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雅德。
朱迪恩上次离开此地时，曾经发过一个誓，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但此刻，他站在利雅德机场的正门口，望着利雅德的灯火，却有一丝回到家的感觉。
这并非是斯德哥尔摩正。力量强大的人，在任何地方，都会毫不拘谨。只要不需拘谨的地方，就给人一种家的感觉。
朱迪恩打了一辆人工智能计程车。这种车没有司机，只需要用“手表”在计费器上刷一下，就可以扣钱。他对机器人说：去第二中心医院。
朱迪恩很庆幸的是，他一个小时前才刚刚把这个小姑娘回忆起来，而且他恰恰走到了巴格达机场，正巧孤独寂寞无处可去。否则他不会为了一个姑娘来到一个“发誓不再来的城市”。朱迪恩看着利雅德的城中夜景。半个月前，他从这里仓惶逃走。而如今，他却以“第三等级”通缉犯的身份再次来到这里。而他的心态已大不相同，这些天他渐渐适应了他的力量，他不再惧怕什么。
计程车停在第二中心医院的门口。朱迪恩走下计程车，突然想到：“如今时间是晚上7点半，那个小姑娘下班了么？”
朱迪恩在医院门口买了一大束洁白的百合花。他觉得那个小姑娘像百合花一样天真纯洁。不管怎么说，小姑娘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之一，而且小姑娘是他成为变种人之后看到的第一个女性。这是很有意义的，朱迪恩认为。
朱迪恩走进医院大厅，问咨询处：“请问，赵小兰护士在吗？”
一位阿姨说：“你是她什么人？”
朱迪恩说：“我是她的一个……朋友……”
阿姨瞥了一眼大朵的百合花，说：“男朋友吧？你等着。”
阿姨打了个电话。挂掉电话后，说：“她马上下来，你在大厅等一下。不过不能太久啊。”
朱迪恩说谢谢，抱着百合花在医院大厅里等待。他的心里已经开始幻想了：他和赵小兰朝夕相处了这么久，而且还一起交流了几分钟，虽然过程不太顺利，结果也不太愉快，但……至少曾经在一个房间里相处过。赵小兰见到他后，会不会流眼泪呢？会不会说，你这个病人跑哪里去了，急死我了？会不会扑上来抱着他呢？
幻想不如行动。朱迪恩悄悄溜到电梯间。正巧一架电梯从高层下来，朱迪恩躲在电梯后边。电梯门开了，一个小姑娘走出来，看背影，是那个熟悉的小姑娘。
朱迪恩轻轻喊了声：“赵小兰？”
赵小兰回过头来，大眼睛天真无邪，茫然地看着朱迪恩，说：“你是……”
朱迪恩对着赵小兰，努力做出帅气的微笑。
赵小兰指着他，认了好久，突然先捂住了自己的衣服，尖叫道：“你是那天那个……”
朱迪恩马上捂住她的嘴巴。赵小兰瞪着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朱迪恩说：“我不是坏人。我来看看你，你看我都买了这么大一束百合花。你不许叫了！”
赵小兰瞥眼看了一下百合花，惊恐地点点头。
朱迪恩突然觉得这他妈怎么和第一次见面的开篇完全一样。真没新意呀。他松开了赵小兰的嘴巴。
赵小兰果然没有叫，只是怯怯地看着朱迪恩。
朱迪恩把大束百合花递给她。她不敢接。朱迪恩硬把花塞到她怀里，她这才将花抱住了。
百合的香气扑鼻。
“我大老远地从布鲁塞尔赶过来，就为了看望你。”朱迪恩真诚地说。
赵小兰抱着百合花，有些拘谨地问：“你的伤……全都好了吗？”
朱迪恩说：“嗯，全都好了，完全康复，你看，没事了。”朱迪恩褪去袖子，让赵小兰看。
赵小兰看了看：“果然康复了。”
朱迪恩：“嗯。”
赵小兰：“那……你为什么回利雅德？”
朱迪恩：“说来话长，我先到的巴格达，再从巴格达过来。总之，我来利雅德专门来看你。”
赵小兰的脸蛋红得像苹果，闻了闻百合花，说：“你来看我干嘛……”
朱迪恩说了心里话：“突然，突然我就想你了。其实不是突然，这半个月来我一直在想你，今天突然特想见见你，我就过来了。”
赵小兰的脸蛋更红了，她低下头假装闻百合花：“你可真闲。”
朱迪恩：“我刚丢了工作，正好就到处溜达溜达。你这半个月来好吗？”
赵小兰说：“挺好的。你呢？”
朱迪恩：“我也挺好的。”
