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前两天热带风暴,下午一直在下雨。下班后,颂妆背着包拿着伞,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杂志。
最近这小半个月很平静,和欧陆财团间的样品交接已初步完成,与方亦杰的相处也回到了刚入公司时的状态,订婚事宜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子西的陪伴令她越来越有甜蜜感。白秋与陈寒感情升温很快,看样子要不了多久就会成就美事。所有人和事都在朝良好的方向发展。
颂妆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庄臣。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一呆不知道要呆到几时才能出院。庄家人守得很紧,她无法亲自前往探视,虽然苏冰会时不时地传话过来,但总是不如亲眼所见。
昨天,子西陪她去订了订婚礼服。十分钟前,她接到子西电话,说是今天休假去看了房子,很不错,等会儿就过来载她去看房,要是她也同意,可以立即签约付首期。
大楼里的员工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大厅内只余下寥寥数人。颂妆从包里掏了手机,准备电话问子西还有多久到,发现手机上有一条信息:我知道你来过医院,如果他们对你说了或做了什么,请你一定不要放在心上。前段时间手上打着石膏,不能动,所以没办法发信息给你。
颂妆不用想也知道是庄臣,没多想,迅速回了一条:你还好吗?
很快,有了新信息:不好,但死不了。知道你担心我,也就值了。
看来,这小子就算躺在病床上也不会有多老实。颂妆看着手机屏幕想笑,心想反正子西还没到,也就和庄臣你一言我一语地发来发去:你上次点的那首歌很动人!
庄臣:我以为你不会听!
颂妆:《音乐在线》我常听,何况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我点歌。谢谢!
庄臣:是吗?那我以后常为你点,你要记得听!
颂妆:好。
庄臣:对了,你让苏冰为我带过来的书,挺不错的,正好为我解闷儿。
颂妆:心情好,身体就恢复得快。
庄臣:要是你能来看我,那就更好了!
颂妆:如果有适当的机会,我会来的。
庄臣:你们的订婚日期我已经知道了。
颂妆:是吗?
庄臣:只要你还没有嫁给他,我就决不放弃。
颂妆按键的手指停住了,沉默了好久,又收到一条信息: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会学着成熟,会变成一个优秀的男人,请你相信我。
颂妆相信这是他的真心话,却没有办法回信息,只好合上手机,见外边雨势还大,收回目光继续翻杂志。杂志扉页上印着一家服装店的宣传广告,照片有点眼熟,凑近仔细看,竟然发现是她常常去听音乐却从不买衣服的那家小店!服装风格似乎变了很多!不过,看样子,改进之后,它显得更为特别了,要不怎么会在这么知名的时尚杂志上占了整整两页?也许有时间,应该再去看看。
“颂妆?怎么还没走?”
颂妆回头,见肖婷抱着鼓鼓囊囊的大公文包站在沙发后,笑了:“在下雨,子西说来接我,还没到。你不也现在才走么?”
“这两天工作比较多!那你慢慢等,我先走了哦!”肖婷挥挥手,抽了包里的自动雨伞,撑开,没走多远就大声笑起来:“呀,说曹操,曹操就到。于理事好!”
“肖小姐,幸会幸会!”两人的手握在一处。
“这位是——”肖婷的声音提醒了颂妆。颂妆扭头,见斐然站在子西身边,撑着伞,伞的大半部分都顶在子西头上。
“斐然!肖婷!”于子西简略介绍,抖掉衣袖上的水珠,跑向颂妆。“等久了吧!”
“还好!”其实她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只不过因为与庄臣发信息,加上看杂志的关系,还不算特别无聊。
“下雨塞车,我顺便接了斐然。她最近总说头疼,自己又不会开车,所以……”
“不用解释,应该的!”于子西那点小心思,颂妆很清楚。“不是说要去看房子吗?走吧!”
“嗯,”于子西点头,说:“干脆让斐然陪我们一起去,多个人也多点意见!”
