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多时,如同被激怒的猛兽,漫天漫地的树藤像是章鱼的触角般疯狂地席卷而来,铺天盖地地缠上人的手脚脸面,继而迅速地勒紧,比蟒蛇还要来得强劲可怖。
混乱的挣扎下,时不时爆出一声声难耐的闷哼,别说是毫无反抗能力的马匹,就连身手稍微慢一拍的下属都难以幸免于难,镜月未央一手护着小女乃娃,一手闪速劈开枝条生生砍出一条血路,虽然没有受伤但也不免捉襟见肘。
“嘶!”
手背一痛,被一根细藤抽出了一道血痕,镜月未央倒抽一口冷气,低声诅咒了一句。
“这边!快走!”
手臂被人猛的拽了一把,镜月未央立刻连人带身扑了过去,在她跑开的一刹那,一抹白影狂吼了两声骤然朝她原来的方向跃了过去,似乎是要去救她。
“白眼狼!”
镜月未央疾呼一声,却是没有拦住它。
白眼狼一跳到树丛里,四下的藤蔓就簌簌收了起来,把一只半人多高的银狼包围起来团成球状高高地捧到半空,朦胧的月色下硕大的一团球体越缩越小,越缩越紧,好像要把白眼狼捏成粉碎。
“嗷嗷嗷……”火云貂见状也立刻耸起长毛不停地抬起前肢直起身子跳起来,躁动不安地朝那树丛龇牙咧嘴狂叫不止。
镜月未央一把将小糯米团子塞进西门九幽手里,转身就要去救白眼狼,然而不等她迈开步子,手腕却被西门九幽紧紧扣住,死死压按在原地半分不得动弹:“你疯了么,为了一只畜生去送死?”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它就这么死掉?它是为了救我才被卷进去的,我还没有冷血到那个地步!”
重重甩开西门九幽的禁锢,镜月未央迅速跑到一边从杂乱的帐篷里翻找了一阵,尔后身影一晃像是捕捉猎物的黑鹰般朝那棵隐藏在树林里的大藤树的树干笔直冲了过去,众人见状不由大急,连连唤了好几声却是拦不住她,像是料到彦音他们会追上来似的,镜月未央背着他们厉声喝道:“别跟过来,快闪开,越远越好!”
“可是……”
“你要干什么?”
“快回来,这太危险了……”
“让你们闪开就闪开!哪这么多废话!”见大家无动于衷,镜月未央不由得也发怒了,回头寒声斥骂了一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峻。
楚鹤鸣目光微烁,像是陡然间想起了什么,转身将众人带开:“躲远点,主上恐怕是要用霹雳雷了。”
慕容晏还在犹豫,肩膀不知被人狠狠抓了一把,随着一行人晃到了百米开外的山坡上,不等他们站稳身体回头观望,身后猛然就“轰”的炸开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一瞬间震彻九霄差点没把满天的星星给闪下来。
西门九幽回眸望去,只见到刚才的离开的那个方向燃起一片冲天火云,无数的火星从半空噼里啪啦掉落下来,同时又有无数烧红的火星随着滚滚的浓烟冲上天宇,整个场景看起来堪称壮观,可是他却没有多大的兴趣观赏这样的“美景”,也无意去探究这个大爆炸是怎么造成的,在火光四射的那一瞬间,他的脑中顿然一空只剩下了一个顾念——
镜月未央在哪里?!
然而这样的空白也只是及短暂的一刹那,很快西门九幽就恢复到了平素的沉定冷静,冷冷下令道:“还不快去找人?!要是陛下出了什么事,你们就一起陪葬吧!”
“未央!”不等西门九幽说完,彦音拔腿就往火团的方向冲了过去,猎猎夜风扬起衣角,露出了绣袍下异常风骚而性感的雪白大腿,然而那张秀媚的俊颜上却没有丝毫的妖娆,紧紧抿起的嫣红唇瓣显露了他的焦虑与紧张。
“央儿……”
“陛下——”
“呜呜呜呜呜……”
山中多日没有下雨,火一烧就像是海上来了飓风般汹涌而起,**一相逢,直把树林当油锅,一群人还不及跑到原来的那个地方,扑面而来的热浪就把人打了回来,彦音虽然忧心却也不免连连退了数步,一手揪上被火焰烧焦了的一缕发丝狠狠咬了咬嘴唇,凤眼紧眯只恨自己无能。
看到彦音掀起衣袍捂住脸就要往火海里冲,白朗之立刻拉住他:“现在进去跟送死有什么差别?”