说完这句，朱迪恩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有很多话想说，但这些话却不能现在说。而现在他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就在电梯口站着，看看对方，低头，再看看对方，笑了，再低头。
路过的医生，很羡慕地看着这一对“情侣”。
朱迪恩突然想起了话题，他问：“那个……”
赵小兰也同时开口了：“你……”
然后两人都脸红了，原来想好的话，都憋了回去。
再沉默了一会儿，赵小兰说：“我还在上班呢，不能下来太久。你在大厅等我一会儿吧，还有一个小时下班。”
朱迪恩十分绅士地笑道：“好的，我在大厅等你。”
赵小兰转身去等电梯。朱迪恩陪在她身边，送她上电梯。
电梯迟迟不下来，两人很尴尬地等着。结果越着急，电梯偏偏越忙，中途停了很多次。赵小兰扭过头来，对着朱迪恩笑了笑。朱迪恩扭过头去，对着赵小兰笑了笑。
两人继续尴尬地等电梯。朱迪恩的心里已经开始敲架子鼓了。
电梯终于姗姗来迟，很多人从电梯里涌出来，将两个人挤在两边。两人隔着人流，相互对视了一眼。这一眼，却生出了离愁别绪之意。
人流走完了，两人还在尴尬地对望。
电梯“嘀”关闭了，朱迪恩连忙用手摁住电梯门，说：“快上去吧，不要矿工太久。”
赵小兰这才反应过来，红着脸蛋，抱着百合花，走进电梯里，按了下楼层和关门。
在电梯门关闭的两秒钟内，两人笑着，看着对方。一个在电梯里，一个在电梯外。“嘀”，电梯门关闭了。电梯光屏的数字由1变成2、3、4、5、……
朱迪恩在电梯门口又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才转身走向大厅。
在大厅里的自动售卖机前，买了一杯热咖啡，边喝边等。等了一会儿，朱迪恩突然心想：“小姑娘会不会去举报他呀？”他决定和自己打一个赌：如果小姑娘不举报他，他就好好对她，100%地真诚对她。作为情报局的前间谍特工，朱迪恩从来没有100%对待过任何人。他刚刚发了个誓，要100%对待赵小兰。
朱迪恩喝完了一杯咖啡，看表，结果才过去了5分钟。还有55分钟。朱迪恩又买了一杯咖啡，慢慢地喝，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喝完之后，看了看表，竟然才过去了6分钟！还有49分钟！
朱迪恩从未觉得时间如现在这样慢！他买了第三杯咖啡，端着，不喝，在大厅里慢慢地来回踱步。咖啡凉透了，他估计自己累计走了10公里了。掏出手机一看表，还有15分钟。太好了！
朱迪恩托着凉咖啡，继续在大厅里踱步在大厅里踱步在大厅里踱步。边走边在心里哼唱欧盟国歌。来回一趟，就在心里记个1。记乱了，于是胡乱从一个数继续记。每过两分钟，就掏出手机来看一看，发现才过了2分钟，小失望，继续等。
数到了大概“32”，还剩15秒钟了。朱迪恩匆匆走向垃圾桶，边走边把一杯凉透的咖啡喝光了，把空杯子扔进了垃圾桶里。
“嗨。”赵小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朱迪恩赶紧转过身来，他突然有种幻觉：周围好像响起了背景音乐，法国最著名的浪漫情歌“当我终于找到我的爱”。朱迪恩的心中愉悦极了。
他转过身来，一眼就看到了赵小兰。赵小兰站在10米开外，穿着一件雪白色的宽领半截袖纯棉外套和一条浅青色的束身裤，外套最上边的几颗扣子没系上，露出里边穿的浅灰色内衣。她梳着不长不短的马尾辫，一长捋刘海遮住了半个脑门。手上还提着一个蓝色的小包。
一副青春学生妹的样子。朱迪恩看呆了。
赵小兰笑吟吟地走上前来，说：“让你久等了，我下班了。”
朱迪恩的心里高兴极了，说：“好，你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呢。”
“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
“哇，这最让我为难了。”
“那就泰国菜吧。”
“你爱吃泰国菜？”
“你不吃？”
“好，泰国菜，正好我可尝尝。”
两个人并排着，边聊，边走出医院。就像一对刚进入恋爱期的恋人。
利雅德的夜空，星光闪耀。虽没有巴格达的无比发达，却也有一种天然自在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