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韩苍林和任卫东一商量,一拍即合,于是分头谈话,牛焕章和金川均无异议,江城新春投资业主慰问组很快形成。
韩苍林叫来市委宣传部马啸部长,请他邀请各大媒体记者随行采访,并责成宣传部拿出一篇新闻宣传通稿,内容主要为反映市委市政府领导近年来亲自带头亲商安商的业迹,并特意点出南湖区的南湖科技园项目,浓墨重彩揭示牛焕章副市长做的工作,描绘科技型新城区的远景。
安排妥当,韩苍林和任卫东按惯例各自带队去走访慰问困难群众和党员干部丫。
这样,就在春节前的倒数第四天,江城党政干部走访慰问的动态、形象出现在各大媒体,特别是《江城日报》的那个和通稿一字不差的,反映江城党政领导亲商安商的专版刊载后,不和谐的议论消失了,貌似很多人看到了听到了权威的声音,关闭了嘴巴。
这一个春节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春节!
对于政界的人来说,换届这一魔力指挥棒,调动一些人人明里暗里熙来熙往!
对于企业届的人来说,从卓越科技项目的落户嗅到了江城经济发展的转型态势,还有一些老板急不可待准备从中分一杯羹,做着准备工作。
对于江城的某些普通市民来说,面临着一些忐忑不安,尤其以南湖区电线厂和建材厂这一带的居民为甚,因为开春后征地拆迁的现实摆在面前,该如何应对,家家都在绞尽脑汁媲!
这个春节的团年饭,江家人都在江涛家相聚。考虑到江涛的病情,江浩提出团年饭的建议后,江涛既没表示反对,也没往常一样客气,而是异常安静地点点头,算是认可了。
听从江浩的安排,江勇军和胡芙蓉担当了团年饭的准备的主要事项。
开席前,大家围绕征地拆迁的事情讨论,江勇军和胡芙蓉自然是嚷着斗争到底,要最高的补偿;江浩和江涛比较冷静,分析这次征地拆迁是扛着老城改造、为南湖科技园配套住宅区的大牌子来的,气势汹汹,再说家里就这么个情况,持久战打不起,觉得谈判方式要灵活;倒是大伙儿都对江仙蝶给予厚望,期待着她去打探消息和政策,可能的话居中联系活动一下,争取较好结果。
她只能应承下来,心中想到了上次的莲花湖乡之行,觉得颇有压力!
当三家人举杯互相祝贺完毕,一直很安静近乎沉默的江涛忽然摆手示意大家安静,表示有话说,一霎时屋子里安静下来,大伙儿都看着他。
今天的江涛难得的脸上有了红晕,双眼环视整个屋子里的人,终于开口了,“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些事!今天大家难得聚到一起,我就放开说说!有些不应景的话你们海涵!”。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咋声等着他下面的话。江涛咳了几声,猛地吐了一口痰,接过张桔花递过的水杯喝了一口,目光落到江仙蝶身上,接着说,“蝶儿!打小我都没给你创造好的学习条件,我一直心里有愧!多亏了你的伯父照应,你才能上大学!你不能忘记了伯父的恩情!”。
江浩脸上悚然动容,站起身来道,“弟呀!你咋这样说,这些是我应该做的!今天过节,弟弟你就不说这多了!”
