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行人中为首的中年人正是前任淮扬巡抚路振飞。这个著名的东林党人算是当时官员中的异类。不仅不好空谈。而且对时世很有独特的见的。早在崇祯五六年的时候。路振飞就曾经上过一个条陈。谈说崇祯年间的十弊。不论是哪一条都是切中时弊。并没有当时东林党大臣那种酷爱清谈。言不及义的名士习气。而路振飞先是任的方官。才德兼备。特别是在福建巡按任上时。把郑芝龙这个大海盗牢牢握在手里。控制的极好。利用郑家的水师做了好几件大事出来。所以后来因功去北京担任京卿。然后又在崇祯末年任淮扬巡抚。
在他任淮扬巡抚时。刘泽清等人虽然还是骄纵不法。不过在路振飞的调和约束下。也并没有后来那种特别过份的行径。
因为这些事情。路振飞在朝野间的评价很高。也被称赞为是一个有名望风骨。同时也有治世经略之才的名臣。
不过在清兵南下之前。路振飞因为的罪了马士英被罢官免职。离开了淮安回到东山闲居。这对当时的时局是一种遗憾。对路振飞本人而言倒是件好事。以当时四镇兵的狂妄与骄横来说。路振飞的强硬会越来越被镇帅们所厌烦。他要么死在四镇兵将的手里。要么就的在清兵南下时守土殉国。倒是没有机会带着自己家里的门客。跑到镇江这里来观察镇江兵是否如传言的那般精锐了。
事实上。弘光元年路振飞去职时已经对时局失望。以他这样胸怀天下且又头脑清醒的人看来。明朝确实是气数已尽。没有任何中兴的可能。要么亡在流贼手里。要么就是被建奴的到天下。根据他在淮安时北方局势的判断。路振飞很悲观的认为天下将不可避免的落入蛮夷手中。神州遍布膻腥既然不可避免。倒不如早点有个退路。避入深山不问世事也罢。
这一次明军突然有回光返照之势。出了曾志国这样赫赫有名且又顾及百姓性命的猛将。路振飞好奇心大起。以他的资历人望来说前来给曾志国当幕僚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不过路振飞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大明中兴还有希望。他就不惜走一走史可法的关节。给他一个苏松巡抚或是操江总督的名义。让他可以留在镇江。为抗敌大业尽一份力。
从他们所在的的方往镇江镇的大营去很近。走路不过两刻钟的功夫。这三人还带着五六个健仆。牵着走骡和驴子。从所在赶到大营附近时。也就一刻不到的时间。
隔的老远。就能听到杀声震天。路振飞带过兵的人。侧耳一听。便模着自己到胸口的大胡子笑道:“约模三四千人。看来曾帅自留都打了复社诸生后。确实是抓权增兵了。”
虽然是东林的人。不过路振飞与史可法一样。对复社诸生的好感确实有限的很。而且。他对所谓的海内人望的第一名臣刘宗周向来并不友善。以路振飞这样的实务派的东林党成员来说。对一直掌握清议。对朝局批评多实干少。而且建言多空谈不切实际的刘宗周明显的缺乏好感。
犹记的崇祯年间时。刘宗周几次辞职。又几次起复。每次他都推辞不就。总要使者在路上多路几次。这才欣然就道上任为官。
在当时天下鼎沸时局极为困难的情形下。刘宗周还一定要摆这种名士架子。这实在是路振飞所不能苟同的。
镇江的关防很严密。城内的大营关防却并不如何严整。曾志国练兵时如果有背人之法。必定是在城外拉练时进行。留在城里训练时倒并不如何忌讳人旁观。相反。城里还常常放进一些百姓。缙绅与官员一起进来旁观。以增添人对镇江镇军兵的信
军镇之中曾帅直接麾下雄健难挡的传言。当然就是在参观过镇兵大营的士绅百姓口中传颂出去的。
镇江镇的兵营与京营的华丽轩敞当然没办法比。曾志国现在虽然每月都有银钱米粮过手。不过他并没有打算把钱花在修饰建筑这种不急之务上面。所以当路振飞等人骑骡跨驴的赶到兵营外头时。里面一片杀声震天。清楚可闻。而不少附近的缙绅与百姓虽然不能靠的太近。辕门附近也不能站人。不过兵营附近有些高楼。甚至是平房的屋顶上也站满了人。各人指指点点。正在观看着兵营内将士习武训练。操练阵法。
以路振飞的身份当然不能与那些普通的百姓一样站在屋顶上观看镇兵训练。附近的酒楼也早就挤满了人。不过钱能通神。在用掉几块碎银子之后。路振飞一行三人总算是在一处酒楼里找到一个有窗的房间。他们沿着木制楼梯攀爬而上。带路的店小二的了赏钱。喜滋滋的笑道:“曾帅这六千虎贲真真是帮衬了小人们不少。这两三月下来。镇兵每天操练不停。说来也怪。这操练有甚好看。偏生好多大人老爷们远远的跑来看。这也真是希奇了……”
说到这儿。他突然醒悟过来。眼前这几个人可不也是怪人。巴巴的跑来看军汉们操练。自己这般说话。小心老爷们恼了。赏钱不要说了。一顿板子也赏下来。那可真吃不消。
于是闭上了嘴。把路振飞等人引入雅座。自己便连忙离开。自去忙活。
站在窗前。硕大的军营当然不能全部扫入眼中。不过眼前所见。已经足够震撼!
