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干物燥,方圆十数里内都是一片大火,浓烟遮天闭月,根本看不清东南西北,郭正抱着古教主瞎走乱撞,不时被烟熏得涕泪俱下,大咳不已。
许是也因被烟所呛,昏迷中的古教主竟也咳了起来,郭正忙将他放在地上,喜道:“古教主,古教主。”古教主幽幽醒转,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四周熊熊烈火,叹道:“这一场火可荼害生灵不浅。”郭正道:“咱们都快活不成了,还管那些虫蚁鸟兽作甚么?”
古教主摇摇头,气息微弱,问道:“公子爷和两位护法……咳咳……易坛主他们呢?”
郭正道:“我只顾着自己逃命,况且火势又大,不知他们是凶是吉。”
烈焰张扬,映红了半边天空,高大的树木被烧成了火炭,好似一根根巨大的烙铁挺立着,空气中弥漫的是烟火味和动物尸身烧臭的气味,令人作呕,如果世上真的存在地狱,大概也不过是这个样子的吧。
地狱的火是烧不尽那些恶鬼的,他们只要活着,一定还在追杀自己。
郭正委决难下,在烟雾中唯一能看见的是巍峨耸峙的嵩山,如今魔教和正道和解,本来去少林寺是最安全的,可那鬼王就是少林和尚,上山无疑于自投罗网,若不去少林,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古教主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道:“去……少室山后山,在半山腰上有个山洞,之……咳咳……之前我们就一直待在那里。”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谁能想到他们一直就躲在少林寺眼皮子底下?难怪正道找了这么久都没有他们的消息。
郭正作势要去抱他,古教主却摆摆手,道:“我……我不行了,你把这个……这个带上。”说着从怀中模出一块焦木来,递到郭正手里,又道:“此物是本……本教的信物,如果他们……还活着,你把……把它交给易坛主,让他……他接任教主之位,告诉他……永远不要为……为我报仇。”郭正一阵哽噎,端详着这黝黑泛光的东西,又暗暗纳罕,倘若况有琴房公隐两位护法尚在,怎么能轮到易中孚做教主呢?看来在古教主的心里,毕竟更信赖易中孚一些。
“教主你放心吧,在下一定不负所托。”郭正见他气息越来越弱,强忍悲痛道。
古教主点点头,攥了攥他的手,慢慢站了起来,背对着他道:“多谢你郭少侠,你……你……去吧……。”言罢一步一步往火海中走去。郭正默然无语,悲伤之余更多的是敬重,眼看着古教主越走越远,消失在熊熊烈火之中。
丑寅之交,月亮早已沉没,郭正只能借着林火的光亮赶路。
很快他便来到少室山后山,沿着羊肠小径往上奔走,未为多时就听远处传来震天的叫喊声,回首张望,只见登封城中涌出无数人马,想是他们看见城外火起赶出来救火的。
郭正舒了口气,继续往山上走,果然在山腰处看见一个黑乎乎的洞口,他失了火折子无法生火,只能小心翼翼的往黑暗中走去,轻声唤道:“况护法,房护法,易坛主……?”洞中没有回声,看来这三人并没有赶回来。郭正无奈,只能走进山洞,坐在黑暗中等候。
才一盏茶的功夫,外面就传来脚步声,郭正唯恐是幽冥社的人,忙贴在石壁上斜目张望,洞内漆黑洞外朦胧,他能隐约看清外面情形,外人却根本看不见洞中情况。
那人走得近了,观其身形倒像是房公隐,郭正大喜,正要出去相迎,突然半空中又飞下一个黑影来,他大惊失色,看那宽大的风衣分明就是鬼王,他怎么追踪到这里来了?正要提醒房公隐小心背后偷袭,那鬼王却先说话了:“你还想躲我到什么时候?”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郭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房护法……是……。”
房公隐立在洞口并没有转身,神情显得很是痛苦,叹道:“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因为我们是兄弟。”鬼王的话就似晴天霹雳,惊得郭正差些没叫出声来,怎么会?怎么可能?房护法和鬼王是兄弟?很多事情真的是远出常人所料。他提起一颗心,若是稍有不慎暴露所在,鬼王和房公隐联手,他就只能成为瓮中之鳖任人宰割了。鬼王继续道:“不管你怎么逃避,都无法改变你和我流的是同样血的事实,我们都是丁家的孩子。”
房公隐道:“我没有逃避,更不会否认。”
鬼王怒道:“那你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肯来见我?不把魔教的消息告诉我?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失职,差些让我五十年来的复仇大计付之东流?难道你忘了爹爹是怎么死的?忘了我们丁家和罗家一百多口人是怎么死的?”
“我没有忘。”房公隐转过身,“你收手吧。”
鬼王凄厉的大笑:“收手?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话了,尤其是从你的嘴里说出来,为什么你会变?为什么?你告诉我娘是怎么死的,罗夫人又是怎么死的?”
房公隐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年玉仙宫为了称霸武林,进攻爹爹所在的玄武坛和罗叔叔的青龙坛,罗叔叔力战而死,爹爹逃了出来去总坛求援,谁知道圣坛坛主江蒙儿觊觎教主之位,和玉仙宫私下勾结,反而诬蔑爹爹是玉仙宫的奸细,去总舵是行刺楚教主,楚教主偏听偏信,一怒之下将爹爹杀害。”
魔教前教主楚相然,这个名字郭正是听说过的,但什么罗坛主江蒙儿那就是闻所未闻了。原来这鬼王的父亲以前是魔教玄武坛的坛主,怪不得他说古教主没资格提起他爹,那时古教主不过是区区香主,地位自然要比坛主低得多。
“亏你还记得,我们丁家世代为魔教卖命,谁知到头来落得这个下场。”鬼王又哭又笑。
房公隐道:“错了,一切都错了。”鬼王怒道:“我没有错,我永远都不会错。”房公隐叹道:“你一直都这么自以为是,当年楚教主并没有杀害爹爹。”鬼王一怔,房公隐继续道:“不错,爹爹去了总坛之后,楚教主听信江蒙儿的谗言,本来是要将爹爹处死,但后来有白草白大侠为爹爹求情,楚教主只是将爹爹关了起来,并未杀害。”
白草?这不是白已的祖父,当年的天下第一高手么?怎么这事和他也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