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女之事,总角之童便已懵懂,何况郭正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往常他倒也没这些念想,但向才无意听到之后,心中欲念顿时狂泻而出,难以抑制,满脑子胡思乱想,他十分害怕,暗骂自己“无耻”,好在乔宗训谛心谈经论道,旁征博引,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过得半个时辰,他终于能平心静气下来。
人人未必成佛,但人人不可无佛。
一夜自然没睡好,起来时天色已经大亮,用过早饭,又来到上官漓房外,推门而进,却发现上官漓刚刚起来,衣裳半掩,香肩外露,满面绯红,容颜焕发,正对镜梳妆。
他不敢看,忙转过头去,倒是上官漓不以为意,问道:“正儿,可还住得惯么?”郭正支吾几句,又道:“姐姐,有件事我还要求你,晁帮主他们也不是坏人,你能不能在司马帮主面前替他们求求情,饶他们一命?”上官漓笑了笑,忽道:“帮主,正儿的话你可听见了?”郭正大惊,这才发现司马参还睡在床上。
司马参也不介意,下得床来,倒了杯茶端给上官漓,道:“夫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办。”上官漓一笑,道:“我的话管用么?”司马参笑道:“这是自然,我只听夫人的话。”上官漓道:“我只听正儿的话。”司马参大笑,道:“也罢,人我可以不杀,不过现在还不能放他们走。”
“爹,你不能放漕帮的人走?你难道忘了本帮有多少兄弟死在他们手里么?”司马少棠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门口。上官漓忙遮上肩膀。
这一句话倒提醒了司马参,放了漕帮之人,还真不好向帮众交待,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收得回呢?
司马少棠见父亲沉着脸不说话,只当他没听进自己的话,又劝道:“本帮好不容易才有今日之势力,若是纵虎归山,漕帮恢复元气,必定又是一大祸患。”
“少帮主此言差矣,司马帮主若能饶他们一命,他们定然会为帮主的气度折服,日后回报帮主的恩德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再与贵帮作对?”郭正心想拍几下马匹,许会让司马参听得受用。
司马参“哈哈”一笑,道:“大丈夫行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司马少棠还待要劝,司马参摆摆手,接着道:“只不过劫船之事,江河帮也出了不少力,我一人之言,怕难以定夺,不如把漕帮之人交由陶帮主处置,看他是什么说法。”江河帮与漕帮亦有深仇,司马少棠听罢看着郭正冷笑。
虽有上官漓前去说情,但陶北牧开口还是一个“杀”字,回想昨日他毕恭毕敬的神态,郭正便明白今日他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定然是有司马参的授意。
又在湖帮呆了数日,郭正伤势已痊愈,明天湖帮要处决所有漕帮之人,便准许他们离去,郭正虽舍不得上官姐姐,毕竟不忍看到人头落地,血流成河的场面,于是便向上官漓告辞,上官漓留他不住,命人备了许多名贵礼物,送与郭大娘和以前的姐妹。
湖边备了一条快船,三人登船离去,没划出多远,迎面一艘画舫驶过,郭正抬头一看,依稀看得珠帘后一个面容似曾相识,难道这便是陶北牧的温夫人?