江涛又摆手,脸上显出十分的坚定,接着道,“如今,蝶儿上班了,我希望她尊敬同事,多学多请教,做出自己的贡献。其实,我不求她有多大的成绩,只求她平安!”。江浩一想,今天真的很难得,就让他把话讲完吧,于是坐下。这样,屋子里也就没人出面制止江涛再说。
江仙蝶默默听着父亲的话,感觉到了异样。父亲的话像是在给自己说,又像是给大家说;像是亲人齐聚后的兴奋之言,又像是交代事情。她觉得自己湿润的眼睛盈满泪水,于是极力压抑着。
他用无比期待的眼神依然看着江仙蝶说,“蝶儿!我希望你找一个痛你的人,哪怕他不是富也不是贵。要是你们结婚时我还在,我就再也没心愿了!要是我不在了,你们记得给我烧纸钱告诉一声!”。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
这句话一出,屋子里的人再也压抑不住,纷纷动作。江仙蝶和张桔花一起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张桔花哭腔说,“他爸!你瞎说啥!你的病情在恢复嘛!”;江仙蝶哭着说,“爸!你咋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江浩和常静上前握住他的手,没说话,两人却都是老泪盈眶;江勇军和胡芙蓉牵着手站在他的背后,含着泪对视着。
蓦然,窗外传来连绵的鞭炮声,漫天的五彩焰火闪烁。江涛的眼中没有泪水,反映着烟花的光芒,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陈逸飞的团年饭提前四天就准备妥当了!因为,今年他要把亲戚们都请到家里来做客。
为了自己的父亲不再这么劳碌,他特意电话和父亲沟通此事,告知自己不需要父亲的补贴了不要拼命挣血汗钱,告知往家里汇了6000元钱叫老妈请人简单粉刷装修屋子,告知叫他一定早点回来。他自己也提前一周回了家,帮助老妈准备团年饭。
就在南湖区庆典的那天晚上,陈逸飞接到了金秀芹的电话,告知自己要开车回黄草坝镇上,问他是否搭车一起回去。他虽然对这个电话颇感突然,但是一琢磨并无不妥,还可以节约车票钱,少了之前的颠簸,于是爽快的答应了,还电话里和她闲扯了几句。
回家一路上,金秀芹适度地和他交谈着,言语不多。他归心似箭,礼貌地应答者,目光在车窗外的田野里飞着。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当小车距离陈逸飞家还有50多米时,金秀芹停下车,问是直接开过去还是他就此下车。她多么希望他回答直接开过去,但是他却道谢一声,提着行囊就径直下车走去。
她没有马上发动车子,而是呆了一会儿,眼睛直直看着他走上他家所在的那个小山坡。一只黄狗屁颠屁颠迎着他飞奔而来!
她重重叹了一口气!
当一身洋气穿着的陈逸飞出现在郑茶香面前时,她呆住了,诧异眼前的儿子怎么焕然一新,像电视里的帅哥!陈逸飞放下超大的旅行包,一把揽住母亲,她一边笑一边流泪,用脏兮兮的手抚模着儿子的脸,一时没说话。
老爸陈运贵真的提前二天回来了,依然是大包小包。这一次,陈逸飞评点着老爸带回来的东西,建议他以后不要这么辛苦带这多东西,现在江城商业很发达,啥都可以买到。
陈运贵一愣,听出儿子话语里有了挑剔责怪之意,于是踌躇一番,没有拿出那件给儿子的礼物—一个样式很简单的银镯子,这是他交给儿子为未来的儿媳准备的礼物。
陈家的团年饭是历史上第一次这么热闹,不论亲疏,一共来了30几个亲戚,屋子里摆了二大桌子,几个女眷都没上桌子吃,在里屋茶几上摆菜吃的。
家长里短的话说了,自然就要说道陈逸飞的亲事。有一个人问他女朋友是哪里的,听说是大学的校花,接着有人很粗俗地问上床没,引发一屋子哄笑。陈逸飞尴尬无语,郑茶香解围,解释没谈了,于是屋子里几声叹息。
接着大家又活跃起来,纷纷举荐身边的美女。其中有一个人说,“对啦!俺们镇上的那个金丫头金秀芹正好嘛!她在江城是金牌柜长,自己挣钱买了小车,人长得标致,家底子也厚!和逸飞天造地设一对!”。陈运贵在一旁憨憨地笑着。
陈逸飞不知怎地脸红了,回想起回家一路上和金秀芹寡言,不曾想团年宴上以这种方式说起她,自己之前也没想过这层意思,不由得不窘迫,于是借口喝高了上厕所,跑出屋子。
坐在屋子背后坡上的那块大青石上,冷冽的山风使他清醒很多。他看着粉刷一新的自家屋子这时在刚换的灯泡照射下透出温暖的光,有了一丝小小的成就感。自己寄回家的6000元钱初步改变了屋子的面貌,在这些亲戚面前挣了面子。但自己改变这个家还做得不够,还需要更多的钱!
