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冲冲赶回家里,郭大娘见他鼻青脸肿的,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责备道:“正儿,你又和谁打架了?娘的话你怎么总是不听?”郭正没心思解释,便又推到赵玉璋身上,郭大娘知他二人是从小厮打到大的,便也不去深责,只叮嘱他日后躲着些。
天色渐暗,郭正躺了一会儿,忽想起那本拳谱来,猛地坐起,心道:“我终究是个没耐性的人,书读不好,拳也练不成,难怪处处被人欺负,从今日起专心去练那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谁得罪了我,日后一一与他们算账。”想到这,忙赶到院子里,见书还在地上,便捡起来,兴之所至,就着堂中烛光去练,只是他一无武学根基,二无名师指点,纵有良资美质,进益亦缓。
二更时分,他提着一包石灰偷溜出去,赶到杨花巷,果见郝鼎臣等在那里,身后还站着另一青年。他赶上去便问:“此人是谁?”郝鼎臣道:“这位公子姓张名国靖,乃是‘满齿留香’的少掌柜。”这“满齿留香”乃是苏杭最大的米铺,专售各种上等米,日进斗金,郭正听了此人身份,不禁大为惊诧。
张国靖体格粗壮,身材魁梧,手握一根大棒,道:“乌龟寻常是不能打的,不过因势凌弱,为富不仁的,却是该打,我闲来无事,听鼎臣说要来打老乌龟,便也来了兴头。”郭正听了这一番话,甚合心意,大喜,道:“我寻常只道富家子弟没成样的,今日遇见你们,才知自己原先都错了。”三人大笑,分头去布设陷阱。
布置妥当,郭正与张国靖蒙着脸,伏在墙头,郝鼎臣回家瞧了一次,赶来道:“老乌龟喝得醉醺醺,快过来了。”言罢也蒙了脸,与二人伏在一处。
正闲话时,就见巷子口过来两盏大灯笼,三人知是猎物来了,遂闭口不语。今日郝知府设宴,邀请本城众多富绅,席间吃不完驼峰鹿脯,饮不尽玉液琼浆,莺歌燕舞,其乐融融时,郝知府忽有所感,停杯投箸不能食,众商贾忙问缘由,因道本城流离失所者甚多,食无所食,衣无所衣,其状凄苦,而府库捉襟见肘,建不起许多义舍,他身为一城父母,珍馐当前,甚感羞愧,故而不能食。
众商贾纷纷称赞大人之仁德,慷慨解囊,有出一千两的,有出五千两的,杨誉本不热心,忽听龙恪出了七千两,有心争个高低,因捐了一万两,顿时力压群贾,郝大人甚喜,亲自为他把盏,杨誉出尽风头,沾沾自得,故多喝了几杯。
四个打手在前,四个打手在后,阿财紧靠着轿子,一行慵慵散散的进了杨花巷,走不多远,前头两人踩着兽夹,钻心之疼,嘶声痛叫,众人大惊,正不知缘由时,铺天盖地下了场石灰雨,众人迷了眼,惊恐万状,只听四处都有人叫:“我们是老牛山的强人,有财的留财,无财的留命。”不知人数有多少。众打手素来都是欺软怕硬的,哪敢抵挡?恰如无头的苍蝇乱飞,顾不得杨老爷子,都奔逃得干净。
杨誉在轿中昏沉沉的,乍听得来了强人,酒醒了大半,听到外面乱哄哄的,想看个究竟又不敢探出头去,只叫唤:“阿财,阿财。”阿财倒还忠心,守着轿子不走,道:“老爷,别出来,外面都是老牛山的强人。”刚说完,当头一棒打下来,哼也没哼,栽倒在地。杨誉听不到他的声音,情知不妙,吓得浑身哆嗦,再不敢言语。
没曾想得手竟如此容易,三人都甚为欢喜,郝鼎臣用大棒敲打轿子,喝道:“里面的人出来。”杨誉哪里敢出来,只言:“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听强人敲打得紧,怕惹恼了强人,才不得不缩着脑袋头,战战兢兢的走出,也不敢抬眼看,只道:“好汉,英雄,莫害小人性命,你们要多少钱,小人一定奉上。”三人欲打,见他白发萧然,犹自乞哀告怜,倒不忍打,张国靖道:“我们不害你性命,你回轿子去,随我们上老牛山,等你家人送了银子来,便放你回去。”杨誉乍听有些奇怪,心道这强人怎还要抬着我上山?心里虽然疑惑,却不敢多问,自叹侥幸保全得性命,称谢不已,复进了轿。
郝鼎臣道:“我等虽是强人,却也是行侠仗义的好汉,因听闻你仗着有些钱财,向来横行霸道,欺压百姓,多行不义之事,故特来打抢你,也让你知道这世上还有治你的人,以后不得胡作非为,你可听明白了?”杨誉忙道:“听明白了,只要好汉饶小人一命,小人一定悔改。”
轿子晃荡一下,又平稳下来,好似已上了路,杨誉坐在轿子里,听着外面强人言语,心道:“这强人的轿子倒抬得稳。”不知过了多久,轿外也听不到声音,他心下疑惑,想说话又怕得罪强人,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忽又听得脚步声杂乱,心下道:“这必是到了贼窝。”忙叫:“大王饶命,大王饶命。”掀开帘子,迎面看见的却是华潇郎,他惊道:“贤侄,你怎么和……?”看看四周,这才知上了强人的当,自己还在巷子里。
郭正三人骗过杨誉,早早的出了巷子,大笑不止,趁着兴头,便寻了家酒楼,叫上三五坛好酒,切上十几斤牛肉,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相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