“好。”颂妆撑开雨伞,与于子西双双走进雨幕。
斐然和肖婷浅握片刻,单独跟在两人后。
肖婷目送三人,若有所思。
—
房子位于市中心区,是一百五十平的复式,明净通透,自带精装修,色调很温馨。颂妆特别喜欢。
于子西见她没意见,直接向售楼处交了订金,一脸幸福地拥住颂妆,邀斐然一起吃饭庆祝!
“庆祝”这样的字眼,只是属于他和林颂妆的!斐然脸色微变,心中无限悲凉,装出满面笑容,对两人说了声“恭喜!”
颂妆还是很客气地致谢。
就餐时,两个女人间对立的情绪很浓。斐然一直不太多话,只偶尔回答一两句,说要准备一件特别的礼物送给两人。直到送走颂妆,她与于子西单独相处,才又说话:“子西,这么多年,我真的不懂你。”
“只要你愿意,就会有比我更好的人呵护你!”透过后视镜,于子西看到斐然的眼角亮晶晶的。对他而言,喜欢不等于爱,妹妹就是妹妹,永远无法娶了做妻子。
“停车!”
“还没到呢!”
“让我下车吧!以后……都不要理我!”斐然留恋着他的侧脸,语气十分伤感。
于子西一脚踩住刹车,车轮与地面摩擦传出刺耳的声音。夜晚十一点,车停在大路边。于子西回头,见斐然已经打开车门!“在下雨,我送你!”
“不用了。你走吧!”斐然撑起伞,笑得很勉强。
“……”
“我叫你走!你听到没有!”像雨一样坠落的,是斐然的泪水。
“快上车!”于子西按下车窗,向她频频招手。
“别让我再做你们幸福的见证人了。我受不了!你走吧,就像去西大那样丢下我吧!”斐然把脸别开。
于子西就读西大时,她曾无数次飞到西大,每一次都看见他和颂妆在一起。她想过退出,也想过心平气和地祝福他与颂妆。只是,每次想到要失去他,她就感觉害怕。这种害怕就像植物失去阳光就会枯萎一样令她陷入无法自拔的矛盾。
都说时光会改变一切。可是,六年了,他爱的还是颂妆!
“半夜三更的,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快上车!听话!”看她不肯上车,于子西只好下车拉她。
斐然仍然不肯。两人僵持着谁也不让谁。
手机响了!
于子西转头,从车窗伸手进去取了手机并接听。电话那边是颂妆清甜的声音:“子西,你到家了吗?”
斐然猜到是颂妆来电,眸子一闭,用力挣月兑于子西的手,挥动雨伞招了一辆出租车。
“还没有……”于子西回答了一半,赶紧再次抓住斐然,气恼地道:“我叫你快上车,听到没有!”
斐然停步了,但他说的话令颂妆一阵沉默。
“喂?妆,你在听吗?”
嘟嘟——
电话断了!
于子西回拨过去,话筒里传出移动接线员的声音:“对不起,您拨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斐然无言地望着他。
于子西叹了口气,并无责怪,只说:“以后别再耍小脾气!上车。”
—
第二天,颂妆陪同方亦杰前往欧陆财团商洽合作细节,于子西趁中途休息向她解释昨晚的情形。颂妆郁结的心情有所好转,却在回公司路上,被方亦杰取笑她小心眼,气得她很想翻脸。
晚上,于子西加班,颂妆让白秋约了姜军、李诗一起去泡吧,又通知了苏冰和方亦杰,一群人疯到半夜才散。走时,在颂妆与白秋的带动下,一群人乱点鸳鸯谱,硬将方亦杰和苏冰凑到一起。各自都到家后,颂妆接到方亦杰电话,被狠狠训了一顿,然后稀里糊涂地进入梦乡,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床的时候吓得半死,火速打车去上班。等她偷偷模模溜进公司才发现方亦杰已经为她请了一天假,这才松了口气,发誓以后再也不敢喝得那么醉。
按理说,已经告假,颂妆可以回家休息,但小李手上事情太多,有好几件都急待处理,便让颂妆陪着忙了大半个下午。临下班,苏冰一个电话将颂妆召去医院。
刚被医生推出透析室的庄臣几乎不敢相信颂妆真的来看自己,直到颂妆递给他一束花,才窃喜地道:“外边雨势不小,你怎么来了?”
