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的身份一揭开,鬼宫众人莫敢不从。镜月未央心系皇城,本想速战速决抓紧时间回去,然而众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再要快马加鞭赶路只怕撑不住,便在鬼宫之内逗留了几日。这鬼宫宫主之位,镜月未央虽然想要,但是见到了谢寒靖之后,她就改变了想法,决定物归原主。
“鬼宫虽是魔煞之地,然而其间高手辈出,殿下就这么拱手让人,难道不觉得可惜吗?”
十八噙着笑,半躺着靠在玉榻上疗伤,言行举止一如既往的无拘束,足以见得他当年的倾城风华。
然而这样洒月兑风流的人,却是一剑屠城万骨枯的魔煞孤星,血染长衫手系万千冤魂。因着那稚女敕的面容,消减了不少狂魔的气息,可那双黑如深渊的眸子还是让人感觉到一股难以承受得铁血迫力,非傲骨无以堪受。
镜月未央闻言浅浅一笑,不答反问:“怎么,难道谢前辈还对秦天启暗算一事心存芥蒂,对宫主之位心有余悸不成?”
鬼宫虽然是江湖恶人绝佳的逃难所,然而在鬼宫中活着也绝非是件轻松的事情,里面的人善恶不齐,贼心叵测,要在里面活得有地位有尊严更是不易。镜月未央不知道当初十八是怎样坐上宫主之位的,诚然他武艺高强,却也难挡五花八门的阴谋诡异,而无论谁坐上这个闻之,就代表着惨绝人寰的战斗,以及无休无止的挑衅和偷袭。
这也是镜月未央放手的原因之一。
“这位置我坐了那么多年,害怕倒不至于,”十八哂笑了几声,微微敛眉,半合起眼,随即浅声叹了一句,“只是一个人在那个位置上呆久了,也还是会厌倦的。”
要什么,就能有什么,宫主一声令下,要什么是得不到的?只不过那些东西,都不是他稀罕的。
而他想要的那个人,早就已经化成黄土转世轮回了。
察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情殇,镜月未央眸光微微一沉,却是换上了冷峻的神色:“本殿敬你一声‘前辈’,就是念在谢前辈曾经也是智勇双全文韬武略的一代豪侠,虽然入主鬼宫多年做下不少恶事,然而并非是善恶不辨之人。鬼宫所为之事本殿都不会跟你计较,只不过本殿还是要提醒前辈一句,当年你为了白凤凰屠杀雪城数万百姓,如今……也该到还债的时候了。”
闻得此言,十八蓦然一惊,抬头看了镜月未央一眼,那少女脸上尽是萧杀严肃之色,甚而还有几分不那么明显的痛惜与苛责。
回想起当年的往事,十八并没有后悔,然而那火烧百里城池的场景如今依然历历在目,声嘶力竭的冲天嚎叫宛如恶鬼哭号,每回午夜梦醒,面对雪城万千无辜游魂,他确然是问心有愧。
毕竟,曾经年少轻狂的他,也曾怀有一颗精忠报国的热血之心,也曾憧憬过叱咤疆场的豪情万丈,也曾歆羡过百姓夹道欢迎的凯旋之军。
只可惜命路多舛,终究还是为了那一抹红颜,倾覆了整个天下。
没想到到头来,还能以这样的方式为当年枉死的数万冤魂超度赎罪,或许冥冥之中,也是一种天意。
“如果殿下一朝失利败于人手,本尊……”十八扬起眉梢,眼角含笑,“不会让你死得安心。”
镜月未央敛眉轻笑:“放心,我会让自己活的很好的。”
鬼宫这样的势力不容易操控,但若利用得好,很有可能比万千军马更有效力,且鬼宫之人皆是镜月子民,除却那些穷凶极恶之徒,想必有很大一部分尚能为国家所用。他们不一定稀罕跟朝廷合作,但是他们决然不会无视西冥虎狼的轻蔑与挑衅。而但凡能为我所用之辈,镜月未央一概是来者不拒,不管他是虎还是兔,是神还是魔。
“对了,”忽然间想起来一件事,镜月未央坐直身体往前倾了几分,目露希冀,“我听说鬼宫圣物九星冰凌花是万毒之王,可攻百毒化解异症,不知者九星冰凌花如今是否还在宫内?”
