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密布,雷声滚滚,稍懂天气知识的人都知道,一场倾盆大雨即将来临,还在外面奔走的人们纷纷走避,或回家,或在屋檐下暂时栖身,一时间街上竟是空空如也,如同一场飓风卷过一般,空荡而凌乱。
春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十来分钟,雨歇云散,一道阳光穿破云层,射向大地,,天晴了!
滚滚的人流象洪水一样从大街小巷涌出来,顷刻就填满了整个城市。
1922年广州西关。
长长的小街尽头,慢慢走来一个瘦长的身影,一袭白衣黑裤,头发凌乱,着一双破皮鞋,鞋帮上已是泥迹斑斑。他步履踉跄,神色暗淡,仿佛身负千斤重担,压的他抬不起头来,如同一个游魂一般。在街头徘徊一会儿人,在街头一个角落里坐下了。
他叫徐斐,是2009年中国一个小县城里的小小办事员,不是金饭碗公务员哦,一天晚上在外面应酬,喝了八瓶酒,一梦醒来,已身处1922年1月的广州街头的一个雨夜里了。
穿越。
徐斐自嘲的想,自己还能在这个世上活多久?
在网站看小说yy是一回事,真到了这地步,不自杀已经算心理素质超强的牛人了。
自从他明白自己的处境后,他一夜都在狂奔乱走,直到清晨才慢慢平静下来,或者说,绝望。
叮当一声,一枚白亮亮的钱币落在徐斐的面前,他慢慢抬起头,左右看了看,没人?
“喂,拿着啦!”
一张白生生的小脸从码头上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帘子里探出头来,笑嘻嘻的看着徐斐,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如同黑色的宝石,璀璨生辉,仿佛黑夜里的明灯,令人眼前一亮。
徐斐胸中陡然生出一股怒气,把我当叫化么?低头看看自身衣着装扮,心中就是一酸,也难怪,这副样子,人家不把你当乞丐又当啥呢?
他只略一犹豫,几个货真价实的乞丐己从旁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抢夺那枚钱币,这些都是积年惯丐,眼珠子毒得很,早看出那是一枚成色十足的袁大头!
1921年2月15日,广州成立了市政厅,孙科当了第-任广州市长,这位太子爷虽说早就于1910年加入同盟会,但他自小在外留学,吃喝玩乐有一手,要说当市长嘛,那就象上海人讲的“丫丫乌”了.
胡汉民曾描绘孙中山的老儿子孙科:“因为他是总统的儿子,所以有革命脾气;因为他在外国长大,所以有鬼佬脾气;因为是独子,所以有大少脾气;有时他只发一种脾气,有时两种同发,有时三种一齐发。”这把孙公子描绘得入木三分。
孙科此人,性好骄奢,常在市政府举办酒会,招待友好,全由公款开支,连孙中山的左右,都暗自摇头,只是无人敢向孙进言。这位孙太子上任没有几个月,就把个广州城.搞得市面大乱,物价腾贵,百业萧条,
尤其当时广州政权,收入本就入不敷出,军政费用支出浩大,孙科又搞了一些所谓的市政工程,费用开支剧增,却多不实用,只得乞灵于纸币,大量印票子,以解燃眉之急,可是这样岂是长久之计,广州政权的票子大量流入市场,迅速贬值,广州市民纷纷拒用纸币,改用
银元,最受欢迎的,就是北方的“袁大头”了,这对于广州政府来说,无疑是个极大讽刺!
乞丐们所抢夺的,就是一枚在1922年的广州城颇受市民喜爱的“袁大头”!
徐斐不知其价值,以为是现代硬币一类。其实,这一块钱已够一个三口之家生活十天左右了。
看徐斐那副样子,马车里的人咯咯直笑,笑声传遍整个码头,码头上的人纷纷看过来,弄的徐斐脸上仿佛开了个颜料铺似的,五颜六色,忽青忽红的。
心中千百个念头转过,徐斐突然站起身来,向马车走过来,上前一拱手:“多谢小姐!”马车里的女孩子一楞:“你又没拿到钱,为何要谢我?”徐斐正色道:“小姐何出此言,有道是心善即是行善,徐某多谢了!”
女孩子笑颜如花:“你这人,讲话就讲话,掉书包干嘛?我可不爱听。”
口中虽说不喜,心里却对徐斐大生好感。
一把清甜的女音传来:“萱儿,不要没礼貌,快点上来。”
女孩子撅着小嘴,回到了马车里,还不时的回头看徐斐。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掏出几个白洋递给徐斐:“拿着吧,你算碰到好人了!这是我家夫人和小姐给你的。”说完一挥手,马车启动了。
马车帘子一掀,探出一双秀目,如剪水双瞳,如梦如幻,徐斐如遇雷击,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马车远去了,徐斐万万不会想到,这马车上的两个女子,竟会和他纠缠一生,成为这个大时代中最具争议的爱情!