“怎么?要拒绝探视?”颂妆从医生手里接过轮椅扶手,玩笑地道:“早就想来医院,但……”
“我都知道。”庄臣反手按住颂妆的手。
颂妆缩了一下,回头对苏冰道了声辛苦。
“朋友间用得着这么客气?”苏冰笑笑,“你们聊,我出去拿两瓶水过来。”
苏冰一走,颂妆和庄臣相顾无言。过了好久,医生告知颂妆可以送庄臣回病房,庄臣才说:“其实,你不用这么歉疚,是我自己不小心。”
“很痛吧?”
“翻车的时候?”
“嗯。我在网上看到车祸现场的照片……”
“痛到极致就感觉不到痛了,但是这里……”庄臣举手按在心脏处,没了声音。
颂妆知道他想说心更痛,平静地掩饰过去,说:“苏冰应该快来了,我推你出去等她。”
庄臣识趣地挑了其它话题讲,说自己在医院这段时间除了看书,就是画画,如此等等。颂妆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话,时不时回应一下,将他推向住院部的走廊。
走廊上很静,几个医护人员和病人穿行其中,苏冰从另一端走过来,朝两人招手,“等久了吧!”
颂妆笑了一下,知道庄臣的家人可能很快到医院,已经没有多少时间陪庄臣。庄臣心里也清楚,侧着脸,郁郁不欢地说:“我现在这个样子,你的订婚礼……我是去不了了。”
颂妆接了苏冰递来的水,换苏冰推车。
“这小子,呆在医院也不让人省心!”苏冰损了庄臣一句,转而面对颂妆:“要是撞上墨菲,又该火气冲天了。回吧!”
“我知道!”颂妆点头,拍拍庄臣肩膀,“早日康复!”
庄臣咧嘴笑了笑,等颂妆一离开就明显蔫了。
“小子,如果还想做最后努力,你最好快点好起来!”苏冰轻轻捅了捅他后背,小声数落。
“万一我落个残疾什么的怎么办?”他低头,不自觉地模了模双腿。
“你现在知道担心了?飞车之前怎么不认真想想?”
……
两人一唱一合地越过走廊。迎面走来一个身材苗条的优雅女人,握着表格,眉头紧锁,大概三十岁左右,大概正专注地想着什么事情,不小心和苏冰对肩撞过。双方都晃动了一下,并迅速对方道歉,又迅速分开,一个推车通向住院部,另一个默然走进透析室。
—
九月已经过去一大半,又是下雨天,没带伞的颂妆出了医院,感觉一身上下凉飕飕的,打电话给子西,说在加班,嘱咐了几句就挂了线,只好自己搭车回家。
进家门时,白秋嗑着瓜子在看书。“回来了?”
“我没眼花吧,你竟然也会看书?”印象中,白秋是极不喜欢看书的。
白秋坐起,东模西拣地垒了很高一沓书,一股脑儿往颂妆握着钥匙的手上塞:“呐,好好看看这些是什么?”
“什么?”颂妆弄不清她搞什么名堂。
“这是我送给你的订婚大礼。看清楚哦,美食秘籍、**生活、好太太职业素养、孕期须知、早期胎教……应有尽有!”白秋一口气念了一大串书名,听得颂妆哭笑不得,将书往餐桌上一扔,伸手就要揍人:“白秋——”
“杀人啦!”白秋大叫着满屋子跑。
两人闹了一阵,颂妆要白秋空闲了陪她再去看看新房,再挑买些订婚用的小手饰,如此等等。
白秋一听这么多事,垮着脸感叹:“嫁人真是麻烦哦!你倒好,还订婚后再结婚,嫌不够折腾!”