“你要冰凌花做什么?”
“救人。”
“呵——”十八笑叹了一声,随即缓缓摇头,“冰凌花还在,只是能不能摘到它还是个问题。”
镜月未央柳眉轻拧:“怎么说?”
“本尊带你去看一看,你就知道了。”十八随手抓了件外套披上,拾起桌上的号令群“鬼”的玉扳指戴上,继而起身走到墙边,轻轻转动了墙壁上一片凸起的石块中的三块。天衣无缝般的墙壁哄然打开,露出一条窄而长的狭道。
镜月未央与彦音对了一眼,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穿过昏暗湿寒的窄道,三人进到一座圆顶大殿之中,殿的尽头金碧辉煌富丽非常,一颗颗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半嵌在地面,形成一朵莲花的形状,将整个大殿微微照亮,更是将成堆的金银珠宝照得熠熠生辉,几乎能闪瞎人得眼睛。
镜月未央的瞳孔随着这一景象逐渐放大,然而不过片刻便又骤然缩了回去,因为在那些金银宝器的周围,横陈着不下百具的尸骸,而在尸骸四周,则零零散散地洒落着各种玉石,以及各种短箭暗器——
他们是被困死在里面的!
这里的财宝应该就是这个陵墓中原有的陪葬品,也就是鬼宫所谓的核心圣地,看得出来之前有不少人进到里面想要抢夺财物,到了最后不但没有捞到什么好处,反而得不偿失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九星冰凌花就在那里。”
十八微微抬手,朝着莲花状宝座的石台后指去。
镜月未央眯起眼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稍微搜罗了一番,才看到在那端坐莲花台的干尸身后莹莹闪烁的几点璀璨星光,九星相连形成多角冰晶的形状,衬着最上端的一个芽苞看起来异常的梦幻。
“进到这个地方的人不说成千也有上百,其间高手如云,然而却是没有一个出得来。”十八目光沉定地看着不远处的金山银山,眼眸里已然没有了最初的狂热,变得有些无奈,“你们真的要进去吗?”
镜月未央郁闷了,这种只能看不能吃的赶脚真是让人纠结得想要撞墙啊!
“这么多年,就真的没有人能从里面拿出过东西?”
“有。”
“哈!你不早说……怎么拿的?”
“当年九阳派的空山道人为了救治其爱徒,曾用其绝学神功飞雪破云掌将凤尾玉蟾从里面抛射出来,”十八转眸看了眼镜月未央,递给她一个“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的眼神,“最后,这里就成了空山道人的葬身之地,飞雪破云掌也随之失传。”
嗷呜……
这说了不等于白说嘛!
那要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空手而回?好不容易闯进鬼宫,进到这密坛里来,看着九星冰凌花就在眼前,却要叫她打消念头滚回家?这也太难让人接受了吧!
“如果要进去的话,是不是直接沿着这条铁索走就可以了?”镜月未央指了指连接殿内两块半月形地板的锁链,探头往下瞄了一眼,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即便抬脚踢了一块小石头下去,半晌也听不到声音,竟然是一条深渊!
而且两地相隔足有十余丈宽,就是轻功再好的人,只怕飞到一半也掉下去了,四周的峭壁又渗着水流滑不溜秋的,还不知道藏着什么玄机,看那些人试了上百种方法,也没能跑出来,着实叫人头疼。
看着镜月未央跃跃欲试的样子,十八不由微微变了脸色:“要冰凌花还是要性命,孰轻孰重,你可以掂量清楚了。”
彦音也忍不住插了一句:“进去的话,你有几成把握能出来?”
“一成也没有。”镜月未央撇了撇嘴角,但是要救楚鹤鸣,就只有这一种方法,虽然她跟他非亲非故的,然而要得到楚将军手上的那十万精兵,这一趟险,却是非冒不可。
说这话的时候,镜月未央已经迈开步子往前走了。
彦音一把拉住她,脸色顿然变得严峻:“那你还去?!”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镜月未央微微一笑,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开他的手掌,“可如果连试都不敢试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旦跟皇权扯上关系,就等于是踏入了九死一生的境地,与刀尖上行走无异。既然无论如何都是赔上了性命的博弈,那么冒不冒险又有什么区别呢?唯一的不同就是早死还是晚死,可她并不想死,所以只要能夺得的筹码,就算再怎么不折手段费尽心机,她也一定要拿到手!
