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融化,白茫茫的大地终于露出了一丁点绿意。
时间犹如融化的雪花,一点一点的消逝,而新一年的二月已经来临。
潘如尘拨弄着院子边上她种下的何首乌,已经不在是孤零零的两株,而是繁衍为五株紧紧的抱在一起,这发现让潘如尘高兴了好几天。
施怡典到潘家也有了月余,除了一如既往的帮着潘如尘忙活家事之外,还每天教潘如尘两姐弟念书。或许是距离越近便越亲近,现在施怡典俨然成为了潘家的一份子,连柳氏现在对他的称呼也改了。
柳氏帮施怡典纳新鞋子,施怡典常常挑水去地里,来来回回鞋底就磨损了,柳氏怕他咯着脚便帮他做了新鞋子。
“怡典,快过来试试,看合不合脚。”柳氏叫住正在猪圈放粪桶的施怡典,潘如尘跟在施怡典的身后听见柳氏说话,不免得撇撇嘴。
“娘对十一哥哥的好可是快赶过我这个女儿了。”潘如尘酸酸的说道。自从施怡典到了潘家,不管是吃的用的,柳氏都是第一个给施怡典,生怕有一丁点委屈了他。潘如尘觉得她在这个家的地位是明显下降。
施怡典坐在竹凳上穿着刚合脚的新鞋,听着柳氏说道:“瞧你那点小心眼,人怡典可是咱家事做得最多,最累的一个,娘对他多照应不是应该的嘛。”
潘如尘撇撇嘴不说话,见施怡典对着她笑,假装哼了一声径直走进屋里看云浩去了。云浩正在练字,见姐姐进屋忙把写好的字让潘如尘过目。
“不错,又长进不少。”潘如尘夸他,把他乐得直挠头。
“云浩下个月就满八岁了,告诉姐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姐买给你。”潘如尘坐在云浩的对面,看着他说道。
潘云浩眼睛忽闪,明显是激动,随即又垂下头,道:“还没想好呢。”潘如尘心里嘀咕,这孩子,明明是有什么的,但偏偏隐藏着。不过她不逼他,任他想好了再说,反正离他诞辰还有段时间。
最近潘如尘一直在琢磨一件事情,便是她那空着的鸡棚。上一批次鸡卖了之后便一直空着。本来她是打算卖了这一批鸡,等天气暖和了再找施大娘买批小鸡,但是施家出了事,此事便搁置了。
潘如尘不是没想过让自己家的母鸡孵小鸡,但母鸡们又没有抱蛋的举动,是不可能孵出小鸡的。看着空空的鸡棚,潘如尘决定采用柳氏提出的建议,找其他的烘户买小鸡。
施怡典和潘如尘近日便为了小鸡的事四处奔走,可能烘鸡仔还是跟烘户的手艺有关,潘如尘瞧了好几家,才勉强凑合了一百只。
都说安必生乱,事实证明果然如此。潘如尘和施怡典背着小鸡回家,见着柳氏取来碘红正往屋子里走。潘如尘问了才知道,潘云浩同村子里的孩子打架了。
事出必有因。潘如尘了解弟弟的性格,他虽然泼皮但也懂事,从来不与外人生事,就连发生拌嘴这样的小事他也很少,何况这还是与人打架。将小鸡交给施怡典,潘如尘跟着柳氏进屋,她倒是要问个究竟。
进屋见潘云浩鼻青脸肿的坐在床上,嘴角还有已经干了的血渍。见到潘如尘进来,本来红肿的眼睛差点就流出泪来,显然是委屈得很。潘如尘哪里还有心思询问事情的前因后果,见弟弟伤成这般模样,心疼得紧。
“疼不疼?”潘如尘坐到他身边,轻声问道,看情形可是伤的不轻。
柳氏将碘红抹在他破了皮的伤口上,他咬了咬牙,道:“不疼,我是男子汉,我忍得住。”
潘如尘何尝没有尝过碘红擦拭伤口的疼痛,知道他是逞强,心里又是心痛又是生气。
“是,你是男子汉,那男子汉就该与人动粗?与人打架不成?”潘如尘瞪着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潘云浩垂下眼睑,片刻之后又抬起头来,道:“谁叫他们胡说八道的,以前还觉得他们义气,现在看来真是看走了眼。”
这话听得潘如尘哭笑不得,也不知道他这些词汇是哪里学来的,颇有江湖好汉的意味。看了看他那仰着的脸,道:“他们是谁?又胡说了些什么?”
潘云浩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不满的说道:“还不是齐伍和于牛儿他们。也不知道是哪里听来的闲话,居然说施伯伯的死是自作孽,说施伯伯贪金敛财,事情败露便畏罪自杀。你听听,这种污蔑人的话他们也说得出口。”潘云浩依然语气愤愤,似乎心里那股子气还没消下去。
“他们还说,夫子哥哥留在咱们家是为了……为了做姐姐你的上门婿。”潘云浩说得小声,但柳氏潘如尘都听得完完整整。
而潘如尘则是傻掉了,她不是惊讶于潘云浩的后半句话,那些所谓的流言蜚语对她这种拥有现代灵魂的她来说,简直是不值一提。她没想到的是,施伯伯死亦死了还要遭受这种不白之冤。潘如尘心中冷笑,小孩子如何编的出这种不着边的话,定是大人们私下相传,被孩子听见才口不遮拦的说了出来。
这就是人的劣根性,总爱猜测和八卦没有谜底的事情,在自己所认为很合理的解释上结合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再添油加醋,以至于说到最后连自己都觉得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潘如尘本打算让潘云浩另编一个打架的理由,为的就是怕施怡典听见这些话难过,不过当她看见门外投来某人转身的背影时,她叹了口气,心想隐瞒不了的了。
柳氏自然也是看见了,给潘如尘一个眼神,示意潘如尘跟去看看。
施怡典坐在门坎,眼圈发红,垂着脑袋似乎是在懊恼着什么。潘如尘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好悲凉。前世她就是孤儿,自从她懂事以来便为自己的身世疑惑,听见的各种风言风语也不少,受的白眼更是说不清,所以她能体会此刻施怡典内心的伤痛。
“十一哥哥。”她轻轻的叫他,陪着他一起坐到门坎上。
施怡典转过头,看了看她,道:“我没事。只是替我爹不值。”
是的,她也替施伯不值。村长两任了两届村长,为村子里人和事出了不少的力,操过不少的心,而这些本应该被人们颂扬的好事,却因为他离奇是死因而抹杀。人们看到的仅仅是他们想象中的,而忘记了他们曾经看到的。
“由他们说去吧,清者自清,只要我们心里明白就成了。”潘如尘安慰道。
施怡典苦笑了笑,牵动了干涸的嘴唇,良久他问道:“我毁了你的名誉,你不怪我?”
潘如尘楞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做上门女婿的事情。道:“怪你什么?不过是别人胡说罢了,我才不会当真。”
不知道是不是潘如尘看错了,他觉得施怡典刚才眼中闪过一丝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