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月1日上午9点12分
好不容易以为爱情终于开花结果了,却没想结的是只苦果子。
当颂妆看到那张美得精致到极点的脸,她觉得整个世界完全陷入了黑暗。他电脑里的那个文件夹,密码是520,足以证明他们曾经有过多么深刻的爱情。本来高高兴兴的一场爱的盛大礼赞,眨眼之间就成了爱的葬礼,她甚至来不及等父母亲赶到教堂看一眼她身着白纱的样子,甚至还没能完全从兴奋到极点的状态中醒过来,就被人扔进了万年冰窟窿。在给了方亦杰一巴掌后,她旋风般冲回更衣室,抓起手包就冲出了教堂,把教堂喧嚣的人语抛在脑后,在仍挂着黄叶的树荫大道上,踩着一路细碎的阳光狂奔。
她这辈子长这么大从来没跑这么快过。她觉得她的爱情让她的脸面都丢到爪哇国去了。她无法面对每一个关心过她、羡慕过她、认识她的人。这一刻,她恨死方亦杰了。他给了她爱情的希望,让她享受着被呵护被温暖的点点滴滴,就在她放开与于子西的一切时,在她毫无防备准备与他共渡一生时,他却给了她前所未有的震惊与伤害。这种震惊甚至让她跑离教堂好几条街后都还没反应到受伤的感觉上去,以往这个时候或许她真的已经哭花脸了。然而,这个时侯她却一滴眼泪也没有,直到她反应过来时,她整个人正跨在车流奔涌的斑马线上。各种颜色的车穿行在四周,万分危险又措手不及。她甚至能感觉得到连路过的司机那种惊诧得好像见到了UFO的眼神。穿过马路时,鞋子已经掉了一只,她提着裙摆一高一矮地朝前跑,感觉就像某部电影里的某场画面,而马路的对面,隔着两个公交站台,白秋、陈寒还有一些磁系很好的同学、同事们都分别追过来了。
她像只小兔子般惊慌失措地闪进摩天大楼的暗影里,坐在某个无人关注的角落,冰冷的早春气息这才顺着脚趾头蔓延到小腿然后渐渐麻木了她的神经。
这是新年的第一天,公众假期,四周高耸的大楼空荡荡地失去了人语声。她的手机在手包里响了一遍又一遍,她却一点儿也没听到,像尊泥塑像似地呆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后来手机终于不响了,整个世界一下子好像又从黑暗中跳了出来,刺眼的阳光使她失焦的目光终于慢慢恢复了正常,然后她的思绪忽然就醒过来了。做错事的人不是自己,而且自己才是方亦杰的现在的正牌未婚妻不是吗?怎么自己反而落跑了呢?凭什么呢?
那么现在,她应该怎么办呢?爸妈还没到,她们要是知道了,一定气疯了。可是,手机……对,手机!她心急火燎地将粉红色手包中的所有东西哗啦啦地倒在地上,从乱七八糟的小东西里找出手机备用电池,装在已经没电的手机上。
而这个时候,电话又打进来了。竟然是于子西!
她忽然之间泪如泉涌,一声哭腔就这么惨兮兮地传到了远在万里之外的于子西耳朵里:“子西——”
显然,于子西被吓了一大跳,以致于说话都结巴起来:“你怎么……怎么哭了!”
颂妆终于又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在于子西刚刚平静的心里装上自己的不愉快呢?就算说给他听了,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我……”一字出口,竟然转了语气:“我高兴的!你是把电话来恭喜我的吧,谢谢了哦!我……我会幸福的!”
“那就好!”
颂妆停了几秒,赶紧说:“那我挂了!”刚一挂掉,泪又下来了。再看看这一身夺目的婚纱,多像一场闹剧。
她努力平复了心情,才刚起身,又接进来一个电话,是焦急如焚的父母。原来父母从机场赶到教堂时,教堂里除了几个她的同学留下来收尾的,大部人都四处找她了。当父母的听了原委,当场就气炸了,生怕她干出傻事来,一边坐了出租车满大街找她一边猛给她打电话。
颂妆自然是体会得到父母的心情的,但她现在真没办法见人。她不知道明天应该是什么样的!为了父母不担心,她仍然装出了笑脸,以不太在乎的口气跟父母说请他们直接回酒店,并答应下午6点前一定会回去。
她无心查看手机里同时打进来的众多未接电话,稀里糊涂的把地上的小东西扔进手包里,直到地上只剩下那张未送出的大红请柬。
这张请柬是留给庄臣的!没来由地,她脑子里窜出庄臣的话:“除非明天没有婚礼!”
是的,被他料中了。没有婚礼!
这或许如他想的那样,对他是种奇迹,对颂妆则是灾难。
此时此刻,处于灾难中的颂妆,并未发觉,不远处的庄臣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生怕她有半点儿想不开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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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对于方亦杰而言,这世界也像掉入了黑洞般令人恐怖不安。这场未举行完的婚礼在同时出现了两个新娘后,惊呆了所有的人,不得已地中断。
教堂里除了一部分人追颂妆了以外,另一部分只能勉强地致意方亦杰然后三三两两地离开。
颂妆的父母赶到以后甚至来不及质问四目相对的方亦杰与景飒便飞块地走掉了。
十分钟前还热闹非凡的教堂大厅这会儿正安静得连对方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很震惊我为什么会来是吧?”景飒自信而优雅地说,甚至连半分歉疚都没有,理所当然得让方亦杰感觉到她完全是个陌生的人。至于曾经与他亲密无间的她为什么会变得如此陌生,他是非常清楚的,因为他爱上了颂妆。但是,此时此刻他无法理解她为什么穿婚纱出场,甚至穿的还是与一颂妆一模一样的款式!
