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薛丹枫出手去杀杜见山,郭正兴许不会出手,但他平生最看不惯的就是华潇郎,当即指间一动,施放出一枚菱形镖打在长剑之上。
华潇郎手中的剑顿时偏了出去,刺在泥土里,杜见山陡见生机,左掌拍地而起,右掌击出,正打在华潇郎的前胸,华潇郎痛叫着撞在城墙上,落地喘息不止。
薛丹枫见状大惊,纵身下来关切问道:“潇郎你怎么样了?”
华潇郎道:“姐夫,咱们中计了,他还有帮手在这里。”薛丹枫心想若杜见山真有帮手,先前就该出手了,不可能等到现在还不现身,当下朝阴暗处扫了一眼,抱拳道:“这位朋友,衡山派薛丹枫在此办事,还请阁下不要插手。”
郭正把斗笠一压,走出来抱拳还礼,道:“在下是个局外人,刚才听了两位的话,以为贵派丁掌门之死只怕另有隐情,薛掌门杜先生莫要自相残杀,还是先把事情弄清楚得好。”杜见山打量他几眼,自忖自己在江湖上只有一个田帮主还算是朋友,但此人武功很高,断然不会是田帮主。
华潇郎怒道:“你是什么人?哪里轮得到你来多管闲事?”
郭正道:“天下事天下人管得,你若是不服气不妨来与我一较高下。”
华潇郎持剑就要抢上出招,薛丹枫看刚才郭正那一镖力道准头都拿捏得极准,自忖他的武功在华潇郎之上,便劝阻道:“潇郎,此人武功不弱,你不是他的对手。”
华潇郎向来极是自负,自认在后一辈的江湖人物中没人是自己的对手,听了姐夫的话很不服气,眼前这个斗笠人虽看不清面容,但从其声音也听得出不过与自己年纪相仿,自己怎么可能不如他?道:“姐夫,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就不信他能接得住我三十招。”
郭正冷笑,道:“你很想试试么?你放心,我们交手的机会多得是,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定会去找你的,但今夜看在薛掌门面上,我且饶你一命。”
“你……。”华潇郎闯荡江湖这么久,还从没听谁敢这么大口气跟自己说话。
薛丹枫颇有自知之明,道:“潇郎,我们走吧。”又朝郭正道:“杜见山是我衡山派的叛徒,阁下维护他便是与我衡山派为敌,还请阁下好自为之。”一抱拳,纵身便走。华潇郎瞧了瞧郭正,哼了两声冷气,亦跟了上去。
郭正哂笑,如果这华潇郎没有一个做掌门的爹,以他这样的性子,在江湖上早就会被人一掌劈死。
“多谢阁下的救命之恩,杜某唯有来生再报了。”杜见山突然反手横剑,就往脖子上抹去。
郭正大惊失色,好在身法够快,起掌打在剑柄之上,杜见山长剑月兑手,仰天而叹,道:“这次是我自己要自尽,你大可不必救我。”郭正道:“既然我刚才救了你,自然不许你在我面前自尽,你想死最好离我远一点,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蝼蚁尚且贪生,你堂堂大丈夫却有什么想不通的?”
杜见山神色沮丧,道:“你哪里知道我的苦楚?我遭奸人所害,身败名裂,在江湖上根本没有立足之地,这么多年来我一个人躲在深山里苦练武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还自己一个清白,但今日你也看到了,薛丹枫武功高强,而且又有衡山派和华山派作靠山,我一个人根本斗不过他,活着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奸贼嚣张得意,我如今是生无所恋,除了死还能怎么样?”他自信满满的出山,谁知一交手就遭受惨败,这打击就似在他心口刺了一剑,让这八尺男儿难以承受。
“我当然明白。”郭正目光沉静,淡淡的道。
杜见山苦笑,道:“小兄弟,你不必安慰我。”
郭正大笑,颇有不屑,道:“杜先生,我只当你是一条好汉,想不到你却说出这样矫情的话来,如果你遇上这点挫折就要寻死,那我岂不是要死上个七八遭了?”
杜见山诧异的看着他,不知这年轻人为何说出这般深沉的话来。
郭正沉吟片刻,终还是摘下斗笠,道:“如果我告诉你我也是为奸人所害,你信不信?”
“你……你是郭正。”这几日在苏州,杜见山已听惯了郭正的种种恶行,有时自己也想着如果遇见这恶徒,一定要为江湖除害,但想不到此时却被这恶人救了一命。
郭正又戴上斗笠,道:“我所受的苦楚绝不止是你的千百倍,我的武功不如你,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放弃,因为我相信,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总有一日我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你说得不错,小兄弟,我信你。”杜见山拾起剑来,眼中多了几分神采。
郭正苦笑:“你真的信我?”
杜见山道:“江湖上人人都拿我做叛徒,只有你和田帮主信我,既然你信我,我自然也相信你。”二人相视一笑,颇有相见恨晚之感,郭正道:“杜先生,晚辈和薛掌门也有几面之缘,薛掌门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绝不会做出欺师灭祖的事来,你和他之间只怕是有些误会。”
杜见山摆摆手,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兄弟你还年轻,难怪会这么容易被他蒙骗,薛丹枫毒害师父那是千真万确的,我断断不会冤枉他。”郭正听他说得这般斩钉截铁,倒也有些狐疑了,那孔孟不是号称二圣么?还贪赃受贿呢,这薛丹枫难保不会一时利欲熏心,道:“那你还是要去刺杀他?”杜见山背过身,幽幽叹道:“五年,整整五年不见人烟,哎……我也是一时激愤才会如此莽撞,现在我想明白了,莫说我杀不了他,就算杀得了他又有什么用?也不能洗清我的冤屈,我只有找到他毒害师父的证据,才能在同道面前揭露他的真面目。”
郭正听他不会再去杀薛丹枫,也放了心,杜见山问道:“小兄弟,你又有什么打算?”郭正看看天色,道:“天快亮了,我在城里无处容身,自然还得到城外避一避。”
杜见山道:“我倒有个去处,小兄弟你可以暂且去那里安身,这城里有座流水园,你可听说过?”
白氏“流水园”!郭正当然知道,至今他还记着那日白已的救命之恩。
杜见山又道:“这园子乃是当年天下第一高手白大侠留下的,十几年前我曾随师父来过,前些天我到苏州,与你境地一般无处落脚,便到流水园瞧了瞧,谁知这园子竟是一个人也没有,遂权作了住处。”
郭正点点头,又想起那夜华远亭在书房中偷盗秘籍的事来,暗道这流水园的白前辈既然是天下第一高手,说不定园子里还藏着更多的武功秘籍,自己不妨再去搜寻一番。
“小兄弟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杜见山一抱拳,纵上城楼。
郭正仰头望着,杜见山朝他又看了一眼,身影随即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