“臭小子,你给小爷站住,有钱就了不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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