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宫叹:夜雨清歌 归麾角宿(三)

作者 : 费娜文

七月二十九是个极晴朗的日子,洪涝终于彻底的告一段落,沙津也心情大好地回了府。本想着和女儿一同分享这份乐事,却没见到女儿的踪影。沙津问及府里的管事和下人们,他们都说格格昨晚很早便睡下了,并吩咐大家今早不要叫她起床,海莺会伺候她的。大家以为格格是累了,所以就没叫她。沙津一听,心中一紧,害怕雨霏旧病又犯了,赶紧叫人去请大夫,自己焦急地往雨霏房处跑。

可推门一看,房中空无一人。沙津不解,又命人把府里翻了个底朝天,结果只在雨霏的梳妆台底下抽出了一封笔墨尚新的信。

"阿爸,

原谅女儿这般的任性.灾区前沿已让你焦头烂额,如今我又要给你增添烦恼。河口决堤本是不好之事,可对于我,这却是一次机会。我不能像阿爸一样解救千千万万的灾民,我能解救的只有我自己。我不知道,此行能否成功,但为了额吉也为了我,我也要走这一步。我不能告诉你我的去向,但天地之大,总会有我的容身之处。

不要责怪府上的众人,他们并不知道我的打算.我之于他们,只是个尚未成年,需要多加呵护的小主子,他们对你,却万般忠心。愿一切的一切都能随风而逝,愿终有一日,我能长伴阿爸左右.我们一起在额尔古纳河钓鱼,在草原上欢歌。

雨霏

康熙三十八年七月丁巳"

沙津看完之后,心中已凌乱成结。

雨霏走得并不从容,只带了足够的银两和一些值钱的东西,换了一身男装便和海莺上了路。两人虽坐上了车,却并不确信要去何处,只叫马夫尽量快行,走得越远越好。直到车驶出了城外稍远的地方,雨霏才舒口气来斟酌以后的去处。

本想南下去外祖父的杭州宅子暂避一避,可哪知车夫不晓得要行至何处,竟挥鞭一路向北。现在若是调头向南,岂不正好自投罗网?雨霏再想,又怕因为自己连累了祖父一家,便把南行的方案作罢。至于东西,西面人生地不熟,去了也难以立足;若向东,扬州本已近海,再往前也余地不多了。雨霏这样思忖再三,只能听天由命,继续北行。

可大清虽疆域辽阔,一直走也总会有个边际,两个未及破瓜的姑娘还是得有个安身之地。车未停,雨霏的思绪也未停,一个一个知晓的地名从心中划下,最后只剩下了一处---北京:她是因不愿入宫而出走的,寻她之人自然想不到她会自己跑来皇宫所在的京城;再者,帝京繁华之地,在此维生应当不是什么大问题。于是,二人的马车终于定了向,北上京城。

这条路走多停少,花了一月有余才算驶完。而这一月有余对于沙津却是极为漫长的。虽然知道雨霏从小就通晓事理,掂量得了事务轻重,但自雨霏走后,沙津的找寻步伐也从未中止。因怕事情落入老祖宗和太后耳中将会十分棘手,他只能派人到各地暗访,悄无声息地查。可已踏遍了雨霏最会去的两江地区,仍然毫无所得。雨霏也知自己此行太过鲁莽,父亲定会一番苦找,可想到母亲生前为避免自己入宫而忧劳的种种,还是横了心没有回头。

金秋的北京配上满城琼楼玉宇比扬州的碧玉明珠更多了分富丽华美,雨霏和海莺刚踏步此地便感慨赶上了好时节。可在好的时节,初来咋到,便碰到了不好之事。

抵京头日,二人还未歇下脚,正在街边觅着住处.行至一人员密集处,雨霏忽觉腰间一松,抬手模去,钱袋已被卷走,她回头看去,见前有人正快跑,立马把包袱扔给海莺,留下一句"在这等我",便奋力追去了。因人多路窄,雨霏并没被落得很后,只见追至一间驿站,那偷骑上马欲跑。雨霏在后心想已追不上,见那人上马,只能另顾他法。原来那人并不熟马技,驯马花了好一会工夫,雨霏瞧见周身一铺子外有一粗麻绳,打环后摇晃几圈向马上之人套去,那偷骑马还未走远,身子一紧,硬生生被雨霏拉了下来。

雨霏抓住此人后本要搜身,但碍着自己女儿身份未下手,只能与海莺一后一前押了此人来到一酒楼寻求店内小二帮助。只道若在此人身上搜得钱袋,愿花一半银两献于此处。可这店里的小二仿佛认识小偷,又怀疑雨霏所说银两数量,支支吾吾不愿答应。海莺素来语快,急道:"不过是教你搜一,又不是要你性命,有何不可?"

小二气焰倒不小,斜着眼道:"本店只迎宾接客,其余闲事,一概不管。"

"你这怎么是闲事?"海莺找他理论起来,厅内顿时热闹不少。雨霏赶紧上前制止,却听到楼上传来一阵漫不经心的怪责声:"福三,为何我一来巡店就这样吵吵闹闹的。也不让我清静点。"

雨霏抬头看去,只见楼下走下两人,走在前头之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身墨蓝锦衣,腰系翡翠白玉合坠,一双桃花眼顾盼神飞。

"啊,爷,您下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这两个人"那个叫福三的管事笑着迎上去,然后伏在问话之人耳边把事情说了一遍。

那人听完,走到桌前打量着雨霏和海莺,眼中的两人白白净净,斯文瘦小,又有些好笑地看向坐在凳子上闷闷不语的被绑的小偷问道:"你,就是被他俩制服的?"

小偷把头探向雨霏,一脸无奈:"就是他,我好好的在街上,糊里糊涂就被他从马上掀了下来。我都说了我没偷你的东西,你要搜便搜。"

雨霏瞪了小偷一眼,问道:"你若没偷,跑个什么?"转而又向身旁的酒楼老板笑道:"此事本也可私了,要搜我也能搜。但这小偷实在猖狂,若就此放了,以后继续为非作歹,岂不是毁了你们京城人的名声?所以我才来劳烦酒家,在众人面前作个见证。"

少年一听,撇嘴笑道:"呵呵,你不是京城人,那又是何方神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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