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山脚下响起,连绵不绝的浓烟火光像是火龙一样飞速地环绕整个城池,由外而内一圈圈逼近,直至毁灭整个城池。
山下除了碎石爆炸声再无任何声响,黄土碎石漫天风扬,浓烟之下看不清任何的景象,没有人能猜测出烟雾之下是怎样惨烈的一个场景,但他们都知道,那底下比之十八层地狱有过之而无及。
站在山头观摩这一场景的人除却少数几人,一个个都撑大了眼睛,不能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那些深埋在底下的一小包一小包的东西,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如果不是有人跟他们解释,他们根本无法想象眼下的景象是如何制造的,不,就是解释了,他们还是难以置信,无法理解……就好像是神兵来助,明明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却在转瞬之间,不废一兵一卒就将整个战局扭转了过来。
而带领他们布下这个棋局的,就是那个在一年之前还臭名昭著的纨绔女帝。
再次看向高高站在崖边的女子,没有人敢再轻视她,没有人敢再小觑她,投向镜月未央的目光中除了尊崇更多了三分的膜拜,还有一种从心底深深生出的敬畏。
绝对绝对不能得罪这个女人!
就算是跟西冥铁骑搏杀,就算是跟西冥帝君相抗,也不要跟这个女人对峙抗争!
不然,她真的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什么叫做——
死无全尸!
山风凛冽,一阵一阵掀起了镜月未央的袍衣,看着山下的灰飞烟灭飞沙走石,镜月未央神色冷峻,却是丝毫没有打胜战的欣喜,她说过,她并不是没有办法对付西冥军队,只是这种以掩埋尸骨取得胜利的方式太过暴力血腥,太过残忍。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绝对不会下手点燃第一根炸药的引线。
可惜西冥那群虎狼欺人太甚,不给点血的教训,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镜月未央是那种不动则已,一旦下了手就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的主。
这一次以凉州为靶心,被西冥侵吞的十三座城池将齐齐夷平,那些被西冥虎狼吞下去的领地和财物,她势必要让他们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这个计划,是一开始就有的?”
楚鹤鸣脸色微白,收回视线看向镜月未央,眸中神色复杂,他一直都没看懂过这个女人,而这次,他却看明白了。
这个女人看起来软软的很好欺负,对谁都心慈手软,好像不会还手的样子,但其实那都是伪装而已,只不过是她懒得反击,如果真正激怒了她,她的怒气绝然不是轻易能够承受的。
就像现在,那十三座城池如果死守,不可能会这么快就沦陷,镜月未央却放手开关拱手相让,一边将镜月百姓引入绝云关内,一边以三万精兵为诱饵将西冥军队留滞在了西境,若非早就有了谋划,这一番“请君入瓮”又怎么可能会如此顺利?
“不错。”
镜月未央微微颔首,双眼微眯眸光如刃。
楚鹤鸣心下微动,隐隐觉得镜月未央那张稚女敕的面容上透露出冰冷的萧杀之气,那一瞬看着,竟有些陌生,明明触手可及,却是咫尺天涯。
转过身,镜月未央抬眸看向楚鹤鸣,眉眼微微弯了起来,露出几缕温和的神色:“这样的朕,是不是会让人觉得害怕?”
楚鹤鸣微微一愣,迟疑了一下,尔后点了点头,如实作答:“陛下贵为帝王之尊,臣民敬畏乃是常理。”
“你呢,”镜月未央眼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目光鄙视望近楚鹤鸣的眼眸中,“你怕我吗?”
“微臣……”头一次被镜月未央这样认真地看着,好像有一种被火燎身的错觉,楚鹤鸣不自觉的挪开视线,“自是敬畏的。”
“呵——”镜月未央淡淡叹了一口气,似笑非笑,忽而抬手为楚鹤鸣整了整领口的绒毛,口吻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是豺狼虎豹,还怕把你吃了不成?”