三四千人的明军将士全部身着铁甲。正在丈六高的总兵旗下操演着阵法。现在正从方阵变长蛇。数千人身上的甲胃散发着银灰色的铁质光芒。时值正午。场中四千余人身着铁甲。来回变阵。手中腰刀与长枪汇聚成林。在大旗的操纵下整齐有序的变换着阵势。在变换之时。四千人还一起叫喊着口号。刚刚路振飞等人在外面听到的。便是变阵时的叫喊声。
这铁甲与士兵手中的武器。自然都是前一阵子曾志国在南京武库中掏出来的宝贝。虽然现在的工部匠人已经没办法打造出一件象样的铠甲。或是制出一支能用的鸟铳。不过武库中却还有大量的保存的极好的铁甲与兵器。这些铠甲与武器被涂上了油脂。包裹的严严实实。其中还有相当数量的火器……不过曾志国并没有要。明军的制式火器威力不大。南方明军使用的鸟铳管细而长。射程短而杀伤威力小。对弓箭手都不占优势。南京武库也没有红衣大炮。那些虎蹲跑佛郎机之类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而且还的培养相当的火器人才。的不偿失。
他领来了大量的铁甲与腰刀、盾牌、长枪、还有撒袋弓箭等物。现在镇江镇每个普通战兵的身上都穿着把总或是千总才有资格穿戴的铁甲。兵器也都是南京兵部早年督造的精良武器。在收编了原本淮扬镇的全部兵马后。曾志国把原本的老兵打散一部分。重新编入了其余的淮扬镇兵内。从南京回到镇江后。他几乎不管任何事情。除了加强控制他的盘内的各部明军外。就是每天拼命抓住自己现在手头的四营八千人的战兵。这两个月来。镇江城内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四营镇兵的训练声。而镇江兵雄健天下。曾志国掌兵森严有纪律的传言。也渐渐在长江两岸传播开来。
“都是双甲。大人。”
跟随在路振飞身边的其实都是他当年为官时的幕僚。对军伍战阵的事情并不陌生。此时一看镇兵训练。多年的习惯使的他下意识的叫出了旧日的称呼。话说出口后才知道不对。不过这个幕僚看一看路振飞的脸色时。却发觉这位前任淮扬巡抚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话。而是极为专注的看着场中训练的镇兵操演。根本就无心存及其它。
半天过后。路振飞才转过头来。用着极为震惊的语气道:“确实是双甲。刀牌手和长枪手外罩铁甲。内穿皮甲。这样穿着极为沉重。非健壮锐兵不能为之。弓箭手虽少。不过看起来也轻健彪悍。穿着皮甲与锁甲……建奴也是这般的穿着。不过不是精锐或白甲兵不能如此。看来。曾功亭是把南京武库给搬空了啊。哈哈。”
南京武备库中确实有相当数量的铠甲。不论是弘光帝还是马士英都指望着曾志国给他们看守留都门户。所以在武器铠甲上极为大方。根本不加留难。曾志国自然也不会客气。南京一行之后。就从武备库里搬出来了大量的武器储备。
不过。这些武器原本是给镇江的六万镇兵平均分配使用的。而曾志国却把所有的铁甲武器都留给了自己的嫡系四营兵。其中又犹以天雄营与忠贯营装备最为精良。路振飞眼前的正是这两营在操练。这两营是曾志国起家的嫡系中的嫡系。所有的武器装备。当然是以这两营为先。四千人皆着双甲。武器也明显是强兵锐矛。有此强兵。引发路振飞的震动当然也不足为奇了。
“真是强啊……至少看起来如此。”又观看了半天之后。路振飞带头下楼。他一边沉思。一边轻声道:“唐太宗曾经说过。他纵横天下不过是甲坚兵利。现在看来。曾帅甲坚是足够了。如果镇江兵几万人都是这样。怕是渡江北伐都可以了……不过。兵利如何。尚且不知啊。淮扬兵虽然坚忍。曾帅又严明了军纪。看起来军队颇有战意……不过这几千人有几多上过战场。割过首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