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天行睚到窗下,想起在河中打渔的时候,父亲说过打渔就像杀人,要屏住呼吸,伺机给予致命一击。从竹窗缝隙往里看去,堂中幽幽两盏青铜地灯,隔了纱帐,隐隐见里屋矮榻上赵才的身影。
荆天行回头瞄了一眼,院中寂寂,只有些夏物在叫。他轻轻拨开窗户,握了刀,轻轻跳将进去。赵才刚刚在艳地精力消耗过度,一挨榻边,酒劲又上来三分,这时悄声打起了鼾声。荆天行见他熟睡,正是下手好时机,脚尖软踏地面,走到榻边,没发出半点声音。赵才悠地翻了一个身,他忙伏低了身子,见赵才不再动,慢慢剥开卷裹长刀的青布,白刃一现,满室生寒。
第一次要杀人,荆天行突地逡巡起来,赵才白色小衣仰卧榻上,气息唷唷,事到临头要让他干掉一个活生生的生命,竟然不知从何下手?不过一想到这小白脸不仅要放火烧自己,还要打他可爱妹妹的主意,一时看赵才的眼光真是越看越觉得可恶,“妈嘞个扒子,是你想死,奈我何?”手一举刀,对准了赵才的脖颈,奋力一挥!
赵才人在梦中,寒光一闪,骤然惊醒,下意识地往一边滚去,荆天行不料他能避开这骤发之难,不待他站定,第二刀又抡砍了出去。赵才毕竟会些拳脚,危急中抬手挡刀,同时一脚踢了出来,“嚯”的一声,一声惨嘶,血光乍起,血溅三米远,荆天行被喷了一脸,他也被赵才一脚踢翻了滚在一边,定睛看时,赵才右臂齐肘处已被荆天行利刀削断!
荆天行翻身跳起,想起要不是有刀在手,骤起发难,真真与他斗起来,胜负难分。他学武不过几日,年小力弱,那赵才虽然身体空虚,不过一脚踢开,甚有力道,荆天行肚子上挨了他一脚实的,冷汗渗出。他顾不得肚子传来的剧痛,扬刀又向赵才杀去。
赵才喊叫不绝,左手忙点了右膀腋下刺臂、道关穴位,止了血兀自钻心死疼,喊道:“小子,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怎地杀我?”
荆天行狠狠一道:“无冤无仇?纵火烧我,欲夺我妹,宰你千次也便宜你,少废话,死吧!”说话中,挥刀不绝,荆三山还没教过他刀法,他舞得没有章法,兀自倚仗一股乱势,确实也惊心动魄。赵才险险的避将开去,只道难道是荆家那小子,他万没想到那体弱多病的病秧子会来杀他,他又是怎地知道那火是他放的?
不及细想,荆天行一刀向他面门挥去,他年小堪堪矮了赵才一个头,刀尖从他下颈挥去。赵才脚一点地,一个倒黄雀飞退开,竟是要往外逃!荆天行那能让他跑了,挥刀跳上,缠住赵才,赵才断了一臂,手上没有武器,只有避让的份,一时间大喝起来:“救命啊,有刺客……有刺客!”
荆天行见他发喊,如果引来近卫仆从,他哪里逃去?他本意是神不知鬼不觉杀了赵才顿去,听他死呼救命,什么都顾不得了,先杀了他再说!突地想起在树林中学棍的时候用的那招欲浪淘沙,当下使刀作棍,弹腿手撑地,一刀对直赵才刺了过去!
赵才捂着断臂,被堂中铺地锦褥绊了一个踉跄,转过身来,荆天行长刀迎胸刺到!“璞!”一声闷响,白刃透胸而出,赵才眼睛爆出,死死盯着荆天行,支吾道:“你……好……恨!”荆天行第一次杀人,手也有些发抖,不过被血一溅,胆儿大了一些,也道:“怪就怪你打了不该打的主意,在你想杀人放火那天就要想到有可能会有今天,妈嘞个八子!”一脚踢在赵才肚上,长刀裹血而出,赵才倒毙在地,眼睛尤睁得老大!
门外人群走动声不绝,先时赵才那两声惊动了府卫,已经有人举了火把往这厢院跑来,方才睡下的女侍男仆也爬起来,四处喊贼。
荆天行听脚步声乱,道声“糟了!”心道:“如果被围住那还逃得了?先给他们弄点乱子,让他们忙活散开,我才好跑。”当下翻窗跳到院中矮树背后,黑夜中借着火光,寻找柴房的位置。只见西角门边上一间矮屋,面壁隐隐有些火熏痕迹,忙借假山夜色掩映,急急寻去。
这边领着府卫来人的却是司马杀和赵二,他二人在外院,因想着明日要去放罪捉了荆家人,门中脚力都已经找好,堪堪刚睡下,一听赵才临死喝救那两声,忙忙的就带人赶了来。夺门一看,只见赵才断了一臂,仰躺在地,眼睛死睁,鲜血染湿地上锦褥一片。哪里还有半点气息!
司马杀惊楞不已,一边女侍吓得瘫软在地。他也想不得那么多,命人关住大门,让赵二带人搜索庭院,他去禀报赵世。赵二领命下去,却听得门边男仆一声喊“不好了,那边起火了!”