徐斐站在街边,忽然肩膀一动,回头一看,是一个工人模样的人,笑着和他打招呼:“先生不是本地人吧?”
徐斐拱拱手:“刚由江西来到此地,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那工人笑答:“我叫陈国龙,你叫我阿龙吧,先生是读书人?我在这里的工会里做点事,需要找个读书人帮我们写几条标语,先生能否帮个忙呢?”
徐斐一惊,工会?标语?
听到这些熟悉的词,心里也不知是啥滋味,不免呆了好一会。
陈国龙见他这样子,忙补充道:“先生帮了这个忙,我们定会报答你的。”
徐斐一楞,忙答道:“一点小事,何谈报答?现在就去写吗?”
陈国龙大喜,忙在前面引路,两人一边走一边攀谈。
原来这里已成立了好几个早期的工会。陈国龙和弟弟陈国驹参加了其中的码头工会,工会最近要举行一次罢工,陈国龙是管联络的。
来到珠江边的一间大屋里,这里便是码头工会的办事地点,一个年轻人匆匆从屋内奔出,一见陈国龙,连忙跑上来:“大哥,不好了,林焕金那老狗,知道我们要罢工,请了潮州帮的人来对付我们,还在鬼佬那里买了几十条枪,怎么办?”
陈国龙见徐斐不解,便对他做了介绍,这是他弟弟陈国驹。那林焕金是码头的一霸,和工会是死对头。
徐斐疑惑的问:“这里买枪政府和驻军不管的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阿龙和几个工人一齐转过头来,阿驹一蹦老高,“对呀,找罗翼,他在城防司令部里当差,帮的上忙的.”
原来陈家兄弟有个好友罗翼,讲武堂毕业后进入粤军,分在城防司令部里当参谋,很得上司的赏识,在这广州城里也很吃的开。
城防司令部作训处
罗翼身着一件整洁的军服,坐在办公桌前写着一份公文,平时落笔如飞的,他可是这位罗大参谋最近却频频发呆,半天工夫才写了几个字。经过的几个马弁都频频向他瞥来,罗翼忽然回过味来,晃晃脑袋,又提笔写了起来。
啪的一声,一只大手拍在罗翼的肩上:“小罗子,想媳妇啦?”一个彪形大汉站在身后,大声招呼。
罗翼苦笑着回头:“山虎兄,能不能换个叫法,把那个‘子’字去了?”
司令部警卫连长陈山虎,河北沧州人,一身的好功夫。和罗翼好的穿一条裤子****呕吐中。
是生死之交。
陈山虎大大咧咧拉个椅子坐下:“秀才,昨晚喝酒你又逃了,不够兄弟!”
罗翼刚要开口,一个门岗来报:“罗参谋,外面有人找,是个叫阿驹的,他说你一听就知道。”
“阿驹来了?”罗翼神色一动,露出一丝笑意,起身就往外走,陈山虎追在后面大叫:“啥人这么重要?”罗翼头也不回:“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阿龙、阿驹、徐斐三个人站在城防司令部的门口,望着门口的岗哨,站立如松,颇有点军人风范,徐斐心里嘀咕:“看来这粤军里也大有能人啊,士兵练的不错!”
出来两个军人,一个瘦高个子,一个身躯雄伟,徐斐正在嘀咕,瘦高个子一个箭步上前,和阿驹抱在一起,神态亲切,阿驹喊他‘阿翼’,看来他就是罗翼了
“走,到街上六一居喝两杯去,那的鱼不错的。”罗翼打着手势,就要拉着几人上街。阿驹忙拉住他,“喝酒不忙,我们是来找你帮忙的”。
听阿驹把来意说明,罗翼却皱起了眉头,“不是我不帮你们,这事我们不好插手啊,这属于地方事务,邓司令一向讨厌军民不分,他恐怕不会答应的.
阿龙和阿驹对望一眼,非常的沮丧,连罗翼都说不行,看来是没指望了。那工会的兄弟……徐斐在旁见此情况,插口道:“罗参谋,不知你们的邓司令在不在,能否给我们引见一下,这件事关系到几百条人命,还有这五羊城的安危啊!”
“五羊城的安危如何啊?”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人随音到,挺拔如青松,双目炯炯。“是你想见我?我就是邓铿.”
