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特兰克的山中永远是一片寒冬。一朵洁白轻盈的小雪花缓缓坠落,随风旋转了一个优雅的弧度,转眼之间又被萨尔口鼻间吹出的热气升华。
从加文高地的方向进入这群山之中已经有三天的时间了,但一点霜狼氏族的踪迹都没有找到。尽管精打细算,但地狱咆哮为他准备的干肉都已经吃完了,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身体的热量消耗是惊人的。他尝试过生火,但是沾满积雪的木柴根本无法燃烧。既然不能生活,那么只好多吃点东西。所以那些干肉也就在不知不觉间进了萨尔的肚子。
至于战歌氏族为他准备的猎网只是偶尔有用,并且随着他越深入奥特兰克山区,能够抓到的动物就越少。至于生肉的保鲜,这倒是不成问题。萨尔甚至能在上一顿剩下的兔肉中吃到冰碴.
而随着他的深入,路程愈加艰难起来。他前进的速度愈加缓慢,有时候他不得不停下来,几乎没有重新站起来的力气。没有了食物,野兔和土拨鼠似乎已经在这种地方绝迹了。但是萨尔也曾经在雪地中发现过巨大的脚印,足有萨尔的脚的三四个那么大。而仅仅在一天之后,他就看到了那种巨大的生物。是雪人,比那次在角斗场中遇到的更大,也更凶恶,全身上下都是白色的,从背影看上去甚至会让人以为只是一块被雪蒙住的大石头。萨尔亲眼看见雪人徒手将一只健壮的雄鹿活生生撕成了两半。他惊骇得不敢做声,不然雪人不会介意用兽人来做一道餐前甜点。
好在雪人吃过的残骸上还是有不少剩余。萨尔也勉强填了一下肚子。
雪下了又停天空开始显出蓝色,然后变黑,然后乌云重新将天空占领,又一场雪接踵而至。萨尔有些绝望。他甚至有转头向回跑,跑回战歌氏族,跑回达拉然,乃至跑回敦霍尔德的想法。但他很快就将这些个有些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驱赶掉。他知道,一旦他回头了,即使他真的能坚持着走出奥特兰克的茫茫雪山,他也注定是一个失去了荣耀的兽人,就算在战歌氏族里也抬不起头来。而塞林纳尔,他一贯不会容忍一个懦弱的逃跑者。恐怕他的后半生将会在敦霍尔德城堡中被布尔莱克摩尔象一条狗一样教训着。他固执地、坚定地一步、一步朝前走,决议要么找到自己的族人,要么就死在这冷酷的山里。
他的眼睛也和他开起了玩笑。他的眼前时不时冒出埃德拉斯·布莱克摩尔那张可憎的脸,看到他挥舞着皮鞭冲过来抽自己,朝他大吼大骂。萨尔想和他搏斗,但双手沉得要命,最后还是被他打倒在地,鞭子劈头盖脸地落下来。萨尔抱着头,拱着地爬起来,布莱克摩尔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凛冽的寒风呼啸,抽在脸上生疼。
有时也会有些令人开心的幻觉。他看到地狱咆哮背着那把代表了他的身份的战斧跑过来救他,给他燃起一堆篝火,可是当他想要靠近火堆暖暖身子的时候一切却又消失不见了。有时是塔瑞莎,那是萨尔在敦霍尔德的十几年里最盼望看到的脸,她那湛蓝的眸子里满是同情,嘴里说着一些安慰的话。有时候他几乎马上就会碰到她,但一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他的意志强迫着他继续前进,直到他再也走不动为止。他费力地拖动着双脚,一步,但下一步却怎么也迈不出去。他不停地告诉着自己再走一步,一步就好。但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地向前扑倒。他试图让自己疲惫不堪、几乎和冰雕没有什么两样的身体重新站起来,但似乎头部以下的部分都已经不再属于他,都不再听从他的指挥。他忽然觉得雪都不是那么冰冷。雪……温暖、柔软,就好像塔瑞莎为他治疗伤口时的手。我让您失望了,老师。我是一个失败者。萨尔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一声声奇怪的狼嚎硬是把他的意识重新唤醒。一只雪白的狼就蹲坐在他跟前。它的毛那么洁白以至于萨尔怀疑它是不是用雪做成的。紧接着,厚厚的雪层中传来一阵很嘈杂的声音,似乎有一大群人正在雪地中奔跑。终于,远处出现了一个狼头,后面跟着更多,似乎是一个庞大的狼群,甚至萨尔怀疑自己的肉够不够这么多狼分食。不过萨尔没有看到自己是否会被狼群分成肉片就再次昏了过去。而萨尔面前那只奇怪的白狼在吹过的寒风中渐渐飘散。它果然是雪做的。
当萨尔的眼睛再度睁开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一张相当暖和的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毛皮。萨尔又重新把眼睛闭上、睁开,生怕这又是一个幻觉。
“我想他醒了。”一个温柔、高调的声音。萨尔扭过头,发现一个小兽人正好奇地盯着他看。他在战歌氏族里根本有见过小兽人。在战争和食不果月复的流亡过程中,小兽人根本无法生存。
“嘿。”萨尔粗声粗气地打了声招呼。小兽人似乎被他吓了一跳,跳起来,然后大笑。
“年轻人,”一个明显要苍老许多的兽人从火堆边慢慢转过身,那张脸上的痕迹说明他饱经沧桑,他的眼睛已经看不到眼仁,“我是德雷克塔尔,霜狼氏族的萨满和保护者。你是谁?有人故意让我们的狼群发现你,为什么?”