不等挣开彦音的手,他即刻上前一步跟了过来,再次握紧镜月未央的手腕:“我陪你去。”
“好啊!”镜月未央抬眉一笑,娇俏可人,并没有假惺惺地托辞拒绝,目光里却全然是必胜的信念,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那般自信,如同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天地都不怕。“真的要死的话,就一起死好了。”
看着那两只不知死活的鸭子踩着铁索快步飞掠过去,十八转身跳坐到了一边的石板上,摇了摇头,坐等给他们收尸。
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
当两人一脚踏上对面的石台的一瞬间,链接着两地的铁索迅速收了回去,只留下一道无可逾越的天堑。
当两人缓步走上台阶之后,身后的地面豁的一抖,自上而下砸了一道坚硬的铁栅栏笔直穿到了地里,厚重得叫人无法撼动分毫。镜月未央抽出削铁如泥的利剑往上砍了一刀,却只能擦出点点火光,连刻痕都不能留下。
这尼玛的鬼地方,果然是要把人困死!
“殿下,你看这里——”
穿过成堆积累的金银,彦音快步走到正中央端坐着的干尸旁边,拾起地上的一把珠链往里面掷了一把,片刻后七八串珠链却没有掉落在地,反而一条条零散地挂在半空。
“啧,这是什么玩意?空间凝固?真他妈邪门……”镜月未央见状不由大奇,跟着走了过去,抬手作势要伸向挂在最外头的那串珠宝。还不及模到那串珠链,指尖陡然一疼,即刻条件反射般缩了回来,镜月未央低头一看,竟是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彦音凝眸转向不远处看似触手可及的九星冰凌花,目光沿着花坛向下一路扫了过来,只见那短短的几尺地面上,掉落着十多节碎骨头,大小不一,唯一的相同点就是它们都像是被一把利刃横刀切断的,因而某一端或者两端看起来特别尖锐。
“这里面有东西。”
“唔,”镜月未央也发现了,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面前站让了几滴血迹的细得让人毛骨悚然的丝线,“妈的这玩意儿比刀还锋利,切骨头都不用费力的,要是能搞些回去给屠夫切肉,不知省了多少力气。”
她不是到这点上还有心思说笑,她是给气糊涂了。
不就摘你一根草吗,有必要防得跟保险箱钥匙似的么?
“那现在怎么办?”
“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机关呗!”
“如果有的话,以前来的那些人早就找到了……”彦音四下探看了一圈,再回过头,却见镜月未央坐到一边的地上,远远躲开那些骷髅,继而捂着胸口做了几次深呼吸,又拍着胸口念了一段听不懂的咒文,“你在干什么?”
“南无阿弥陀佛……”镜月未央双手合十,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慢慢睁开眼睛,“驱鬼。”
“你别自己吓自己。”经过**那一次后,彦音的胆量锻炼了不少,已经可以开始自我迷惑了,只要别人不提醒就尽量强迫自己不往那方面想,只是看镜月未央这哆嗦的模样,他也忍不住有些脊背发凉。
“快快,你也来念一遍!”镜月未央对他招招手,一脸诚恳。
彦音侧开眼,继续寻找殿中的玄机,懒得再理她。
镜月未央抬头把整个大殿从下到上从左到由雷达般扫了一眼,终觉得这地方又邪门又诡异,透着一股不死太浓烈但又不容忽视的违和感,只是那种叫人不舒服的感觉一下子又说不上来。最后,她的目光缓缓落定到了正中央端坐莲花宝座的女干尸身上,虽然那是具干尸,但是看起来并不可怕,繁复的头饰和华丽的衣服还在,脸上蒙着一层不会腐朽的薄纱,叫人看不真切。
唯有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像是能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一般,镜月未央在对上那两个黑洞的时候,整个人忍不住抖了一抖,有种被鬼迷了的惊悚感觉,好像那双早已没有了眼眸的眼睛同时也在看自己,吓得她全身僵硬如石化一般,连眼珠子都转不了。
“殿下,殿下!”
