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歌 烽火卷 第五十九章 扶摇

作者 : 紫残

蒙破飞一再被天痕顶撞,已是怒不可赦,若是换在平日,天痕只怕早已被他大卸八块,但而今却非一般,只因他始终惦念着那离火萧寒掌的疏漏,是以不辞辛劳,甚至不惜潜入北汉皇宫内偷药,都要将天痕治醒。

蒙破飞想了一阵,终究没动手,蓦然回首,只见树上众人瞧得目瞪口呆,当下哼了一声,行过去两步,手袖一挥,只听“噌噌”数响,树上绳索如被利器划过,一个接一个断开,众大夫继而摔了下来,个个跌得灰头土脸。

蒙破飞冷冷望着这一干老少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忽地双足一动,一手揪住一人后襟,闪电般掷了出去,一眨眼工夫,众大夫皆被他扔出林去。

众大夫被他摔得头破血流、皮开肉绽,尚来不及惨叫痛呼,只听蒙破飞厉声道:“都给我滚吧!”众大夫身子一颤,立时欣喜若狂,不顾伤痛,连忙爬起来,纷纷道:“多、多……谢!”话尚在口中,人已撒腿而逃,一转眼,六七人奔过山脊,便没了踪影。

天痕瞧得傻眼,他实料不到蒙破飞竟会放人,心头不由地一阵迷惑,忖道:“这蒙蛮子举止时时出人意表,脾性当真乖僻得紧!”殊不知蒙破飞见得天痕醒来,心情大悦,他一番辛苦,不过只求天痕醒来罢了,此刻既然醒了,哪里还管天痕伤势如何,当下将这一群累赘悉数放了。

此人虽然杀人无数,但终归一代乌蛮鬼王,眼高于人,又岂会屑于杀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人。

天痕正思忖间,忽见蒙破飞目光凝如不流,灼灼望着自己,心里暗凛,猛听他冷然道:“小子,那日你受了本座的离火萧寒掌,理当寒热交加而死,你怎地毫发无损?!”

天痕一想起那日之事,一时气恼至极,冷笑道:“蒙蛮子,你那算什么狗屁掌法,打在身上不痛不痒,老子自然无事!”蒙破飞对本门神通素来敬若神明,对自身武功更是自负,听得天痕大放厥词,教他如何不怒,登时火冒三丈,大喝道:“放你妈的狗屁!本座神功所至,摧山断岳,岂是你一个黄毛小儿能承受得了的?!”

天痕嗤之以鼻,神色不屑,道:“你若不信,不妨再打老子一掌试试!”

蒙破飞勃然大怒,足下一点,刹那间掠至车前,一掌便要当头劈下,却只见天痕面色坦然,凛然不惧,蓦然心凛道:“是了,这小子自知难逃一劫,故而屡次激怒于我,但求一死了之,哼!这等魍魉伎俩,本座岂会让你得逞,你既然一味求死,本座偏生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天痕见他一掌凝而不发,心里正自奇怪,忽地眼前一花,身子骤紧,已然被他提了起来。蒙破飞不待天痕反应,将他一把提下车来,猛地一掌,把车辕震得粉碎,随即一纵身,跃上马背,打马便走。

天痕见状,登时脸色剧变,大怒道:“蒙蛮子,老子睚眦必报,你不杀老子,你莫后悔!”蒙破飞哼了一声,任凭天痕如何谩骂,始终无动于衷。天痕兀自骂了一阵,但见他置若罔闻,也觉无趣,只得悻悻住口。

不料行得半日,蒙破飞忍不住又问起天痕身中离火萧寒掌为何无恙之事,天痕生来聪慧,察言观色,已知蒙破飞必有甚顾忌之事,岂会坦言相告,当下信口胡扯,说他武功如何如何差劲,说罢又将自己见过的几个大高手,诸如羲寂、陈抟、凌绝风之列,一个个抬出来压他,将这几人武功吹得神乎其神,天花乱坠。

蒙破飞世居南疆,不识中原高手,他平生嗜武,自弱冠之年便有会遍天下高手之念,此刻虽知天痕避重就轻,不肯吐实,但也忍不住凝神详听。

蒙破飞听得一阵,只觉不可思议,登时怒道:“臭小子,你放什么狗屁?!你说白景城那厮能一跃十丈,本座这十余年来,与他交手不下十余次,为何一次也没见他使过这等绝顶轻功?!”

天痕牛皮吹破,脸上不觉一红,连忙嚷道:“你懂个屁?!那是你白伯伯新创出的绝世轻功,只不过你没见过罢了!”蒙破飞一怔,无言以对,又怒道:“那好,本座再问你,你说华山那个老道能不吃不喝,一睡数月而不醒,你当他是神仙么?世上哪有这等不食烟火的人?!”

天痕道:“蒙蛮子,我亲眼所见,岂会有假,那是你见识短浅,无缘得见罢了,那陈抟老道武功高得出神入化,还曾力劈华山,截断黄河呢!”蒙破飞呸地一声,道:“放屁!放屁!简直一派胡言!如若此人当真如你所述,那岂不是比神仙还厉害?!”天痕嘻嘻一笑,拊掌道:“不错!不错!他就是比神仙厉害,比你更厉害数百倍不止!”

蒙破飞目望天际,冷然道:“好!你既然那么说,待本座事情一了,非得会会此人不可!”天痕大笑道:“你想去送死便去,到时候飞蛾扑火,自个儿送了小命,可莫怨来老子!”

蒙破飞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心想着天痕所说之话,也不知是真是假,忽地想起自己所挂之事,却是没问出来,反倒被他胡说八道一番,一时恼火至极,反手给了天痕一个大耳刮子。天痕性子倔强,遭他羞辱,岂肯善罢,当即又破口大骂起来。

蒙破飞听他污言秽语,越骂越是难听,一时鬼火直冒,目中杀机大作,厉声道:“住口!你当本座当真不敢杀你吗?!”说罢大步上前,便欲狠狠教训他一番,正当此时,猛听身后有人打了个哈欠,其声慵懒无比,如同刚刚睡醒一般。

蒙破飞悚然一惊,蓦然回首,却见荒山野岭,空无一人,不禁脸色微变,扬声喝道:“何方小丑,还不现身一见?!”这一声徒然而起,实如落雷,震得四下树林嗡嗡直响,落木萧萧。

只听天际间有人嘿嘿一笑,高声吟道:“我谓浮荣真是幻,醉来舍辔谒高公。因聆玄论冥冥理,转觉尘寰一梦中。”这吟声洒月兑不拘,如若潇潇雨歇,青衣沾得两三点,且听风吟,还如满山濛濛青色。

天痕听得吟声,惊得如雷炸迸,喜不自胜,当下大声道:“扶摇道长!”

只听那人哼了一声,骂道:“叫个屁!你这臭小子好的不学,干吗学人家乱放狗屁,什么力劈华山、截断黄河,吹牛不嫌肚涨么,老道一场清秋大梦愣是给你吓醒了!”

天痕劈头被他一顿臭骂,自知牛皮吹大,脸上不禁羞赧,但心里满是欢喜,殊无半点怒意。

蒙破飞闻声一震,只见身后碧草连绵间窸窸窣窣直响,一头老青牛蹒跚走出,背上横卧着一名破袍敝履的老道,满脸倦容,一双睡眼惺忪,似睁不睁,似闭非闭,神情甚是悠哉游哉。

如此懒道,不是陈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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