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各路江湖人物分头部署,由薛丹枫与华远亭各领一队人马,在南北两个方向佯攻,以吸引魔教妖人前往,而中路则以圆证大师为首,百余人共同攻破魔教的天地水火阵。
众人初入枫林,皆凝神屏气,着意魔教之陷阱机关,渐行渐远,只见四围俱是繁密之枫林,枫叶重重叠叠,仿佛是一团浓浓的红云,遮住了日光,令人难辨方位。众人步步留意,不知走了多久,忽一人指着树上大叫:“那……那不是魏掌门么?”众人闻声望去,果见一具尸首吊在树上,皮开肉绽,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惨不忍睹。
圆证叹了一声,道:“阿弥陀佛,我等把魏掌门葬了吧。”众人正要去取那尸首,忽西头一人惊叫道:“你们快来看,你们快来看。”众人大惊,顾不得那尸首,连忙赶到了西边树林,只见前面横七竖八的躺着百余具尸体,或无头断臂,或开膛分尸,死状惨不忍睹,仿佛是阴司地狱一般,直叫人看得毛骨悚然。众人大惧,许久说不出话来。
“大师,此地不宜久留,我看……我等还是回去吧。”一人道。众豪杰纷纷附和,去劝圆证,他们一见到如此凄惨之景象,先前慷慨赴死之心顿时泯灭了。圆证面色沉重,他也料不到这阵中的机关竟如此恶毒厉害,以诸人的身手,硬闯只怕仍是死路一条,遂道:“也罢,诸位同道要走的便走,要留的便同贫僧一道留下。”听得此话,立时大半的豪杰折身欲返,可突然间他们又发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他们已找不到出林子的路了,众人看着层层密密的树木,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他们隐约察觉到,在看不见的暗处,有无数吃人的鬼怪正注视着他们,随时都会扑出来摧残他们的躯体,一阵寒风吹来,众人打个冷战。
郭正束了束衣服,握着唐刀的手更紧了,这时就听华潇郎朗声道:“诸位同道,事到如今我等已无退路,唯有拼死一搏,才有活路。”众人踟蹰未定,忽一人尖叫道:“我还不想死,我要回家。”一面狂叫,一面狂奔入了树林,众人阻拦不及,不久便听到一声凄厉惨叫,众人大骇。圆证急忙命众豪杰围成一圈,不可轻举妄动,警惕魔教妖人来袭。
风愈大,落叶伴着尘土漫天飞扬,许久不见魔教之人动手,众豪杰的惧怕之心愈来愈强,不少人朝林中大骂道:“他女乃女乃的,要杀就快些动手,老子可等得不耐烦了。”这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等待了,尤其是对死亡的等待。就在这时,风声陡变,众人立即噤声不语,又是恐惧又是好奇的看着风沙漫漫的深处,魔教妖人终于动手了,众人惧怕之余,又有一些轻松。
“嗖”,近了,透过层层落叶,众人看清那是密集如雨的箭矢,黑云压城一般让人窒息,狂躁的尖叫,凌乱的身影,众豪杰如溃蚁一般四散奔逃,顷刻间,凄厉的惨叫掩没了呼啸的风,飞溅的血肉染红了飘扬的叶,有些人侥幸逃过一劫,喘息未定,或脚下塌陷,或头顶落石,毙命于种种陷阱之中。
除了众豪杰垂死的申吟,大地又归于死一般的沉寂,郭正粗略看了一眼,活着的只剩下数十人,而且多数受了箭伤。华潇郎仗剑而立,恨得咬牙切齿,道:“魔教妖人果然歹毒,大师……。”回头一看,忽然发觉圆证大师消失不见,这下可有些慌了,忙询问众人,众人都说当时情形混乱,并未注意到圆证。李玉箫眉头紧蹙,道:“林子里机关重重,想必大师已遭不测。”众人面面相觑,如今没有领头之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争论之中,众豪杰分作了两路,一路人主张留在原地,等待同道的救援;另一路人主张走一步看一步,不能坐以待毙,诸人谁也劝服不了谁,于是以王名扬、华潇郎和李玉箫为首,十余人投东而去,其余豪杰则留在了原地。
