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看着古教主远去的背影,冷冷“哼”了一声,道:“正道狗熊真是太过狂妄了,古教主杀身成仁自然可贵,只是在陆某看来大可不必如此,正道人马虽众,但以公子爷在邪道上的声望,统领邪道,合贵教之力,定然能一举荡平正道。”
妙真“咯咯”一笑,给沉闷的夜空带来一丝春风的爽快,她道:“你的刀好使,脑子却笨得要命,公子爷与正道有极深的渊源,岂能由着你胡来?咱们邪道虽然高手人数远胜正道,但大多性情乖张,我行我素,各个自命天王老子,除了公子爷外,再无第二个人能够统御,你我虽然有个‘邪道四大高手’的名号,实则连给这些人提鞋都不配。”
况有琴道:“师太过谦了,当今武林,只怕仍以正道华山派的陆伯翁为天下第一高手。”
当日在苏州城外,陆伯翁仅一招之间便能从房公隐手中夺回书信,武功之高在房公隐十倍以上,这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号当之无愧。
房公隐与陆伯翁交过手,点了点头,道:“况护法所言极是,不过陆伯翁年岁已过百余,公子爷尚不及而立之年,等公子爷到了陆伯翁这个年纪,武功定然远在他之上。”
众人深服是论,妙真笑道:“公子爷之下,就是古教主了。”
这自然也没有异议,不灭山之战中,古教主以一人之力独斗圆觉玄冲,周旋许久才致不敌。陆寒道:“古教主之外,就要数正道的圆觉和玄冲了,幽冥社鬼王武功深不可测,亦当与这二人在伯仲之间。”众人谁也没有和鬼王交过手,也没有见识过他的武功,但此人能以区区三十六人,便在江湖上掀起这么大的风浪,绝非泛泛之辈。
郭正听他们大论天下武功高手,不由得豪气顿生,心想自己勤学苦练,它日必当能有一番成就。
妙真道:“圆觉玄冲之下,强手如云,那就不用数了。”
众人大笑,房公隐喟然叹道:“强手虽多,只是都已入将暮之年,哪里比得上公子爷年轻有为?像公子爷这等千古未遇的奇材,必定出自武学世家。”
“房护法这话可说差了,贫尼追随公子爷这么多年,可从未听他说过自己是什么世家出身。”妙真道。房公隐惊道:“怎么师太和陆刀王也不知道公子爷的真实身份?若是如此,你们为何要死心塌地的为公子爷效命?”
陆寒道:“公子爷既然不想表明身份,咱们又何必多问?陆某的命是公子爷救的,自然愿为公子爷肝脑涂地。”
为什么江湖上会有这么多神秘人呢?郭正实是不解,那鬼王作恶不敢见人便罢了,这白衣分明处处行善,为何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身份?难道他年纪轻轻,竟然已将江湖人朝思暮想的功名利禄视作浮云了么?
房公隐叹道:“陆刀王不愧为一个重情重义的真汉子,我记得当得知正道要去不灭山围攻本教时,况护法和易坛主随教主去了苏州一趟,莫非公子爷是苏州人氏?”况有琴摇摇头,道:“不怕房护法笑话,我与易坛主根本没有见到公子爷,当时教主命我二人留在城外,自去了泡影寺求神拜佛,我二人也不知教主是不是去见公子爷。”
莫非公子爷是泡影寺中人?众人都是这个想法,他们虽然很敬重白衣,但也希望能一睹他的真面容。
“普天之下,知道公子爷身份的,就只有教主一人了。”易中孚道。
古教主去见白衣,当在清明之后端阳之前,那时陆伯翁尚在流水园,天下三大高手齐聚苏州,那可真真的有意思。郭正暗想。
众人正说间,白衣古教主又从夜幕中回了来,步履比之先前要沉重许多,郭正知必有大事发生,正欲一看究竟。况有琴房公隐易中孚自然也听了出来,三人一齐上前,况有琴问道:“教主,出什么大事了?”古教主郑重的从他们脸上看过去,从没有这么仔细过,目光冷如冰霜,道出一句惊心动魄的话来:“本教之中……有幽冥社的内鬼。”说到后半句,声音变得虚弱,似乎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这是个事实。
众人大惊失色,唯独郭正反应平淡,看来纸包不住火,古教主毕竟还是知道了。
寂静,谁也没有说话,连呼吸都收敛了起来,易中孚看向白衣,神情茫然,低声道:“公子爷,你……你是不是弄错了?”他以前从未怀疑过白衣的一切言行,但此事实是太过匪夷所思,他绝不相信本教兄弟中竟然有恶鬼混入,而且极有可能就是在两大护法之间。