彦音走过去轻轻推了她一把,镜月未央才像是刚回魂似的,木讷而机械地转过头,随即狠狠地扑到彦音怀里抱住他,吓得肩膀一抽一抽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彦音先是一愣,随后却忍不住有些好笑,怎么就怕鬼怕成了这样?转而一想到自己也是半斤八两,那笑容慢慢就凝固在了脸上,目光随之沉稳了几许,这个从小就有的毛病,该是时候克服了。
过了好一阵才稳下心神,镜月未央松开彦音的手臂,站起身走到那女尸的跟前,做了一个叫人意料不到的举动。
远远看见镜月未央对着那女尸双膝跪下,十八忍不住眼皮一跳,还以为她是被鬼迷了。
“未央擅闯先尊陵墓,是为不敬,还望先尊赎罪。”
说着,镜月未央俯身就对那女尸行大礼连续磕了三次头。
彦音也是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正当他走过去要扶起镜月未央的时候,那女尸身后吊在看不见的丝线上的那几串珠链忽然间纷纷落地,像是瞬间解开了禁锢一般。
镜月未央抬起头,见状微微一喜,起身与彦音交换了一道眼色,随即走过去拿长剑往半空探了探,已是毫无阻碍!
快步上前摘下九星冰凌花的花苞放入早先准备好的银盒中,镜月未央这才长长呼了一口气,然而眉心的微蹙却没有完全消下去,冰凌花是得到了,可要是出不去,依然都是白费力气。
“这是怎么回事?”
彦音在一边看得惊奇,却是不知其中奥妙。
镜月未央微微敛眉,看了那女尸一眼,心中敬畏不减。
“方才我看那女尸的时候,发现她头上戴着的金冠上雕刻的图案并非是后妃惯用的飞凤祥云,却是象征帝王之气的龙腾九霄。我一直以为她是历朝某代母仪天下的一介帝后,却没想到……她竟是帝王之尊!”
千古女帝,在历史上却没有记载,那么只能说明一个事实,出于某些不得而知的缘故,她并未能真正的登临帝位。
所以在她死后,依旧还保留着为帝为王的想法,想让所有人对她敬而有畏,俯首称臣,所以才会命人打造这样一个机关,用来彰显她不容轻蔑的威望。
这次瞎猫碰到死耗子并非全是侥幸,镜月未央从不自认为她比别人聪明多少,但有一点,她却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那就是她懂人心。
远远看着那栅栏里的两人,十八不得不承认,他越来越佩服这个女娃儿了,虽然看起来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轻狂姿态,然而在关键时刻却总是让人意外地惊喜。所以,如果是她的话,或许可以解除这座殿宇的魔咒,所谓的有缘之人。
听镜月未央解释完,彦音不由重新审视了一遍莲花座上的那个女尸,除了内里的骨肉已然腐蚀僵化,外面的穿戴却仍旧是一丝不苟,可见当初废了不少心力,而能把整个宫殿打造得如此恢弘壮阔,非皇室之人不得为之。看来,有野心称霸天下的女人,不止镜月未央一个,在历史上早已就有了先驱……
回眸看向那个举剑东敲敲西锤锤的少女,彦音忽然很好奇,如果她真的当上了女帝,会是怎么一个景象,大概十有**……会天下大乱吧!
“怎么办,我们貌似真的要困死在这里了。”
镜月未央嘟起嘴巴不开心,耸了耸肩膀做出要放弃的样子,然而面上却没有太多绝望的神情。
跟她呆久了,彦音虽然不是很能看透她,不过对她的那些坏习惯倒是了如指掌,见状不由微微一喜:“你想到了什么方法?”
“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法子,只不过人总不能给尿憋死,要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那就——”镜月未央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大殿圆顶,如果在以前这座陵墓没被抬上来的时候,确实叫人束手无策,但现在上面的土层开裂下滑露出了陵墓的顶层,如果能狠得下心的话,“炸了这座宫殿吧!”
硬碰硬的法子是很冒险,但不管怎么样,至少可以挣得一线生机是不?