“将来,你和陈寒一定要提早准备!”
“别提他了!这几天忙得连见面的时间也没有。”白秋满心抱怨。
“男人有事业心是好事。你看,子西不也一样忙得昏天暗地!”
“是是是!”白秋歪在沙发上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臭小子这些天情况怎么样了?”
“我刚去过中心医院。他精神不错,恢复得挺好。”
“你不是说他的家人不让你见他么?”
“因为要做透析,墨菲有事不在,让苏冰暂代,我才去的。”
“难怪!对了,我今天看到汪凡跑到我们公司里来了,和庄董在会议室谈了老半天。听庄董的秘书说,两人对话中提到你了。”
“怎么可能?竞标都已经结束了,公司间谈话怎么会涉及到我呢?”颂妆觉得很不可思议。
“信不信由你。总之,我觉得汪凡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人!搞不好就是他在庄董面前破坏你形象。”
“嗯,有可能。”颂妆走向卧室,不经意地瞟见电视柜上的大礼盒,“咦,这个……不会是陈寒送你的礼物吧?”
“才不是。”白秋否认,眨了眨眼说:“这是方学长今晚送上门来的,说是他让一个外国朋友帮忙订购的PMP学习资料,你用得上。”
“哦!”颂妆应声,拆了礼盒,发现礼盒里除了书,还有一份香气四溢的巧克力以及一条装在透明盒子里的碎花披肩,产地均为意大利。
“哇,方学长对你真好,我都开始妒忌了!”白秋凑过来,两眼放光:“这个是全世界最昂贵的品牌巧克力,纯手工制作,听说只赠与有情人。这条披肩花色漂亮,我看最少也值一千五百块人民币!真是大手笔……快看,这里还有学长留的便笺!”
颂妆抽出便笺,是他漂亮的钢笔字:这是决定替你报PMP课程后为你订的一些学习资料和小礼物。我很少送人这些,也不知道是否合适……现在……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订婚礼物吧!祝福万千。方亦杰。
“我看看!”白秋敏捷地夺过便笺,扫视完后,轻叹:“唉,心有点疼!这么好的男人。”
这些东西,应该是他花了很多心思精选细选的吧?就连每一粒巧克力的外包装都是含了金铂的特殊纸质……颂妆笑着将学习资料清理出来,抱进卧室,拔方亦杰电话,无人接听。直到次日午后,才接到方亦杰回电,称公司欧美部分业务运营出现大纰漏,必须前往处理,少则十天,多则一两月。因为无法参加她的订婚宴,他特地向她表示抱歉。
—
9月25日,周五,在白秋第N次电话催促下,颂妆赶往双方约好的百货公司,挑选了一些订婚必需品,准备去看新房。
白秋不住唠叨:“你说你,怎么对得起我?我足足等了你一个半小时!”
“最近公司很忙,人手又少!”
“再忙也不用你这个马上要订婚的人去顶班吧!”
“方学长出差,整个部门的事务大都落在我头上,所以……”
“方学长不在?怎么没听你提过?”
“他出差国外,说是少则十天,多则一两月。”
“那岂不是连你的订婚宴都赶不上?我看他是故意避开!”
“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么好的人!秋天一到就送披肩,不知道冬天到了会不会送大衣?”白秋继续玩笑。
“你想到哪里去了?”颂妆皱眉,率先下车:“到了,下车!”
“全世界都知道他心里有你,和庄臣那小子差不多。这两个人……你订婚,都不到场……哈……”白秋啰嗦着下车,跟着颂妆走进新房小区,停在一栋十层建筑前,东张西望:“子西学长眼光真好,这里环境真不错。”
“是还不错。”
“颂妆,你看那辆车!和子西学长开的一模一样?”白秋指着不远处的荣威750,惊讶地道。
“是吗?”颂妆好奇地看过去。炫蓝色荣威750!“好像就是他的车!”