彦音回眸提眉一笑,明晃晃的火光下端的是风华万千倾国倾城,便是看在白朗之眼里,也有那么一瞬忍不住动心:“如果救不了央儿,那么陪她一起死的话至少不会叫她觉得黄泉路上太寂寞……”
“操!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乌鸦嘴!嗷——老子挂在这里好晕啊,还有那边白眼狼好像被卡住了谁来帮它一下?”
听到声音从左侧上方传来,众人皆是一喜,齐齐转眼看了过去,却是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看到。
西门九幽微微蹙眉:“你在哪里?”
“这里啊……就在你头上……”
镜月未央有气无力的哼哧了两声,使出吃女乃的劲儿摇了摇树枝,众人这才看清在树枝堆里埋着一个黑漆漆的影子,楚鹤鸣离她最近,当即飞身上去帮她,拨开树枝借着月光一看,一向从容不迫平淡如水的某人也忍不住“扑哧”一声掩嘴笑了出来。
见他这般,镜月未央立刻瞪圆了滚溜溜的眼睛:“笑什么啊!不准笑!”
听她这样说,楚鹤鸣反而笑得更欢了,他不是故意要笑的,但是镜月未央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搞笑,好像是从炭盆里翻了几圈出来的那样,满脸都是污黑,头发被炸得像扇子似的往四面八方撑开,衣服更是破烂不堪捉襟见肘,镜月未央为了不走光只好缩起身子双手抱胸作防护装,活像一只被激怒了的野山鸡。
好不容易忍了下来,楚鹤鸣才解下外套给镜月未央披上:“微臣失礼了,望陛下恕罪。”
“哼!”镜月未央偏头转开,压根儿就不想再理他。
虎落平阳被犬欺,落草凤凰不如鸡,这次真他娘的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因为火势已经大到了没有办法扑灭的地步,大家只好速度撤开远离危险地带,好在夜风刮向西北,东南方向的树林殃及不多,走出三里多路基本就月兑离了火海,众人才下到河边寻了个浅滩休息。
“妈的,刚才那究竟是什么鬼玩意儿?”
镜月未央扯着楚鹤鸣的衣服把自己团团裹住,抱着膝盖坐在火堆边取暖,眼下那些物资都葬身在了火海,她连一件可以换洗的衣服都没有,想起来还真是凄凉。可是要把别人的亵衣亵裤拿过来穿,那好像未免也太恶心了……
“是鬼爪藤,靠捕食山林里的鸟兽来维系命脉,常日以枯树状显露在外侧,只有遇到活物的时候才会从树心伸出藤条,一旦猎物被藤条卷入其中,鬼爪藤就会分泌出一种毒液将其溶解,连渣都不剩一块。”白朗之见多识广地为大家科普,众人听得心有余悸,他却是兴致勃勃,“不过这种东西很罕见,我也只是在书里见到过,据闻唐门曾经采集到鬼爪藤的毒液炼制出一种叫‘水无痕’的毒药,只要人一沾上就会在瞬间化成一滩血水。”
“啊……那就是说……”
慕容晏陡然瞪大眼睛,月兑口而出,然而不等把话说完就兀自闭上了嘴巴,不再吐漏一个字节。
“就是说什么?”
慕容晏不想彦音那样会一惊一乍,要不是牵扯到什么关系重大的事情,绝对不会引起他这样的反应。
“没什么,”慕容晏敛下眼睑,不去看镜月未央的眼睛,摆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起,泄露了些许焦灼的情绪,“只是联想到了某些不好的事情。”
察觉到他的怪异,镜月未央不由抬眉:“不能跟我说?”
见他有这样大的反应,白朗之就猜到他或许知道些有关“水无痕”的事情,这种毒药之前被师父夸得神乎其神,他也就忍不住有了些好奇:“可是跟水无痕有关?”
慕容晏缓缓点了点头,犹豫地沉默了一会儿,镜月未央隐约猜到了些什么,蹙起眉头又问了一句:“是不是跟……朝廷有关?”
“其实我也是无意间在父亲喝醉酒的时候听到的,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此事事关重大,不会是空穴来风……”慕容晏握紧手指想了想,还是打算把实情说出来,“当年孝德太妃在皇庙失踪的时候,就只在花园里发现了一滩血水,当时大家都以为太妃娘娘是被贼人劫走了,圣祖皇帝派人在方圆百里搜找了整整三个月,才彻底死心回了宫,却是从此一蹶不振,没过几年就把皇位授给了不及弱冠的先帝。”
“啧……没想到皇爷爷还是个痴情种啊!”宫里头看到的史书都是事关朝政的,又没人敢在她耳边嚼舌头,镜月未央对这些后宫艳史却是了解不多,此刻听慕容晏一说不免起了兴致,“话说这位孝德太妃长得有多美,竟能叫皇爷爷这般念念难忘?”
“想知道太妃有多美,看靖王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