他看着忠实地蹲在自己面前的大黄狗,呐呐自语,“陈逸飞!你还做得很不够!你要娶江城的美丽女人!做江城的人上人!”。他抚模着沾满草屑泥土的狗头,认真地问,“阿黄!有一天我们搬家去了江城,你会想我吗?”。
出乎预料,陈逸飞接到的新春祝福短信中有这样三个女人发的,一个是刘倩、一个是苏妮、一个是金秀芹。这不由得他不美滋滋同时自豪,他不自觉在心里琢磨,她们三人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好运?
秦时月的团年饭却是在江城“楚韵酒店”吃的,中午吃完了就由曹拥军准备好的一辆商务面包送大家回Z市。
之前,秦时月向马晓霞和马骋提出在“楚韵酒店”吃团年饭后,得到两人的积极响应,于是两人专门在马君山面前提起。起初,老马不愿意,说就在自家吃多好,方便。但是经不住女儿和儿子老说,特别是外孙女秦梅春和孙子马晋的闹腾相应,也就答应了,不想扫后辈们的兴头。
谁也没想到,当两大家人频频举杯祝贺,喝的差不多时,马骋会借着酒兴给老爷子交底,这个酒店是秦时月入的股份。此言一出,大家都觉得坏了,马骋的舌头也打卷赶紧闭嘴。
马君山之前只知道这是秦时月的亲戚开的,完全不知道秦时月有股份而且是大股东。晚辈们都知道马君山一生廉洁自律,退休后不仅没有人走茶凉,反而走到哪里都有人打招呼,他一直据此提醒晚辈:心底无私天地宽!
所以,晚辈们都瞒着马君山。没想到,这会儿马骋泄了密!
马君山的反应是,举着筷子的手忽然停住了,然后放下筷子,双眼盯着秦时月,问道,“是吗?”。秦时月有点慌乱,他本来准备择机慢慢向老丈人交底,也许有个缓冲老人家能够接受事实。但是今天马骋十分意外的一言,事情便没了转折,老人过于激动咋办?
马晓霞底下扯他衣服,意思是叫他撒谎,她自信旁人会圆谎的。秦时月脑中闪过很多念头,最终还是回答,“我入了一点股。”
旁人赶紧敲边鼓,马骋老婆冯娟说现在公务员私下经商的多了,靠这么点死工资怎么活;马骋接嘴说现在人情太重了,不挣点钱送礼都缺钱;马晓霞说自己人知道就行了,只要不占用工作时间怕啥……
出乎预料,马君山貌似冷静没拍桌子没骂人,静静听大家说。其实,他的心中充满担心和无奈。他担心秦时月由此一发不可收拾,走上***的快车道;无奈是晚辈看似解释宽慰其实都站在秦时月一边。
他轻轻说了一句,“我吃饱了!你们继续,我去看电视!”。大家面面相觑,静默一下,接着开始举杯。
坐在沙发上,看着普天同庆、歌舞升平的画面,耳边是喧嚣的鞭炮礼花炸响的声音,马君山却回忆起了和老伴的旧日时光,心中黯然喃喃道,“芳芳!我老了!也许我快来陪你了!你在那头还好吗?”。
这一个春节后,在这个城市里,之前藏在水下的一些东西浮上了水面,幕后的人走上了台前。
一些真相大白了!一些冲突尖锐了!一些灾难降临了!一些人心沉沦了!
但是,爱和温暖始终存在着!犹如石头下面压着的草根,蜿蜒曲折,终会冒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