邓铿,名士元,字仲元,1886年1月31日生,是广东嘉应州(今梅县)的一个商人的儿子,20岁入广东将弁学堂学习军事,成绩优异,深得学堂总办周善培的赏识与照应,毕业后在广东新军任哨官。1911年邓铿全力支持黄兴、赵声领导的黄花岗起义,失败后隐居香港。武昌起义后,邓铿带兵光复广州,不久后担任了陈炯明的广东都督府陆军司司长,1913年3月调任琼崖镇守使,"二次革命"后流亡日本,成为孙中山的中华革命党军务部副部长。1917年护法战争中,邓铿协助陈炯明挥师连克闽西南20余县,打得北洋军节节败退。1920年6月,粤军回师广东,赶走了桂系势力。其间,邓铿担任了陈炯明粤军的总参谋长兼第一师师长,提拔了一大批年轻有为的军官,如叶挺、蔡廷锴等,第一师成为粤军的精锐。
邓铿此人,治军严格,爱兵如子,一手打造粤军,在军中威望极高,堪称“粤军之父。”
罗翼,陈山虎二人上前立正行礼,邓铿举手还礼,转过身来含笑望着徐斐:“小兄弟,你的话是否过于夸大呢,我邓某可不喜欢危言耸听之人呢!”
徐斐在初次见到大人物的震惊中迅速清醒过来,心中飞快盘算:“邓铿,这可是粤军名将,陈炯明的心月复,孙中山的爱将,要是能攀上这棵大树……心里刚一转念,猛然眼角余光瞥见邓铿笑眯眯的,眼中却不时射出寒光,不时打量着他,心中不由一惊:“徐斐呀徐斐,你在搞啥名堂嘛,还没立足就想上天?”
他迅速调整自己的心态,开口了:“邓司令,我们的情况想必你也知道了,表面看这是民间事件,但邓司令您是广州的城防司令官,广州城内外的治安,您责无旁贷啊。”
邓铿双手反剪,在大厅里踱来踱去,不时扫徐斐两眼,神情难以捉模。
徐斐见邓铿反应淡淡的,好象并不在意,心想,只能出重磅炸弹了,他继续讲下去:“如今孙大总统在桂林准备出师北伐,大军出师,最忌后方不稳,如果北伐途中,广州后方生乱,那对北伐大业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邓铿凝视着徐斐,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你小子,还真能说啊,几个地痞闹事,也能和北伐大业联系在一起,不过,我被你说服了!”
徐斐等几人喜笑颜开,心里的一块大石算是放了下来。
邓铿转头对罗翼,陈山虎二人道:“你们两个,马上带一个加强连,给我抄了潮州帮的老窝。把他们买的枪械全给我缴了!动作要快,要狠!”
罗翼,陈山虎二人领命而去,阿龙,阿驹忙上前向邓铿致谢,邓铿挥挥手:“你们就别这么多礼了,打掉一个潮州帮不难,难的是他们后面还站着………咳!”
阿龙,阿驹带着罗翼,陈山虎去打潮州帮的巢**了
邓铿默默注视着远方,眉头紧皱,刚才的笑容已一扫而空,他的心中似有满月复的心事。徐斐悄悄在一旁观察着这位粤军名将,一时间司令部大厅里静悄悄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的见。
不知过了多久,邓铿回过神来:“小兄弟,你还没走呀?”徐斐微微一笑:“司令,您好象并不高兴啊?
邓铿叹一口气,又哈哈一笑:“天塌下来,我也只当被盖。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你还没吃饭吧,走,吃饭去,先祭祭五脏庙!”
饮杯茶,食个包,聚聚旧,看看报本是广州人叹早茶的习惯。广州人饮茶多是“一盅两件”。所谓“一盅”,就是一个铁嘴茶壶配一个瓦茶盅,壶里多放些粗枝大叶的茶,茶叶苦涩而没有香气,但可提神和冲洗肠胃。所谓“两件”,多是粗糙的松糕、芋头糕、萝卜糕之类,虽然不怎么香口,但可以填肚子。后来,茶楼为了迎合达官贵人的要求,开始选用靓茶,并用山泉水泡茶;“两件”的质量也精细起来,或马蹄糕或烧卖,或糯米鸡或叉烧包等。
广东湿气大,人容易上火,所以当地人喜欢喝所谓的“老火靓汤”,将各种排毒去湿的补品放在一起炖制,达到去火排毒强身的功效,茶楼里到处是打招呼的“饮左茶未”(意即“你喝茶了吗”),在茶楼等位置的,一般是年纪比较大的,年长的一些人。
邓铿和徐斐当然不用等位置,伙计一看邓铿肩上将星闪耀,忙跑上来大献殷勤,把二人领到了楼上的雅座。邓铿掏出几块钱打发了伙计,那伙计连连道谢,心里却奇怪这位将军为何请个乞丐吃饭?
徐斐一上桌,虾饺、烧卖、叉烧包、肠粉、如风卷残云。一扫而光。邓铿只吃了两只烧卖就停了筷子,起身在茶楼上来回踱步,徐斐忙放下筷子,也要起身,邓铿朝他摇摇手,徐斐就低下头接着吃,拍拍肚皮接着吃去了.
邓铿看着他那副吃相,眼中流露出一丝伤感,他上前拍拍徐斐:“小兄弟,想不想当兵吃粮?”
当的一声,徐斐筷子落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