因为站在石头上,本来比楚鹤鸣矮了一个头的镜月未央如今跟他差不多高,两人贴得紧,姿势看着还有几分暧昧。没来由的,楚鹤鸣脸颊微热,几乎能感受到镜月未央喷薄在脸颊上的气息,他不是第一次跟镜月未央靠得这么近,曾经在公主府里的时候,镜月未央甚至还亲过他。
只不过那个时候除了厌恶就是毫无感觉,从不曾如现在这般……
紧张得几乎能听到从自己胸口传来的加快了频率的心跳声。
一夜之间,整个战局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策马扬鞭攻占下来的十三座城池在一夕间毁于一旦,听到这个消息,不仅是西冥将领的心在滴血,就连逃离了战火的镜月子民,也忍不住是心惊胆颤,不知道是该怨恨那个将他们的家园当做诱饵的帝君,还是该钦佩她的胆识与谋略。
确然,这样一来,拿十三座城池换取西冥军团将近十分之三的战力,无论怎么掂量都是一笔相当划算的买卖。
西冥虎狼经此一役,势必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无法再次兴兵作战。
果然,不出三日,逼近绝云关的西冥军队齐齐退兵,以绝云关外的天水城为界,划道而治,却是始终都不肯松口放弃那十三座以战将之躯换来的城池,还有那座以凤城为饵从靖王手里买下来的玉矿山脉。兴兵作战本就十分耗费国力物资,原本还打算在镜月未央的领地上放火打劫,不想到头来却被反打一耙,西冥现在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烧了大半的钱穷得慌。
“陛下,这都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西冥军队还没有班师回朝的迹象,恐怕是打算在这边境之地扎根了。”
在西境十三城大肆猖獗了一场,看着成千上万的敌兵葬身在火药的威力之下,众人豁然有一种一雪前耻的豪壮,就算整个队伍不足百人,且还深深地陷在西冥势力的月复地,却是没有一个人忧心害怕,似乎有镜月未央在,就跟吃了定心丸一般,即便是死,都是心满意足死得安逸,不枉此生!
然而,他们的性命不足挂齿,帝君的安危却是重中之重,即便拼却性命,也要将她平安送回镜月。
“嗯。”
镜月未央埋头看着地图,闻言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并没有太大的慌乱。
前来禀报的小将忍不住抬头多打量了她两眼,印象中这个女人一直都是言笑晏晏的模样,除了偶尔神情萧肃叫人望而生畏,似乎从来都没有露出过慌张的神情,好像一切都胸有成竹胜券在握,不管这其间会有多大的变故。
他长这么大,见过这么多的人,还没有遇到过像她一样的。
见镜月未央的目光一直在西北境一块打转,楚鹤鸣也跟着琢磨了起来,好半晌,镜月未央忽然开口问他:“鹤鸣,你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走?”
“鬼王知道我们还活着,一定会把回绝云关的路堵死,如果按原来的路回去,无疑是送死,所以我们只能从走别的路线。”
“嗯。”镜月未央点了点头,伸手在地图上划了一道,“其实朕对行军打仗并不熟识,你熟读兵书,对镜月地形又了解,这一路朕就指望你了。你来看看,如果从这边走,行不行得通?”
“陛下的意思是,沿河绕过西冥帝都,再经北漠回镜月?”
“虽然朕不知道冥帝那只老狐狸究竟长了颗什么样的心,但兵不厌诈,单是简单的绕过山脉避开绝云关,说不定会被他猜中,若是从西冥帝都走……”镜月未央说着就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一眼之下倒是有了种少女狡黠的可爱来,“我就不信,那只死狐狸这样也能猜到!”
“可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楚鹤鸣不得不承认,镜月未央的深谋远虑与心思之缜密,绝非常人可比,“毕竟我等的形态体貌,跟西冥人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唔,这确实是个麻烦……”
镜月未央皱了皱眉头,嘴唇微微嘟起来,像是馋嘴的小孩看着桌上的糕点却够不着,苦恼得整张脸都缩了起来,模样竟是说不出的娇俏。
“唉,先不管了,船到桥头自然直。”镜月未央合上地图,伸了伸懒腰坐下来,习惯性地抬腿就摆在桌子上,抬手往膝盖一拍,“这几天东奔西跑的累死爹了,鹤鸣,过来给朕捶锤。”
楚鹤鸣蓦地一震,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不自觉看着镜月未央就入了神,差点连她说的话都没听清,抬眸看镜月未央一副大喇喇的姿态,意识到镜月未央喊他做什么之后,脸颊又忍不住烧了起来。
“啧,老子千里迢迢跑来救你,这下让你给老子捶锤腿捏捏肩都不愿意啊?”
镜月未央怨念地瞪了他一眼,越发觉得这些个男人指望不上,一边念叨着“靠别人还不如靠自己”,一边就俯身自己按捏了起来。
楚鹤鸣被她说得脸颊更烫了,脚步犹豫着往前踏了两步,还没在凳子上做好,镜月未央一条腿就甩了过来,往他的大腿上重重一搁:“还算你小子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