自然在房况二人眼里,他也是极为可疑的。
白衣没有说话,背过身走出十余步,站在林子里。妙真陆寒见状,亦自行退了下去。
“不,教主,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易中孚情绪激动,他不想见到自己人流血,不想见到曾出生入死的兄弟要命丧自己人手里,“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们三人之中绝不会有幽冥社的人。”
古教主也没有说话,一动不动,左臂空荡荡的袖子在风中飘摇,平添苍凉之感。
这是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对他的打击远胜于断了一臂。
空气变得紧张起来,郭正知道如果古教主找出了内鬼,必定会在此地大打出手,况有琴三人中必定会有一人倒毙于地。
“况护法。”古教主忽开口道。郭正一惊,正猜疑间,就听古教主继续道:“况护法,十年前你击杀少林神僧慧见,为正道所不容,来投奔本教,本教主归隐已久,本不想牵涉江湖纷争,但你立天起誓,本教主念在你一片赤诚之心,破例纳你入教,你在教中屡建奇功,短短十年,便已坐到右护法之位,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教数百年来能有此成就的,只你一人而已。”
况有琴慨然道:“不错,属下能有今日全赖教主的知遇之恩,那时属下在教主面前发下毒誓,虽然少林攻杀崆峒派,于我有血海深仇,但自入教后,属下绝不再向少林寻仇,亦和崆峒没有半点干系。”
古教主点点头,道:“这么多年来你也的确是做到了。”又看向房公隐道:“房护法,如果本教主没有记错的话,你入教已经将近五十年了。”
“当年岳教主尚在位,是地坤坛庞坛主在开封救了属下一命,并将属下带回本教。”房公隐回忆往事道。
古教主道:“那时你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是庞坛主收你为徒,一手栽培你的。”
提起这位地坤坛前坛主庞烟樵,房公隐不禁嘘嘘:“庞坛主的大恩大德,属下没齿难忘。”
“而我则在圣坛宋坛主手下担任香主之职。”古教主又道,“有一年我在河中洗浴,为河怪攻击,是你冒死救了我一命,从那以后你我便成了忘年之交。”房公隐叹道:“承蒙教主看得起,属下跟随教主与各路强手但凡一百三十战,共生死同进退,后来教主从张坛主手中接掌本教,属下亦荣升右护法之位。”
听了这么多,郭正反倒更疑惑了,乍看来况有琴和房公隐都不似会是内鬼。
“易坛主。”古教主终于说到易中孚的头上来了,“你爹也是宋坛主手下的一个香主,与我乃是生死之交,三十年多前白莲教气焰嚣张,来不灭山挑衅,本教逼不得已迎战,虽然最后打败了白莲教,但你爹也不幸被杀,他临终之时将你托付于我,这么多年来本教主待你就如亲子一般。”
易中孚眼中含着泪,俯身下拜,哽咽着道:“教主,你不要再说了,如果一定要从我们三人中找出一个的话,我宁愿是我,你杀了我吧。”
况有琴房公隐亦难抑悲伤,长叹不已。
“我已再三问过公子爷,公子爷说此事绝不会错的。”古教主道,“真想不到这么多年来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竟然会走到这一步。”他顿了顿,双手搀起易中孚,道:“本教主真的老了,不想再计较究竟是谁出卖的本教,明日本教主独自回圣坛,你们之中,易坛主往东去,况护法往北去,房护法往西去,谁若是内鬼,就请自行离开,永远别再回到不灭山。”
况有琴三人相互对视,这似乎是不用流血的最好的办法。
明日之后,就能知道谁才是幽冥社的二大王了,郭正有点迫不及待。
“伯父。”白衣忽飘身而至,道,“有大批高手过来了,怕是来者不善,我们还是离开此地为好。”
大批高手?是正道还是幽冥社?众人来不及多想,正待离去,突然夜空中飞出无数黑影,如蝙蝠般在高大诡异的树枝间跳跃,这时只听一个凄厉的声音笑道:“古教主,白公子,本王来请你们去阎罗殿一叙。”
是幽冥社,郭正一阵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