彦音脸色微微一变,继而转头看向那个等在外面的黑影,有些不确定:“恐怕那个人不会答应。”
“不然嘞?”镜月未央的耐心已经被这个鬼地方消磨殆尽,忍不住开始耍赖,“那你说有什么好办法!”
“你不是说这个女人喜欢别人跪她吗?”彦音凤目轻挑,款步走到那干尸前面,“磕了三个响头她就把九星冰凌花给了你,要是磕上一百个响头,说不定她就把我放出去了。”
“神经病!”镜月未央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货是被吓傻了吧,世界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同一把钥匙还能开两把锁不成?“要磕你自己磕,本殿懒得陪你一起发疯。”
本以为彦音只是开玩笑,没想到他真的甩起衣摆跪在地上,认认真真地磕起头来。
镜月未央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喂,你来真的啊?!”
“你不是说过吗,只要有可能,就应该试一试。”彦音一边淡淡的回答,一边有节奏地行大礼,感觉像是一个虔诚的佛教苦行僧在朝拜的路上三步一叩首,只不过他的信仰不同。
他的信仰,是……镜月未央。
因为这个女人,给了他第二次生命,让他觉得继续这么活下去,也未尝不是一件欢喜的事情。
看着彦音虔诚有礼地磕着头,镜月未央拦不住他,不由得开始鄙视起莲花座上的那个女人——
YOU—GOT—IT!FUCK!
爽了吧!开心了吧!满意了吧!小爷的男人都给你磕头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他都没给她行过这么大的礼,嗯哼!看着真不爽啊……
一直到额头磕出了一层细细的红印,彦音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打算,镜月未央越看越心疼,不由得起身走过去拉他:“别磕了,不管用的,一个方法怎么可能用两次呢……”
“……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磕完最后一个响头,彦音缓缓直起身子,从嘴里吐出最后一个数,“一百。”
“呃……”真是执拗的一逼啊,败给他了!镜月未央走过去扶住摇摇晃晃的彦音,又是心疼又是愤懑,还想开口说他几句风凉话,不料在那干尸座下的莲花台慢慢震动了起来,继而缓缓向两边挪开,逐渐露出一个地洞。
镜月未央张着嘴巴瞠目结舌!
卧槽啊!玩真的!这样也可以?!这个世界玄幻了有没有?
她真的要给这个傲娇自恋到一定境界的千古女帝给跪了……
好吧,这不是在做梦,他们可以不用扔火药炸陵墓了,唔,真是让人意外的结局。
“快走,”一连磕了上百个响头,彦音的脑袋不免有些晕乎,连声音都是颤颤巍巍的,但意识还算清醒,“地道……快要合上了。”
闻言,镜月未央回过神了,朝那开启的密道看去,只是片刻的功夫,那莲花台便有缓缓合了回去,不给人逗留的空间。好吧,敢情这个千古傲娇的女帝是想别人不断的不断的给她磕头啊……变态!
扶起彦音,镜月未央快步走到那个洞口趁着石台没有完全合上,把彦音放了下去,那莲花台合得极快,等镜月未央再想挤下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卧槽!镜月未央顿时有种骂娘的冲动。
走回到莲花座前,镜月未央屈膝下跪,一边骂一边磕头,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给谁磕过响头,这回一磕就是上百个,这个傲娇女人真他妈赚到了!
好不容易磕得晕头转向,那莲花台终于再次打开,这回镜月未央不敢犹豫,快速沿着地道的石阶追了下去,她以为彦音会等她,但是这下边黑漆漆的一片——
没有人!
镜月未央开口喊了几声,除了回音却是什么都没有,再点起火折子四下探看,还是一无所获,而且她发现,这整一个空间竟然是密封的?
不会吧,难道被耍了?!
镜月未央吹了一口火折子,把火光弄亮了几分,突然脚底一动,整个空间随之缓缓下移,镜月未央这才稍微稳住了心神,看来是个移动的机关,先把彦音带了出去。
随着密闭的石室移动了好一阵,最后不知下到了一个什么地方,等石门再次开启的时候,外面依旧乌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在百米之外隐隐约约似乎透着一线白光。
镜月未央走出石台,模索着往那抹白光走,才没走出几步,忽然听到身后远远传来一声惊呼,是彦音的声音!
