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请!”
“诸位将军请!”
曾志国与张威、杨英明等人把臂而行,相谈甚欢,一起向着西城某处行去。
六百多官兵,就剩下十来个把总两个千户,再加上曾志国这个游击,一共前去把酒言欢。其余的官兵早就四散而去,因为城墙附近没有军营,也不能教士兵们住在野地里,所以曾游击所部统辖官兵,都是在西城附近的百姓人家里居住,取城头一有情况方便快速集合之意。
当然,这样也方便官兵们化装成百姓潜伏,或是逃跑……事实上,扬州城被轻巧攻破后,这些官兵们也正是这样干的。
不过是否从后来的十天屠城内逃月兑出性命来,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天色向晚,两个把总乖巧的从怀里掏出了火石等物,啪嗒啪嗒打了一阵火,点燃了两盏灯笼,飘飘荡荡的在前头引路。其余诸把总与两个千总一起,一边奉承着曾志国,一边高一脚低一脚的赶路。
这年头军队里的官职也不值钱了,大明开国之初,总兵官并不常设,数量极少,而且非公侯伯不能当之,后来多设九边与各省总兵坐镇,也并不泛滥。到了现在,总兵官满地走,副将多如狗,到了参将游击守备这个档次,已经算不得什么高级军官了。
至于千总把总之流,原本就不算品级,只有加上世袭千户或是百户,才算是有了军衔待遇。而现今大明天下土崩瓦解分崩离析,世袭的军衔已经吸引不了人了。
比如江北四镇连军饷也无法正常发放,令四镇自筹。于是军纪荡然无存,四镇官兵比盗贼更加令百姓痛恨,军队军阀化并且没有了任何大明官兵的荣誉感和自觉,战斗力低下还是小问题,对明朝缺乏认同感,使得四镇军队大量降敌,这才是最为致命的原因。
比如现在的这一票军官,在几年前可能是军户,也可能是城镇无赖,更加可能的是犯罪充军的亡命徒。
在这个年头,老实人是做不到大明军官的位置上的……
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这年头也没有什么市政工程,街道自然是高低不平,天色全黑了下来更是难走,再加上前头的两盏灯笼飘忽不定鬼火也似,就这么凉风徐徐袭来的初夏之夜里,刚刚拥有了大票属下的大明游击曾志国将军,额头的汗珠就这么一滴又一滴的滴落了下来……
“大人,到了。”
走的昏头晕脑的曾志国精神一振,急忙定神一看,原来前方十来步远就有一处宅院,青砖石砌的院墙平整高大,一溜三开门的青砖飞檐,门口还有几个人影提着灯笼等待,再看四周,也是大致相同的青砖小院,一家挨着一家,每家门口,都有灯笼照明。
比起刚刚行走时的黑暗小巷,这里大概就算是扬州西城附近的富人和下层官员的居所了。
站在院门外等候的正是这小院的家主和下人,远远的看见大票的军官过来的,那头戴方巾的中年主人皱一皱眉,转瞬之间,又在脸上堆满了笑容,远远的就向着军官们作揖行礼,大声笑道:“张将军杨将军今儿贵脚踏贱地,光临寒舍,王某幸何如之啊,快请,快请!”
主人如此好客,一伙丘八爷们却是浑然不放在心上,打着灯笼带路的两个把总让开到一边,张威与杨英明两个千总仍然夹在曾志国左右,一边说笑话凑趣逗乐儿,一边漫不经心的慢悠悠的向前而行,并不把一揖到地的主人放在眼里。
到是曾志国颇有些不好意思……这也忒不把人当人了吧?
况且说,曾志国眼也不瞎,这主人带的方巾是四方平定巾,少说也有一个秀才的功名或者就是官绅,若是在二十年前,这几个丘八想和人说话,人还不理呢!
他既然过意不去,当即就摆月兑了两个千总的纠缠,大步向前,到了那主人面前,伸手轻轻一搭,便把那还在弯着腰的瘦弱中年书生给搀扶了起来。
“是咱们叨扰了,先生也太过客气了。”
那中年人被曾志国一把扶起,自己倒是吃了一惊,再看看曾志国的凶恶长相,更又是大吃一惊。
倒也难怪,两人之间的个头也相差太大了一些。
看到曾志国如此做法,两个千总相视一笑,眼光里却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出来。
“这位将军如此虎威……这个,真是我扬州城之福啊。敢问将军尊姓台甫,也好称呼?”
被曾志国搀小鸡一样拎起来的中年主人倒也见机的快,一小会儿功夫,就已经镇定下来,一边殷勤的引领着众人进院子,一边打听着曾志国底细。
“呵呵,本将姓曾。”
杨英明上前接话道:“王先生,这位是我们的游击大人,今天算你好彩头,说是请我喝酒,却请到了咱们的游击大人。”
一语既出,那正做好客状的主人却是一呆。
曾志国呵呵一乐,一边和大惊失色的主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对答着话儿,一边叉着腰看着这典型的明朝南方建筑风格的小院。
一水的青砖铺地,院子四周都种得有海棠与石榴,一个大瓷缸子摆在院落正中,几个穿着青衣的仆人有的正在帮着进来的军官们掸着身上的浮土,其余几个捧着毛巾和黄铜盆,帮着军官们净脸擦干。
至于堂房正中黄杨木门雕花,暗处看不清楚,不过也算是看的过眼,现下正四门大开,连窗户也全部打了开来,两张席面上摆放着满满当当一桌的菜肴,几个青衣小厮正捧着酒壶,站在席面之后,等着伺候。
房门的石阶上,七八个身着绸缎,戴着四方平定巾和东坡巾的士绅们,正都弯腰躬身,老老实实的给这一群兵大爷们行着礼作着揖。
一看如此情形,曾志国再鲁钝也看出情形不对来:“看这模样儿,这家人算是殷实之家,交往的也都是些有身份的人,不过我现在过来,他们应该没有事先接到消息,闹腾这么一出,却又是为什么?”
思量着的功夫,一群军官已经一起说笑着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连同两个千户在内,各人都是一楞。
“来来,诸位将军请,都请上座。”主人颠前跑后,却不知道是忙的,还是吓的,现下已经是满头大汗,弯腰延请着客人们进入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