“你不是说他今天加班吗?”
“他是对我这么说的呀!”颂妆疑惑地多看了一眼车牌。
“该不会是他想给你什么惊喜吧?”白秋大胆猜测。
颂妆耸肩道:“上去就知道了!”
—
房门虚掩,灯火通明,地板上有工人搬抬物品留下的脚印,颂妆带白秋进门,发现一楼没人,愉快地走向二楼,房间里传出欢快的钢琴曲,似乎并不是播放出来的那种,而是真实的四手联弹。
正要敲门,钢琴声忽然停了,传来一阵笑声。白秋愣了一下,回头看颂妆。颂妆努嘴,示意她开门。
门开了。里面的情形惊得白秋差点眼珠落地!颂妆更是呆若木鸡!
宽敞的玻璃幕房中央,于子西闭目吻在斐然唇上,两个人都很享受的样子。这种情形大约持续了三秒,之后就完全被慌乱替代。斐然脸都吓白了!于子西不知所措。
“这就是你给我的爱吗?”颂妆怒火中烧,将手中纸袋狠狠砸向于子西,夺路而逃。
“你简直莫名其妙!”白秋大骂于子西一句,追着颂妆下楼。
于子西也从楼上房间追了出来,焦急地朝颂妆大喊:“妆,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说……”
颂妆哪里听得进去,带着白秋径直冲出大楼,边跑边自嘲:“我竟然相信他真爱我!我竟然还要和他订婚!我真是疯了我!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将一生幸福都押在他身上……”
白秋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那个女人是谁?”
“斐然!”颂妆沿着小区路径狂奔,没等十字路口的路灯变绿,直接从车流中跑了过去。害得白秋在后边的斑马线上大喊:“颂妆,你回来——”
于子西追出小区,恰好看见颂妆横穿马路的的瞬间,吓得面无人色,转而向白秋解释:“白秋,你和妆都误会了……”
“眼见为实。”白秋冷冷地回答了四个字。“我看你还是好好安慰安慰你那位青梅竹马的情人!”
“我和斐然……”
啪——
重重的一巴掌扇在于子西脸上,火辣辣地疼!
“这是我代颂妆学姐给你的教训!”白秋愤怒地瞪着他。红灯一变绿,她第一时间冲到对面,可颂妆早就跑远了。
于子西站在车来车往的马路边,心底泛起一阵酸楚,耳边传来白秋的咆哮声:“于子西,如果颂妆学姐有半点闪失,我饶不了你!”
斐然来到于子西身后,双臂圈住他的腰:“子西,我是不是又给你闯祸了?”
于子西没有言语,脑子里飘来荡去的全是颂妆的影子。
“子西,我要的不多,不过就是一个深情的吻,唯一的一个吻。”斐然将脸贴在他背上,“以后,你就是她的了。”
她已走过的三十年满是于子西的痕迹,而于子西已走过的三十年,有二十七年都是她的痕迹。未来的于子西属于林颂妆,与她无关。再没有机会像孩提时代那样坐在他身边,与他一起四手联弹;再没有机会像学生时代那样坐在他身边,看他线条分明的侧脸!一吻,一生,一世界!
“我没有怪你!”于子西将斐然从身后牵出来,很努力地扮出一个笑脸,“真的,我一直没有怪过你。”
“我知道!”斐然放开他的手,脸上绽放出一抹安然的笑。“子西,去找她吧!我祝你幸福!”
“可是——”
“我自己打车回家。”斐然说完再见,拦了出租车离开。她坐在车内,看见于子西站在路灯下的身影越来越远,无法控制地泪流满面。多少年来,那么努力地想要走到他面前,老天却从不见怜!
