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拿着各类香烛供品一路往后山走,半个时辰之后便到了乱葬岗,陆隐机看着数百座坟墓,问道:“郭正在何处?”池剑笑面色难看,指着前方良久说不出话来,华琼莹见状大疑,道:“你怎么不说话?到底你把郭正埋在哪里了?是不是……?”池剑笑知隐瞒不过,汗如雨下,正要道出实情,突然杨媚娘指着远处道:“在那里,姐姐,在那里。”池剑笑李玉真大惊,华琼莹陆隐机却大喜,众人快步赶过去,果见一座新坟,前面用一段木头写着“郭正之墓”四字。
池剑笑惊得非同小可,自己明明把这狗贼丢在外面准备喂野兽的,是什么人把他埋了呢?华山之上和他交好的,也就薛夫人和陆隐机杨媚娘三人而已,绝不会是他们,不然他们又何必多此一举叫自己带路?但不是他们又能是谁呢?难道是……心底生出一股寒气……难道是鬼?环顾四周,白骨遍地,阴风阵阵,真是可怖之极,这地方以后是再也来不得了。
众人将瓜果酒肉之类摆好,点起香烛,烧起黄纸,陆隐机叹道:“圣人都说,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可惜郭老弟你这个错实在是犯得太大了,一时定力不足,倒害了自己性命。”说着自饮一杯酒,又倒了一杯在坟头,道:“这一杯是我敬你的。”言罢又喝一杯又倒一杯,道:“这一杯是我代封舵主敬你的。”最后如法一次,道:“这一杯是我代老祖敬你的。”华琼莹撒着纸钱,道:“郭公子,你救过我一命,又化解了丹枫和杜见山之间的深仇大恨,于我于衡山派都有大恩,我收你入本门,本意是望能保全你的性命,没曾想却反倒害了你,你若不跟随我来华山,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是我亏欠于你。”杨媚娘劝道:“姐姐,你不要自责,这本就不关你的事,郭正这辈子的命就不好,吃了这么多苦,他这样去了,我也不知该如何向张公子交代。”
三人在坟前都说了一阵,待黄纸烧完,冥钱撒尽,便也回去了。
回到房中,李玉真百思不得其解,郭正明明没死,怎么会突然冒出座坟来?她坐立不安,不知郭正是凶是吉,这一天简直比一年还要漫长,终于天色暗了下来,她趁无人瞧见的时候带了一大包点心衣服便又来到后山。
山洞里一丛篝火,一进去就见郭正生龙活虎,在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李玉真松了一口气,奇道:“你的这些食物怎么来的?”郭正一笑:“还不是薛夫人陆长老所赐,他们送给我吃,我自然就不客气了。”李玉真把包袱放下,道:“原来白天的时候你就在附近,我还怕……对了,那座坟墓又是怎么回事?”郭正抹一把嘴,道:“我醒来之后,伤也好了很多,我怕华山派的人又来找尸体,所以就将一座坟墓的墓碑扔了,换了个自己的,以免他们知道我活了过来。”李玉真道:“幸亏你想得周全,不然就会被识破了。”郭正叹道:“身在江湖自然要多长个心眼,虽然那池剑笑没有埋葬我,但他违背华远亭的命令在先,就算心中怀疑,也绝不敢将实情告诉华远亭,池剑笑不过是只小狐狸,他起疑心倒不打紧,可华远亭却是……咳咳……他要是起了疑心那就非同小可了。”在李玉真面前他也不好放肆的叫出“老狐狸”三字,毕竟在她心里,华远亭还是一个温厚的长者,一个和善待人谦谦有礼的叔叔。
李玉真从包袱里拿出一件衣衫,道:“天也冷了,你多穿些衣裳,免得着凉。”郭正也觉在她面前袒着上身不雅观,忙穿起衣服,又从身后拿出李玉真的那件外衣,道:“这件衣服我已经洗干净了,又烤了干,你拿回去吧。”李玉真接过来,二人手指碰触,皆心下乱跳,手同时收回,这衣服便落在火堆上,刹时燃起大火。
二人怔怔看着衣服烧成灰烬,郭正苦笑,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以前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的说笑打闹了。有的时候友情和爱情之间就像隔着条线,一旦逾越过去,爱情得不到,友情也可能因此失去。李玉真低头看着鞋尖,道:“郭大哥,再过几天我就要和哥哥回霹雳堂了,不能来照顾你,你自己要多保重。”郭正自顾自喝着酒,道:“那也好,我等养好了伤便去崆峒山,李姑娘,我对……。”李玉真看着他,道:“那件事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们都太傻了,把对方当成了……,我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差点送了命,是我对不起你。”
郭正一笑:“我不是没死么,不管怎么说,我还把你当作好朋友。”李玉真道:“我也是。”
时候不早了,李玉真又回了去,郭正坐在洞口喝酒,看着遥远苍穹,心底有种异样的冲动,他很想对李玉真再说在土地庙中说过的话,爱情不只靠感觉,还有责任,他很想能有个家,但这一切只能是一厢情愿痴心妄想,李玉真不会懂的,她想要的爱情和自己想要的不一样。
似乎是宿命,越想摆月兑孤独的人却越孤独。
前尘茫茫,日后的苦还多着呢。
却说夜色已深,池剑笑熄灯就寝,睡不多久就梦见郭正来找自己索命,吓得又惊醒起来。恰在这时华潇郎和吴英从外经过,听到动静,华潇郎叩门问道:“师弟,出什么事了?”池剑笑心绪稍安,点起灯,让二人进来,吴英见他满头是汗,惊道:“二师兄你这是怎么了?”池剑笑道:“我刚才做了个噩梦,梦见郭正那狗贼找我索命来了,他身上的肉被野兽吃掉了大半,露着白森森的骨头,好是吓人。”吴英一笑:“二师兄啊二师兄,那狗贼罪有应得,你行得正坐得直怕他干什么?别自己吓自己了。”华潇郎道:“师弟,你心地善良,必是见那郭正死状凄惨,有所不忍,才会做梦的,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人死不为鬼,世上哪有什么鬼神?”
池剑笑摇摇头,道:“不是的,今日的事实在太过古怪,我想不明白。”说着便将和华琼莹陆隐机诸人去乱葬岗的所见道出,华潇郎糊涂了:“这有什么不对么?”池剑笑道:“大师兄,其实我骗了你和师父,我并没有埋葬那狗贼,而是把他的尸体扔在荒野之中,谁知道转天就变成坟墓了。”吴英奇道:“这可就有点怪了,难道那狗贼没死?”华潇郎当即道:“绝不可能,当时我亲眼所见,郭正的确是死了。”吴英来了精神,道:“也对,他若是装死,以师父和二圣的厉害绝不会瞧不出来,大师兄二师兄,要不咱们现在去看个究竟,把坟墓挖开,看看里面埋的究竟是不是那狗贼。”
“现……现在?”池剑笑惊道,深夜去乱葬岗,想起来他都有点不寒而栗。华潇郎亦道:“不急于一时,咱们明日再去吧。”吴英笑道:“大师兄和龙姑娘新婚燕尔,春宵一刻值千金,倒是我糊涂了。”华潇郎一笑,又安慰池剑笑几句,便和吴英各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