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满宠对待荀顗的态度可谓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满宠出身并不怎么样,为人刚正不阿,早年在担任许令之时,连曹洪的面子都不给,直接处死了曹洪几个为非作歹的宾客,并因此得到曹操的赏识,他能有这样的地位,全是靠自己一步一步的努力升上来的,所以他对荀顗这种凭借祖宗荫庇的名门子弟很看不惯。
满宠总觉得荀顗那所谓公子榜首的名头不过就是矮个拔高个,华而不实,这榜单评选起来家世占了很大的比重,再加上一些想要攀附世家的名士吹嘘一番,那就上榜了,荀顗这小小年纪能被魏王派来出使南楚不过就是靠了家世与父亲荀彧的声望。
不过,即使是这样满宠也没表现出一番很不服气的样子,而是很守礼节,他可不想授人口实。
荀顗素爱揣测人心,为人博学而慎思的他很自然的便明白了满宠的想法,事实上,这是许多出身一般的人的想法,他们总觉得这些世家子弟的成功全是因为显赫的家族的原因,荀顗对此并不完全赞同,诚然,由于他出身荀家,所以不用去考什么科举,但自己能够得到曹操的认同,他献得那一计占了很大的原因。
荀顗对满宠这种实干派还是挺欣赏的,于是在荀顗显露自己的才华以及不着痕迹的结交之下,满宠很快就对荀顗改变了态度,因为荀顗的才华令满宠颇为认同,有许多极具战略眼光的想法与他自己的可谓如出一辙,不愧为荀令君之子也。
明灭不定的烛光之中,闪现着荀顗那阴柔精致的脸颊,他执起一枚黑色的棋子,轻轻落下,他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淡的弧度,身体却已经仰躺在椅子的靠背上,双手抱胸,显然已经觉得这盘棋胜券在握。
满宠那充满英气的脸上闪过一丝思索之色,执起白棋手抬起又落下,连续三次,轻叹一声,将棋子放回原处,道:“景倩棋力甚是不凡,某认输了。”
“承让。”荀顗的声音极为清冽,就如同利剑出鞘一般。
满宠也放松的坐在那儿,一只手模着下巴,眼睛盯着棋盘,良久才抬起头,问道:“景倩以为这孙权联盟之心诚否?”
荀顗的脸上带着完美的微笑,明灭不定的烛光渲染了一种奇诡阴森的氛围,他下意识用右手握着左手的食指,轻轻转动,只是低下眼睑,淡淡道:“若我所料不错,孙权定是一面口头上答应我等,另一面去探查那关羽的口风,毕竟此时正可谓三足鼎立,魏强而蜀、吴弱,唯有吴、蜀联合,方能胜魏。”
满宠深以为然,他颇为忧虑的说道:“景倩所言有礼,那此次结盟之行恐怕颇为艰险。”
荀顗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担忧的样子,只是道:“伯宁,结盟之事交与我便成,你可先去襄阳辅佐曹将军。”
满宠疑惑道:“征南将军文武双全,功勋卓著,前几月刚刚平定宛城侯音作乱,令行禁止,乃用兵大家也,如今三国未起兵事,某虽奉魏王令,然总觉多此一举。”
荀顗收敛笑容,用那清冽的声音说道:“刘备帐下谋士诸多,若我为蜀国谋,必先发制人,攻其不备,曹将军虽然是将帅之才,然而关云长此人不可小视,伯宁此去只需劝曹将军坚守不出,待南楚先出兵伐蜀,而后趁关羽首尾不能相顾之时再反击不迟,否则只怕这荆州之地反给南楚作了嫁衣。”
满宠深深拜服,叹道:“景倩眼光如此长远,某不如也,明日某便前往襄阳辅佐曹将军,结盟之事便交与你了。不过,若孙权与刘备真的结盟,景倩的处境很不妙啊,万事保重。”
荀顗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满宠这话说得不错,他一时之间却还没想到什么更好的办法能破坏孙权与刘备之间的盟约,他的脑中不由闪过弟弟那慵懒雅致的模样。
……
翌日,孙权继续与荀顗、满宠虚与委蛇,这让荀顗感到有一些不妙,看来这孙权真的想两面讨好,真是只老狐狸,满宠以身体染恙为由,便回到襄阳辅佐曹仁了,而荀顗则滞留此地。
夜,十里秦淮,万家灯火,南楚国都最繁华的胜景无疑是这夜间的秦淮河,站在岸上,一眼望去,便是无数打扮精美的画舫,秦淮河上的江水波光粼粼,可以晃花人的眼睛,那靡靡之音从秦淮河上传来,夹杂着脂粉的香风,这可谓“暖风熏得游人醉”,南楚无数豪门世家子或是自诩才华横溢的寒门子弟,都喜欢在这秦淮河上留下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
这是一只极其普通的画舫,这画舫很小,在这十里秦淮无数精美的、巨大的画舫之中显得这般不起眼,然而画舫中正在弹奏琵琶的女子却是秦淮河三大名妓之一的柳飘雪,年方二十,容貌俏丽,肤质纯然如雪,全身上下有一种官家小姐的气质,毫无一丝烟花气息。
==========
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