惊叫声一晃而过,然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但是镜月未央可以肯定,彦音那边遇到麻烦了。
不得已,镜月未央只好瞎子模黑一般往回走,整个幽暗的空间里湿答答的,过一段时间偶尔还会掠过一两只叫声凄厉的蝙蝠,吓得她的双腿几乎都在打颤。这一路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得镜月未央几乎麻木,才听到涓涓水流的声音,镜月未央停下来高喊了两声,不过多时就听到彦音厉喝了一句:“别过来!”
是在水流的方向。
可是听彦音的声音,似乎那边的情况及其糟糕,镜月未央双腿微微一颤,深深吸了一口气。
都到这份上了,要是见死不救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拿着长剑当拐杖拄,镜月未央循着水流声向里面拐,在看到一暗淡的光线时不由心下一喜,感叹了一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只不过,在看到拐角后的情形是,镜月未央却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好大一条蛇!
彦音被缠在蛇身上慢慢收紧,已是精疲力竭坚持不了多久。
而在那条赤鳞巨蛇的四周,堆垒了数不尽的骷髅,层层叠叠,活像一个万人坑的填埋场,无数的蝙蝠吱吱呀呀叫着在上面飞来飞去,阴邪的气息扑面而来,叫人从脚底凉到心头,镜月未央差点连剑都握不稳了。
好可怕……好害怕……怎么办……怎么办……
“啊!”
彦音煎熬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痛苦得好像心脏都扭曲了。
救他、救他……
镜月未央颤颤惊惊地收紧拳头握住剑,闭上眼睛竭力克服自己的恐惧,不怕、不怕、不怕……救他、救他、救他……
呜呜……还是回家吧。
“央儿——”
很轻的一声叫唤,轻得像是幻觉一样,那么的不真实,可又那样的清晰,仿佛含着无限的眷恋似的,迟迟没有散去。这是镜月未央第一次听彦音这样叫她,蜕下了所有的伪装和倔强,清澈得像是山涧的溪流,几乎可以由此触模到他的灵魂,他的……
真心。
紧握在剑柄上的拳头微微一动,连带着整把长剑都震颤了起来,强烈的劲风绕着剑身飞速旋转,越来越急,越来越烈,像是着了火似的带着汹涌的烈焰,镜月未央浑然睁开眼睛,对上那双同一时刻察觉到响动望过来的巨大的幽灵一般的惨绿色眼眸,不知道谁被谁吓到了,两者的目光在瞬间凝固成冰,继而轰然爆破!
飞身踏上石壁,镜月未央聚起所有内力融于利剑之上,于顶空对准蛇的右眼将长剑劈射而去,剑锋堪破空气,一刹那间犹如捕猎的苍鹰,箭一般朝猎物扑射而上,随之掀起的巨大风暴挠动了四下的骷骨蝙蝠,几乎震得整个山洞都要晃动起来。
长剑破空而来,笔直射入巨蛇眼内,将其重重钉在了石壁之上!
巨蛇顿时痛得身躯乱扭尾巴横扫,瞬间将彦音整个人抛飞了出去,重重摔在石壁上,四处堆叠起来的骷髅被蛇尾扫得四处乱飞倾覆而下,大片大片地滚下来几乎要淹没整条水沟。
镜月未央赶紧冲过去架起彦音,顶着四处横飞的枯骨往外飞奔,冲着冒出白光的地方一个劲地埋头狂跑,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顾不上了,只知道要快点逃快点逃,快点逃离这个阴森恐怖的鬼地方……好像背后有无数厉鬼在追逐噬咬一般。一直到冲出了黑暗的山洞也不知道,彦音在背上呼唤也不知道,连着冲出了山崖十多里路,镜月未央才终于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翻身滚进了草丛里,脸色惨白一片,像是被摄去了魂魄。
“未央?未央?!”