荆天行奔到柴房,因女侍男仆要经常取用柴火,是以门也没锁。房门虚掩,荆天行模进去,满室干柴火引火之物,正对心坎,忙取了一根手腕粗细的长木,用裹刀的青布缠了,对壁小桌上有一罐火油,忙取了浇在青布上,用火石打上火。四处一点,干柴火烈,一下串燃起来。他寻了个间隙,忙从角门蹿出去。见物就点,一时间在他身后火烧一片,他借着夜色,躲躲藏藏,堪堪来到外院。
听了那男仆的声音,司马杀抢出门去,只见柴房那边燃起大火,火头不小,要是将后院引着了那还得了?一眼晃到月门角一削身影,心头一闪,“莫不会是荆家小子?”忙对赵二道:“快去抓住那小子,死活不论!”又吩咐一个男仆道:“带些人快去救火,千万不能让火烧了后院!”又命女侍道:“将公子抬到院中没火的地方,好生看好!”当下急急往后院去禀报赵世。
刚跨出院去,赵世和吴若姬早迎了上来,他们听得躁动,赵才还道秦军已攻来,忙出来查看情况。见司马杀跑来,喝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司马杀顾不得见礼,忙道:“公子被刺,刺客已逃!”吴若姬忙问道:“我儿怎样?”司马杀看了她一眼,咬牙道:“公子被利刃穿胸,已然死了!”吴若姬本来娇弱,一听之下,竟然晕了过去!
赵世听到有刺客,想着怕是不妙,听司马杀口中说来,还是心神一震,踉跄两步。问道:“刺客可抓住了?”司马杀道:“逃到外院去了,赵二已经带人去追!”赵才道:“你去带上所有人,给我追,抓活的,我要把他碎尸万段!”他心中痛极气极,一郡大夫的仪言也不打紧了,司马杀领诺而去。
赵世吐了口气,想到小儿一个时辰前还在和自己说话,转瞬间就……命女侍扶了夫人,忙也追着司马杀而去。
荆天行来到外院,但见一些男仆府卫往内跑去救火,看来放火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还是有点作用。见大门关了,模到墙角,正要翻身跃墙,赵二领了七八脚力府卫冲来,他一身蓝色对衽开衫,手提一把三尺长刀,厚面薄刃,对荆天行喊道:“小子往哪里跑?”
荆天行见他追来,他不知道这就是真正的纵火犯,一踏山石,翻身上了墙头。对赵二道:“贼汉子,想抓你小爷,再去吃十年的屎吧!哈哈……”说完将火把往赵才一掷,翻身下墙,瞧准大街,向北急奔而去。
赵二也提身翻过围墙,紧追而上,一众府卫打开大门,紧随而追,荆天行毕竟年小力弱,刚吃了赵才一记重腿,突然狂奔起来,一阵抽痛,速度降了下来。街上稀疏行人,先时见郡府一阵火烧,正猜度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见赵二追着一个少年跑,都停下了脚步。
眼见堪堪离荆天行止一丈远,赵二顿足跃起,横刀向荆天行后背劈去。荆天行听后面没了脚步声,料到是赵二跳了起来,忙转身举刀一格,“铛”的一声,火星四溅,这一刀赵二本臂大力沉,又借了跃势,真是力可开石,荆天行虎口震裂,鲜血并指。长刀月兑手飞出,一跤坐倒在地!
他待要爬起来,不过是夜连连折腾,右手堪堪流血,哪里动得了?赵二身后赶到的数名府卫,尽皆灰布深衣,外搭半褂,也提一把三尺长直刀,囫囵一圈,将荆天行围住。
赵才喝道:“看你往哪跑!”
荆天行侧目瞪他,也喝道:“有种来杀我!”他声喉稚女敕,声音锵锵,有一番不畏死的气势!赵二见他不怕死,突地笑了,“呵……好小子,火烧不死你,今日我就杀了你!”说完举刀欲劈!
突然荆天行身后八名府卫惨叫一声,几人拦腰被削成两段,边上几人也被利刃带到,血溅一地,哀啕不绝。赵才兀自一惊,不觉退了一步,只见府卫身后,一人头扎帛巾,黑色深衣,外罩棕色短衫,眉目如电,手握长矛,矛头上殷红鲜血尚未流尽,正是荆三山。
荆天行翻出篱外,直奔郡府后,荆兰正睡,突地想起扔落在地的貔貅,娘说那东西能辟邪,虽说是坏人的东西,她想如果把它用干净的河水洗净,想来送给哥哥也无甚相关,于是起来寻找,却发现哥哥不在屋中,正奇怪哥哥去哪了,想起白日哥哥说要去杀赵才绝他的念想,莫不会——
她心中一甜一惊,忙唤荆三山,荆三山穿了衣,听荆兰说哥哥不见了,再看院中常放长刀的地方,哪里还有刀的影子,想他定是杀赵才去了,当下回屋将刚抖去灰尘的长矛取出,提了往郡邑奔来!
远远的见郡府有火光,怕是儿子已经被捉,他心下着急,真是键足如飞,奔近了见郡府大街上几人围住荆天行,哪里说话,赶上去一招流星赶月,泼天一扫,那几名府卫不防,尽皆丧命!
荆天行见是爹爹,忙喊道:“爹!”荆三山一把拉过他,长矛一指赵二道:“敢伤我儿,今日你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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