—
颂妆呆在A市繁华的街头,拎着酒瓶,一边走一边胡乱地灌着酒。形形色色的男人女人从她身边走过。四面八方都是闪烁着的霓虹灯,五光十色。各式各样的车有如流水般呼啸而过。
明明站在人群中央,却孤单得找不到方向,颂妆将空酒瓶狠狠扔进垃圾桶,随之悲愤地吼了一声。“于子西,你这个大浑蛋!”
所有的人都停下来看她。
她捂住耳朵,疯狂地尖叫!而后崩溃地倒坐在地上。行人纷纷驻足看向她,指指点点。
“小姐,你的手机在响!”
“不要你管!”她迁怒于提醒她的好心人,掏出手机,完全不看来电显示,用力拔掉电池,坐在路边,从大哭到默默流泪,直到整条路上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个人。
这样的世界,与多年前的那个夜,很像。唯一不同的是,她开始清醒,就算再疼也不会傻到选择试图结束生命。于是,凌晨五点,疯狂发泄了一夜的她像游魂般飘进家门。
急得一夜没合眼的白秋看见头发乱糟糟、双眼空洞无神的颂妆,眼泪花花地将她抱了个满怀:“你知道不知道,你都急死我了。”
“转告所有朋友,我没事了。”找不到她,大概所有人都急坏了吧!
“嗯,好。”
“我很累,想睡会儿!”不遗余力的爱只剩下疲惫,颂妆庆幸还有白秋陪在身边。
“好。”
—
接连两天,颂妆的手机和家中固话几乎被于子西打爆了。颂妆完全无视,逃了PMP的课,窝在家里睡了醒,醒了睡,要不就发呆,浑浑噩噩的,跟傻子没两样。
于子西没招儿了,万急之下带着父母守在颂妆楼下。白秋逼着颂妆打了电话,但颂妆只对于子西说了一句:“就此结束吧,不会再有订婚仪式了!”
于子西激动之余,冲上楼,大叫着使劲拍她家的门,毫无章法可言。二老根本劝不住。左邻右舍纷纷围观,连小区保安都被惊动了,三五个人架着于子西,要将他拖出小区。
白秋看不下去,硬将颂妆轰出房门,“你可以不听他解释,也可以干脆地Saygoodbye,但要让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离开。”
“他吻了斐然!”颂妆吼出声。
白秋看着颂妆充溢血丝的眼睛,刹那间就都明白了,抱着她说:“听我的话,放过你自己,自由地去爱值得你爱的人!”
也就是听了白秋这句话,半个小时后,颂妆在小区门口的咖啡屋里单独见了于子西。
过去,在西大校园内唯一一间西餐厅里,她也是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坐在他面前,看他整个人被幽暗的光线渲染得气质翩翩。
侍者走过来。
“卡布基诺,加蜜。谢谢!”过去,她也是这么点单。
“一样,谢谢!”于子西点的和她一样。
“我们结束吧!”颂妆将装着订婚戒指以及那枚祖母绿戒指的礼盒一起推到他面前。
于子西立时急了:“妆,你要相信我爱你,那只是个意外。”
“你吻了她,不是吗?”
“可是……”
“可是才被我发现,对不对?”
“不是这样的。那只是因为她要求我吻她一下,所以……”
“兄妹之间,即使是礼节性的亲吻,也应该是额头或者脸之类的吧!”颂妆自始至终都在微笑。连她自己也很惊讶,自己竟然可以如此平心静气地与他理论。或者,有的爱是真的应该放开!
“你要相信我,我不爱她,我爱的是你。”
“在英国的六年,这样的事应该发生得不少吧!”
“你怎么可是这样怀疑我?”
“我的确怀疑过,但那只是怀疑;而你让我看见的,是事实。”
于子西百口莫辨,急得一头是汗。
“就算如你所说,只是因为她要求你吻她一下。但,如果不是你自愿,谁能强迫你吻她呢?”