彦音跪在镜月未央旁边,使劲摇晃她的肩膀,过了好一阵才见那双空洞得没有焦距的眼里重新聚起了清光。
恍恍惚惚看见彦音对着自己焦急地在说些什么,镜月未央不由微微扬起嘴角,轻轻感叹了一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刚说完话,便就合上眼睛彻底昏了过去。
看着嘴角那抹来不及撤去的微笑,彦音眸光一动,两滴清泪忍不住就落了下来,啪嗒滴到镜月未央的手背,溅起一小片细碎的液滴。
这个傻瓜,明明那么怕鬼,那么怕蛇,还要强迫自己来救他……
他不知道那个时候镜月未央究竟下了多大的决心和勇气,才能迈开那一步,才能睁开眼睛对上那条勇者见了都要惊魂的巨蛇,才能举起长剑挥开那震慑天地的杀招……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明明很清楚,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会出手杀了她不是吗?
伸手抚上那张小巧精致的面庞,一遍又一遍,爱不释手似的,想要一辈子这么看着她,又爱又恨,直到死为止。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周围是黑色的,头顶有一抹月光,不是那么亮,左右都是坟墓土包,那么寒碜,镜月未央微微一缩,颤着嗓子问了一句:“这是什么地方?”
“去**的那条路。”彦音的声音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什么?!”镜月未央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然而她在彦音的背上,连脚都触不到地面,“快放我下来!”
“你还害怕?”彦音轻轻一哂,口吻里满是轻蔑,现在他总算有有鄙视她的资本了。
“唔。”镜月未央趴在彦音肩头权衡了一下,最后还是小小地点了点头,万一她打肿脸充胖子说不怕,彦音就把她丢在这里了怎么办?这种险绝对不能冒!
“哈哈……”彦音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十分的欠扁,气得镜月未央想要掐死他,“那天你说,你发现了什么?”
“什么发现了什么?”
冷不丁的冒出来这么一句,鬼知道他说的是那件啊!
“就是你说,我的眼里只能有你一个人的时候,是因为你发现了……?”
噗——
镜月未央快要吐血了,尼玛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坟场啊!妹的在坟场里谈情说爱,会不会太有情调了?!他以为他是跟鬼**啊!
“我说了只说一次,你自己没听清,不关我的事!”
“你要是不说,”彦音微微寒了声色,转而开始威胁她,“我就把你丢这里,让你自己一个人走。”
镜月未央险些跳了起来:“浑蛋!你敢?!”
要不是为了救他,她哪里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他竟然还敢拿这事戳她痛处,太过分了!
“骗你的,”彦音淡淡笑了笑,继而轻叹了一声,“我哪敢啊……”
“哼!这还差不多!”
两个人背着月光走了很久,走过那篇幽森的密林时,镜月未央几乎把彦音的肩膀捏碎,经过峡谷的时候,她差点把他直接勒死,一直到看见了前夫阴幽得像是地狱的**时,镜月未央趴在他的肩头,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叹了一句,不知是在跟谁说话,亦或者是在自言自语。
“因为那个时候,我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儿……吃醋。”
闻言,彦音扬起嘴角浅浅笑了起来。
真是个不坦白的人啊,还说……她没有真心。
最终,镜月未央还是不能改掉怕鬼的毛病,但似乎只要他在身边,她就不会发抖了呢——如果,这也算是可喜可贺的收获的话——镜月未央突然间觉得自己好没出息!
鬼宫的事交给十八掌管之后,镜月未央就打算启程回帝都,然而柔香玉说什么也要跟来,说是看中了彦音这个好苗子,准备收他为徒,把绝学源远流长下去,看着彦音笑盈盈地应下,一边还意味深长地对她抛了个功力十足的媚眼,镜月未央森森地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拿到了九星冰凌花,算了算楚鹤鸣发病的日子差不多快到了,镜月未央便不打算再把他们关下去,收拾一个算一个。最近闻人樱离他们动静很大,镜月未央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浪费了。
不料一回皇城,就有一个几乎是晴天霹雳般的消息迎接她——
皇上病重!
突然间生病当然是不可能的,前段时间还好好的,一下子就病入膏肓肯定有蹊跷,镜月未央很清楚是有人动了手脚,但是那个人会是谁呢?!
“央儿——”见到镜月未央回宫,皇后立刻迎了上来。
镜月未央面色严峻,一边往皇帝的病床边走,一边向皇后询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中毒。”皇后轻轻说了一句,左右看了一眼才凑到镜月未央耳边,“有可能是端妃做的……”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