三人默然不语,也无心欣赏湖上风光,一个时辰后船靠上无锡码头,三人登岸,谛心忽道:“如何才能救晁帮主他们?”乔宗训摇摇头,道:“可惜你我不会武功。”
“走开走开,漕帮办事,闲杂人等快快让开。”前头忽人声嘈杂,乔宗训一看,只见一个大汉领着数十人走过来,打得正是漕帮旗号,他大喜道:“晁帮主他们许是有救了。”
这一群人来到码头,那首领吩咐左右道:“帮主就是从这里登船的,兄弟们问问这里的船家,看有没有消息。”
“这位大哥,在下有贵帮帮主的消息。”郭正大声叫道。首领愕然,急道:“快说帮主他们在哪里?”郭正道:“晁帮主他们被困在湖帮。”听到“湖帮”二字,众人皆大惊失色,首领道:“此事重大,这里说话不方便,三位请随我去见华少侠。”郭正一怔,道:“华少侠?华山派的华潇郎?”首领道:“不错。”郭正大骂一句:“晦气。”
路上才知,原来这批盐是龙恪和杨誉买的,盐船被劫,消息传到苏州,二位富老焦急万分,日不能食,夜不能寐,身为一老侄子一老准女婿,华潇郎自然义不容辞,连夜便带着十余同门赶往无锡,一路打探消息,昨日又与这位名唤沈山的首领遇上,于是合兵一路,把无锡城内外搜查了个遍。
此时华潇郎也正带着人外出打探消息,一时赶不回来,沈山领着郭正三人先来到落脚的客栈,乔宗训谛心放眼一瞧,好气派华丽的楼阁,今日遇上的都是有钱的主。
“姐姐,这两个泥人真像你和华公子。”郭正一只脚刚踏进门槛,就听得东面靠窗处一女子如此道,他听得声音耳熟,转头一看,顿觉满室生花,脚下一软,摔倒在地,那二人正是唐小蘅和他朝思暮想的龙青瑶。
“才不像,才不像呢,我看像小狐狸才对。”西面靠窗处一女子嚷道。郭正扭头又一瞧,惊道:“大美人。”
“你说谁是小狐狸?我家小姐好看得很呢,不像你这个丑八怪,不然华公子怎么会喜欢我家小姐?”唐小蘅自然不会示弱,反唇相讥。
李玉真道:“我才不是丑八怪,你才是丑八怪。”唐小蘅道:“你才是丑八怪。”于是两位女子一人一句“你是丑八怪”吵得不亦乐乎,沈山许是见识过了她们的厉害,忙道:“郭公子,你们请便,我去寻寻华公子。”领着帮众一溜烟跑了。
唐小蘅身份低微,与人口角乃是常有之事,李玉真如何说得过她?没多久便双眼通红,眼泪“扑簌扑簌”往下落,道:“我要告诉潇郎哥哥你们欺负我。”唐小蘅扮个鬼脸,道:“整日哥哥长哥哥短的,你羞也不羞?”龙青瑶过意不去,嗔道:“小蘅,你真是无礼得很,还不快去向玉真妹妹赔礼道歉?”李玉真哭道:“谁是你妹妹了?我才不要你这狐狸精做姐姐。”唐小蘅本待道歉的,听了这话又忍不住要骂,龙青瑶无可奈何,只好拉着她去了后院。
“大美人,不要哭了。”郭正把一方丝帕递过去。李玉真见着他也有些惊讶,抹一把眼泪,道:“谁要你管?”
郭正笑道:“我自然管不着你,只是你哭的样子实在太难看,若是那姓华的进来,见着尊荣,只怕立马屁颠的去找龙姑娘了。”李玉真忙向门外瞧了瞧,生怕华潇郎这个时候回来,擦干净泪水,又道:“臭乞丐,你们铁鹰门的人早就回了苏州,你怎么还落在这里?”郭正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个小角色,所以李玉真并不知他已“溺水而亡”。
听了她的话,郭正笑不出来了,问道:“说来话长,敝派现在怎么样了?”李玉真道:“我听闻你大师兄王英得病死了,现在鲍大常做了掌门。”郭正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目露凶光,暗暗道:“鲍大常,我定要杀了你。”他当然明白,王英之死和鲍大常月兑不了干系。
李玉真吓了一跳,瞧见他的包袱鼓得满满,伸手便去拿,模出那雪玉簪盒子来,打开来看,笑道:“这簪子真好看,臭乞丐,你是不是送给我的?”
郭正忙把玉簪抢在手里,道:“这个可不能给你。”见她一脸委屈,心一软,笑道:“这个虽不能给你,不过我另为你准备了礼物。”李玉真满面欣喜,道:“是什么?快拿出来我看看。”郭正打开包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终于挑了个最小的盒子递过去,道:“就是这个。”李玉真好没兴头,嗔道:“小气鬼。”一打开,却发出“哇”的一声惊呼,原来盒子里装的乃是颗黑珍珠,足有拇指头大小,世间罕有,价值连城,郭正一看,瞠目结舌,悔得肠子都青了,这才想起上官漓的嘱咐,这珍珠本是送给娘亲的,乃是包袱里最贵重的物品。
李玉真反倒不好意思了,道:“这个我不能要。”郭正见一旁的乔宗训谛心在偷笑,一拍胸膛,道:“大美人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既然我说过要给你,此物就是你的了。”李玉真脸面一红,拿了珍珠小步跑上楼,羞涩的道:“谢谢郭大哥。”
“这李姑娘如此美貌,难怪郭兄弟对她心生爱慕之意。”乔宗训道。郭正忙道:“乔大哥不要误会,其实我心中另有其人。”乔宗训道:“原来如此,但只怕误会的不止我一人。”郭正知道他言中之意,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拿着雪玉簪和另一锦盒走往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