于子西找不到任何语言进行反驳与澄清。斐然说出这个要求后,他自己也吃了一惊。可斐然说,只要他这么做,以后就会祝福他和颂妆。所以,他吻了她,可是……这种自愿和颂妆说的自愿根本就不是一回事。问题在于,就算他说给颂妆听,颂妆也听不进去!
“既然回答不出来,就请收回你的戒指。”颂妆显得异常理性:“子西,我以为我们真的可以手牵手一辈子幸福下去。为此,我等了六年。但,你让我失望了。”
“斐然爱我是不假,可我不爱她。如果我真爱上她,我早就娶她了,何必等到现在?我吻她只是因为她说以后不会再打扰我们俩了。我不明白,我们明明相爱,为什么还要这么相互折磨?”
“六年前,是她故意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你知不知道?我发疯似地找遍了每一处你可能在的地方,发了无数封邮件给你,打了无数次电话给你……可是,你呢?你带着她漂洋过海,一去六年,毫无音讯。这六年,我每一天都在痛苦里挣扎,每一天都在被你折磨。现在,我不想再被你折磨下去了”有一种痛翻江倒海地袭来,像六年前他离开一样,颂妾脸上没有眼泪,有的只是遗憾。
“妆,相信我,我们可以走下去。”
“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你?莫名其妙的抛弃,还是你吻斐然的事实?”
于子西很愧疚,哑口无言。
“两位的咖啡!”侍者将女乃香四溢的咖啡放到两人面前,“请慢用!”
熟悉的事物,熟悉的人,只是换了时间和地点。颂妆注视着咖啡杯上袅袅升起的烟雾,想起从前和他在一起的快乐,将蜜倒入杯子,用咖啡匙搅了搅,喝了一小口。
于子西也喝了一口,赞赏地道:“还是那么香滑!”
“只是淡了!”颂妆话里有话地回应。
于子西迅速抬头看她!
颂妆品着咖啡,自言自语:“到A市后,总想忘记你,很多习惯都刻意地改掉了。再碰久违的卡布基诺,反而……不习惯了。”
“那么……香水呢?为什么不改?”
“有些事有些人,越是想遗忘就越是会记起。所以那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一个人。”
“既然如此,请你相信我爱你。我会终其一生给你幸福。”
“如果心已经凉了,就算有爱也无法再次沸腾。这是我想了整整两天才悟出道理。我们就这样放开吧!,给彼此自由!”颂妆放下只喝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咖啡,起身想离开,被于子西用力拉住,迷惑地问:“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颂妆如实作答。“我的心曾经为你碎裂过,已经经不起更多波折。”
“妆,我错了。”于子西猛然抱住她,引来众多异样的目光。
“可我真的爱不下去了!”颂妆一语掷地,于子西的双手垂了下去。出了咖啡馆,焦急等待中的二老围上来,“小妆!”
“我很抱歉,麻烦伯父伯母安慰子西。”颂妆躬身以礼,与面面相觑的二老作别,走不远,听见于子西在身后咆哮:“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我们这样明明相爱却非要分手的人!”
颂妆停了一下才走向花园边的白秋。
“我也没有见过像你们这样明明相爱却要分手的人!”白秋说。
“那我应该恭喜你,你终于见到这样的情形。”
“真的决定了?”
“方学长说,忘记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个值得爱的人爱上他。”
“这么说,你会选方学长?”
“不知道。”
“颂妆,事情也许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严重。”
“假如你眼见赵峰吻过黄云,你还能接受他的吻吗?”颂妆打了个比方。
“光想就够恶心的了……”
“同理。”
白秋琢磨来琢磨去,又觉得不对:“再有不到一周你们就要订婚了呀!”
“好在请柬还没发出去。”
“可是……”
“没什么可是了。上楼,睡觉,明天还要上班!”
“……”白秋对上远处神情沮丧的于子西摊了摊手,无可奈何地上楼。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