就在方亦杰还没想好应该说什么的时候,景飒又开口了:“你现在看我的眼神陌生得让我害怕,但尽管如此,我还是要嫁给你!没有人比我更适合陪在你身边了!”
直到景飒说完话笑了的时候,方亦杰才猛然意识到这个女人是曾经跟他同甘共苦、曾经让他有过无数次幸福的家的感受的女人,蠕动嘴角,终于问出那句多年前就一直在问且被他假设了很多种答案的问题。“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
“我失手杀死了父亲,在加州监狱里!”景飒笑的时候,精致的妆容下暗藏的沧桑一股脑儿地涌了出来。
虽然方亦杰为她的离开想过了很多假设,但从来没有哪一条假设是像她回答的这样有说服力。那么……那个夜晚,她与男人纠缠背判的画面都是……
“你想得没错,都是假的!”一如多年以前,她轻易地就看穿了他在想什么。“你有光明的前途,我不想拖累你!”
当她讲完,方亦杰的内心那片空白的地方忽然装满了温暖,但是另一片原本充实的地方却忽然间又变成了空白。他知道景飒说的是事实,她不擅长撒谎,唯一的一次就是她以自己的清白以及对他的爱做的幌子。如果一切都还没发生,也许今天的两人已经孩子绕膝,有着幸福美满的家庭。但是……破了就是破了,她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极端的手段阻止了他和颂妆的婚礼。恐怕没有哪个正常人能原谅她的这种行为。
“我知道你责怪我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出现!但是,除了这样,我没有办法帮你斩断与林颂妆的感情!如果你想让她幸福的话!”说完,景飒从身边的背袋里,取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方亦杰,表情忽然间沉重了不少。“娶我吧,像当初你对我许诺的那样!”
方亦杰将文件接过来,翻开……直到翻完最后一页,他极其艰难地点了点头。
—
2011年1月4日,周二,小雨。
颂妆在无故旷工一天后,拿着一封辞呈走进了安越国际24楼办公室。她没有办法在这种情况下与方亦杰共事了,更不可能再与安越国际的一切人和事发生关系。
小李见她到了,走过来抱住她。“亲爱的,你还好吗?”
“我很好,方总监呢?在吗?”颂妆努力平复心情,双眼忍不住朝方亦杰的办公室望。窗帘捂得很紧,看不清他在不在里边。
办公室里的其它同事都注视着颂妆。小李瞪了众人一眼,低声对颂妆道:“他这会儿不在!”
“那,麻烦将我把这个转交给他吧!”自从婚礼以后,颂妆还没有见过方亦杰。以他的个性,应该不至于像个缩头乌龟似地不给她任何解释。但事实就是这样,他在伤害她后,连上门说明事情原委的举动都不曾有,倒是他的父亲及继母礼貌性地上门向林家父母赔了礼道了歉意,但这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毕竟年轻一辈有年轻一辈的想法。婚礼中断取消,当事人一点说法都没有,这让颂妆的爸妈很恼火。好在颂妆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行为,二老在这个时间也不敢再碰她的伤心事,只当能过则过,半句话都不敢多问。
“这是……”小李瞪着信封上的辞呈两字,顿了下来。颂妆在安越国际的工作时间很短,工作成绩却被人赞许,现在离职无异于放弃大好前程。
颂妆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你没看错,是辞呈!”
这个时候,办公室的玻璃门忽然开了。肖婷握着一个大信封走了过来,见了颂妆,略显惊讶。
颂妆无力地笑了笑,将辞呈直接给肖婷:“方总监不在,给你也一样!”
肖婷看了一眼信封,问:“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
“我觉得你们两个没必要像现在这样同时离职!弄得跟谁在谦让谁似的!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他离职了?”颂妆难以致信地问。
“两天前的事!连年终分红都没有拿就离职了!董事长一再挽留无效。”
“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颂妆一句问话令肖婷十分惊讶。“他没跟你交待?他……不像是这样的人呀!”
颂妆被肖婷的反问式回答问住了。的确,他不是那么没有交待的人!难道发生了什么吗?
“颂妆,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坐一会儿再走?”小李见她脸色刷白,问。
颂妆只是摆摆头,机械化地对肖婷说:“我已经决定离职!如果需要交接,你再打电话给我吧!我先走了!”然后有些失落地离开办公室,直奔方亦杰住处。
她赶到的时候,物业公司正在收拾房子。房子里还保持着新房当时的布置。颂妆三步并作两步走上二楼,发现除了他的衣服外,其它东西都还在。这说明,他是真的离开了!问物业公司的人,只说房主将楼挂出外售,没有其它交待。
颂妆打电话向白秋以及其它同学们问了一圈。所有人除了像前两天那样安慰她以外,都说不知情。白秋和苏冰担心她出状况,相约开车来接她,到的时候,看见颂妆坐在方亦杰房子的楼梯上睡着了。两人这才舒了一口气,相视一笑,坐在她不远的地方等她醒来。本来,两人担心颂妆过不了这个坎,自告奋勇地都搬进了颂妆的房子,美名其曰当她的保镖,没想到颂妆冷静得出人预料。反倒是方亦杰的表现令一直对他寄与厚望的众人大跌眼镜,尤其在听颂妆说他离职,还搬离房子后,更加模不着头脑了。
颂妆迷糊了一阵,睁眼见两人都到了,指了指白秋说。“大白天的,你不用上班?”
“庄氏都乱成一锅粥了,谁还有心思上班呀?再说了,你对我来说自然是比工作重要得多!”
“重要有什么用?你又不是男人!”苏冰抢话道。
“要不我们出去逛逛吧!”白秋把手搭在颂妆肩膀上,颂妆只好默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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