萨尔不知道。真的,他不知道那只奇怪的白狼是怎么出现的。他试图坐起来,但出乎意料的是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按回到床上。他看看德雷克塔尔,发现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我并没有允许你起来,”老萨满的语气有些不客气,“回答我的问题,陌生人。否则我将重新考虑是否善待你。”
萨尔只好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回答着怪老头的问题。他将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将给怪老头听。老萨满一直在听,萨尔甚至怀疑他是否把自己的经历当成了睡前故事,已经睡着了。
“是地狱咆哮告诉我我是属于霜狼氏族的,”他最后说,“他是看到我还是个婴儿时包裹我的襁褓布后这样说的。”
“给我。”德雷克塔尔只是平静地伸出了手掌。
压在他胸口的力量已经消失了,他终于坐起来,从被放在床角的包裹中掏出那块霜狼布片,无声地递给萨满。德雷克塔尔双手接过,放到自己的胸口,悄声说了一些什么萨尔不懂的话,然后点了点头。
“正如我所料,”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将布片还给萨尔,“这的确是霜狼氏族的,是你母亲亲手织出来的。我们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你怎么能肯定——”还没说完,萨尔已经反应过来,他的心里又一次充满希望,“你认识我母亲?我父亲?我是谁?”
德雷克塔尔转过身,似乎在看着火堆:“你是杜隆坦——我们已故的酋长——和他勇敢的妻子德拉卡唯一的儿子。”.
达拉然·暮光别院
塞林纳尔坐在椅子上,手指悠闲地在桌子上打着拍子。一旁的芬娜·金剑正在念读一份判决决议。下首的一位军官打扮的女人站得笔直
“罗琳·瑞姆卡,女扮男装参军入伍,因功晋升为洛丹伦特别军团少校,负责洛丹米尔收容所的典狱长。因为兽人俘虏萨尔从其治下逃走,被移交军事法庭。经审议,决定判处降职为列兵。”
“就这点事儿?”塞林纳尔的脸上的笑容没了,“他们把一个少校降职为列兵就因为她弄丢了我的宠物兽人?布莱克摩尔因为这么点破事儿就把一个少校送交军事法庭?”他抓过芬娜手中的判决书,一个火球烧了个干净,然后抓起一旁的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在羊皮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什么。
联盟的军事法庭有两套审判程序。一套就是正常经过各国军方代表组成的军事法庭进行审判。而如果被审判者有任何异议,可以提出上诉,交由联盟大元帅及最高军事委员会裁定。联盟大元帅及最高军事委员会具有最终裁决、改判乃至特赦的权力。不过一旦联盟大元帅及最高军事委员会认定维持原判,那么将会加倍进行处罚。毕竟大元帅日理万机,没有时间一件一件案子复查。而目前的联盟大元帅的头衔正挂在塞林纳尔的头上。当然了,对于塞林纳尔来说,复审一件案子只是小事一桩,他完全可以透过时间经历任何一件事情的起因经过。
“瑞姆卡少校,”塞林纳尔写完之后将羽毛笔随手一抛,“经我认定,军事法庭所作出的判决无效,你可以官复原职了。”
“谢谢大元帅。”罗琳·瑞姆卡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但塞林纳尔并没有将手中的羊皮纸递给她,她只能继续认真听下去。
“另外,因为你在以往战绩上的卓越表现,我决定提名你为白银之手骑士团候补骑士,并晋升为上校军衔。因此你可以直接前往斯坦索姆报道。恭喜你。”
“谢大元帅提拔。”·罗琳·瑞姆卡激动得热泪盈眶。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个升职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