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像一头凶猛的怪兽般吞噬了整座城市。狂风呼啸轰鸣,大雨铺天盖地,树木在朦胧不清的光线下乱舞乱晃。街道上一反常态,没有半辆车的影子。
颂妆撑着伞冲进疯狂的雨水,不到三秒钟身上就湿了个透。手上的伞被风吹翻了,握也握不住,一闪神就不见了踪影。雨不断拍击着她的脸,很痛很痛。衣服头发全贴在身上,粘得死死的。地上的水已经没到了小腿,每踩一脚都要克服严重的恐惧心理。更糟糕的是,暴雨遮挡了视线,她看不清四周的东西,只能用手掌挡住眼睛上面的水,时不时抹一把脸,深一脚浅一脚地跨过斑马线。
辅道边树影婆娑,稀稀拉拉地停着几辆车。她顺路走过去,没发现半个人影,不由得紧张起来,一边找一边大叫:“子西——”
叫喊声在风雨巨大的嘶吼声中显得特别单薄,根本就传不了多远。尽管如此,她还是固执地呼唤他的名字。可惜,没有任何回应。
沿着辅道边叫边走,颂妆并没有看到于子西的身影,失落之情可想而知。假如,他一直站在这里等她,她一定会忍不住原谅他。可是,这么看来……一定是已经离开了吧!
往回走时,颂妆一不留神,踩进一个凹坑,身体失去平衡,摔进混浊的积水,水花四溅。
凌晨无人的街道,天地风雨迷茫,她坐在深及半身的水里,双手奋力捶击地面,失声痛哭:“子西,你不是说一直站在这里等我吗?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
那个埋藏在心底深处的关于幸福的梦想终于在她苦苦支撑两千多个日夜后彻底破灭。泱泱世界,没有一个人懂得她的悲伤。这一夜如是,这六年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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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颂妆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白秋起床倒水时,看见她满身是水地坐在沙发上发呆,脸白得吓人。“你怎么了?”
“嗯?”颂妆下意识地应了话,抬眼看了看挂钟,说:“快七点了,该准备上班了!”说完,若无其事地进了洗手间。
白秋傻站在房间门口。糟了,难道她没有见到子西学长?
十分钟后,颂妆裹着浴巾走出来,平静地面对满脸疑惑的白秋:“你离公司近,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今天是周六。”
颂妆呆了呆,笑得很虚弱:“那你在家休息,我要加班!”
“不会吧?方学长还真让你加班?还真是会节约人力资源!”白秋愣了愣,试探地问:“昨晚,你……”
颂妆装作没听到,进卧室,关门换装。
“你没事吧?”白秋很紧张。
“六年都这么过来了,还能有什么事?”颂妆甩下一句满不在乎的话,飘出家门。
白秋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头疼地看着被水浸湿一大块的布艺沙发以及湿漉漉的地板,自作主张地打电话给于子西,但怎么也打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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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妆?
方亦杰开车欲进入地下停车场,瞥见不远处正使劲撑着伞与大风顽抗的颂妆。这几天会有两场台风,又是周六,她跑来公司做什么?
呀!她的裙子……竟然被风整个吹起来了!连底裤是什么颜色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还有那细瘦修长的腿……非礼勿视哦!上次在海边时,她说的。方亦杰想起这个,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看她七手八脚按下裙子后,才减慢车速开进地下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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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妆拎着还在不断滴水的雨伞冲进大楼,身后留下一串水印儿,心里不断诅咒:该死的台风!本来担心风大雨斜会淋湿衣裳,所以特意穿了一条短摆的半身裙,没想到竟然被风全吹了起来!好在是台风天气,又是周末清晨,四周没有什么人,要不然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窘得俏脸通红。当电梯‘叮’的一声停在面前,她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伸手去按24楼按键,发现那个按键本身就亮着。
“早上好!颂妆。”方亦杰拎着KFC早餐袋,微笑着朝她打招呼。
颂妆回头一看,惊诧的同时,心底直发毛:“早……早上好!总监。”
“你常常自动忽略他人?”方亦杰眉眼俱弯。“似乎还很严重。”
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上次开玩笑让方亦杰失控在大路中踩刹车后,颂妆感觉单纯的上下级关系变了味。这会儿电梯里就她和他,想避也避不开,不得已泛起一脸尴尬:“对不起。”
“今天周六。”
“那个……给清方公司的销售方案,我还没做好!你不是说周一就要用吗?”也是进了安越国际后,她才明白在外资企业任职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容易。所谓的高薪,其实是把女人当男人使,把男人当超人使。“而且,你不也到公司了吗?”
“全运会竞标细节,我回公司再敲定一下。到了!”方亦杰按住电梯按键,让她先出电梯。
“谢谢!”
“应该的!”
彼此言语显得说不出地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