众人在林中缓慢穿行,不久之后,就听得数十声惨叫,知是留在原地的豪杰被杀,正骇然无语时,林叶响动,十数个红衣之人从树顶飞落,其势甚急,刀光耀眼之间,有数名豪杰身法稍缓,即刻被劈成两半,众人要救哪里来得及?忙背贴着背相与护卫。
红衣之人将众豪杰围住,他们蒙着脸,只露出两只眼睛打量众人,众豪杰也朝他们看去,目光对视之时,只觉寒气逼人。王名扬骂道:“狗东西终于现身了。”红衣头领阴森森的道一声:“杀。”红衣之人杀奔上前,王名扬大叫:“诸位同道小心了。”一个“了”字未落双方已交上了手,红衣之人武功高强,不过片刻,又有数名豪杰惨叫丧命。
郭正懊悔不迭,心想今日陷此绝境,真是难逃一死了,忽想起陆伯翁传授的“保命三招”,暗道:“倘若打不过,兴许这三招能保全得性命。”心下盘算着何时趁人不备倒地装死,见红衣之人杀奔过来,举刀要与之相斗,谁知红衣之人竟纷纷避开了他,径去与旁人打斗,刀光剑影之中,热血迸溅之际,他站在原地大为不解,忽瞧见一旁的华潇郎亦是一样神情,猛一低头,拿起胸前的那道保命符,暗道:“莫不是这符灵验了?哎呀,不知泡影寺供的是什么佛?回去之后定要好好拜拜。”他只怕是自己想错了,纵身跃入激斗之中,然而红衣之人却依然不向他进攻,遂大喜过望,他是个极机灵的人,见红衣人不杀他,自然更不敢去招惹红衣人。
华潇郎哪里想得了这些?心下虽存疑惑,毕竟正邪难两立,长剑一抖,喝道:“妖人纳命来。”一招“长虹贯日”直往红衣头领要害刺去,头领“哼”的一声,长刀一挡,拆解开来,不与他纠缠,往旁便走。华潇郎只当他是惧怕本门剑法,道:“妖人,再吃我一剑。”剑疾如风,紧随而上,头领见他纠缠不休,避无可避,只得举刀招架。郭正见状大为愕然,暗道:“姓华的真不要命了么?哼,他死了也好,谁叫……。”忽又想到:“他死了龙姑娘也不会喜欢我,龙姑娘和他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又何必总是耿耿于怀?”心下一阵凄然,脚底一滑,便来到二人之前,长刀一挥,将二人的兵器荡开。华潇郎大惊,怒目看着郭正,喝道:“你这是做什么?”郭正道:“救你的性命。”华潇郎冷冷道:“多谢你的好心,你不害我便好。”见头领趁机要走,忙递出一剑,二人随之又斗在一处。
郭正还待劝阻,忽听得近处一声痛叫,转头一看,原来是王名扬独斗三人,已渐渐不支,身上吃了几刀,他忙纵身上去,挡在王名扬身前,双手抱拳,朝红衣人道:“得罪了,此人是在下家师,还请诸位手下留情。”红衣人对视一阵,竟真的撇下了王名扬。郭正大喜,道:“多谢……。”忽地背后被人打了一掌,口喷鲜血倒地,转头去看,却原来是王名扬,他这一惊可真是非同小可。王名扬怒不可遏,道:“原来你这小畜生是魔教的奸细,老夫不要你可怜,要杀便杀。”赶上前又是一爪打来。郭正忙滚地避开,叫道:“师父冤枉,容弟子日后再解释。”王名扬性情刚烈,哪里肯听?嘴里叫骂着:“打死你这小畜生。”招招要取他性命,郭正无可奈何,只得忍痛施展“抹油脚”闪避。红衣人看着这奇怪的一幕,甚是不解,忽地一人手间一动,将一枚石子打在王名扬“中府穴”上,王名扬虽动弹不得,却依然圆睁怒目,咬牙切齿的看着郭正。
郭正向红衣人称谢,又为李玉箫数人求情,红衣人齐看向首领,等他示下,首领见正道之人死伤殆尽,无谓赶尽杀绝,便道:“走。”虚晃一刀挡开华潇郎,纵身便走,华潇郎还不肯罢手,追赶上去,一剑往落在最后的红衣人刺去,那人武功较首领为弱,又疏于防备,当即被一剑穿胸,倒毙于地,众人大惊,首领怒喝一声:“找死。”翻身一纵,直取华潇郎,华潇郎喝道:“来得正好。”一招“芙蓉出水”迎上去,可那首领身法实在是太快,“呼”地就是一掌打在他胸前,华潇郎眼前一黑,长剑月兑手,再无知觉。李玉箫大惊失色,叫道:“华兄。”纵身去救,可哪里来得及?首领一手抓起华潇郎,一手抓起属下尸首,瞬时隐没在枫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