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汴梁,相传自夏禹时代就是著名的古都,春秋郑庄公朱仙镇建造城邑,魏惠王迁都此地后称大梁,曾历六代皇帝一百四十余年。汉景帝改名开封,之后又被称为汴州。自隋炀帝开凿济渠连接黄淮,汴州即成为水路交通的枢纽,有了北方水都之名。本朝开国皇帝朱温在此定都后,东京汴梁更是成为商业繁荣,百业兴盛之地,其繁华远甚于洛阳和雍州长安。
汴京皇城本是永平军节度使治所,后梁朱皇帝定都汴梁后改为皇城,过午门、玉带桥、然后入朝门、照壁、朝房之后便是龙亭北辰宫。不说比拟长安当年的大明宫,但却胜过洛阳的东宫。
说道这位太祖朱温皇帝,不得不说说他的生平事迹。他的名字和他的作为真可堪称笑谈。据说朱皇帝早年为黄巢起义的将军,中途变节投了唐朝,被封为右金吾大将军,赐名全忠。之后协助唐昭宗剿灭黄巢起义军,并平定黄河流域,封了梁王。就算义字当不得,忠字好歹还能搽点边吧。
可是没想到,不二年全忠皇帝再起反心,先是挟持了唐昭宗及宦官数百人,效仿前人挟天子以令诸侯。而后又杀了昭宗改立哀帝,并用一年的时间大肆的贬除朝官,最后废哀帝而自立,如此全忠可谓是古今奇闻。
而真正堪称奇闻的不是朱全忠,而是他的两个儿子。朱皇在位不到五年,就其子朱友圭杀父篡位,朱友圭在位不到一年又被四子朱友贞杀兄篡位。如今坐在北辰宫里的正是朱家的第三任皇帝朱友贞。朱皇帝立国号为梁,殊不知后代子孙正应了一句古语:上梁不正下梁歪是也。虽自唐末以来,杀父杀兄自立者多有耳闻,但是却没有像朱家三代帝王,做的如此决绝,如此顺理成章,而且是父子相传,兄弟相续。几乎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朱皇帝虽然杀兄自立,却有遇到和他兄弟相同的难题。一来梁太祖曾拜右金吾大将,算是军中武将出身。军中手下盘根错节,加之经营多年,历经数次清晰,留下的多是亲信手下。而其兄朱友圭跟随太祖征伐,虽然功劳不见多大,朝政也是一塌糊涂,但私下党羽也真是不少。所以不管是站在其父立场的,还是倾向其兄的,对朱皇微词者、阳奉阴违不在少数。这样一来,迫在眉睫的必然是一场政治清洗。
朱皇既然有心,自然有人会投其意。次年就有蜀山道人玉衡子来投。这位仁兄不甘道门清苦,一心谋求俗世富贵,还带来了师门宝物七色龙纹珠来献,以示效忠。朱皇帝大喜,当即将所献之宝定位镇国之宝,并封玉衡子(曹睿)为国师,让他排挤朝内文武。同时恩准他设立神武营,训练殿前校尉,与先前的马步军形成对立,以此来震慑军中那些反叛自己的人。
一时间无数先朝遗老身患恶疾而终,江湖暗传乃国师所为,但终没有人敢正面叫板。不但是因为他握有神武营大权,主要还是因为他师传蜀山名宿长春子,神通冠绝宇内,江湖人士畏怕蜀山威名,当然不敢有微词。
次年江南突遇干旱,饿殍遍野。有陈州郡守集合颖州、蔡州、亳州四郡叛乱。夺取了宋州,战火一度烧到离京师数百里的曹州。
新皇向群臣问计,国师曹睿请缨率十万军出京平叛,另命武陵、许州、和兖州等三路兵马夹击叛军。曹睿祭起搜魂阵,叛军数万士兵被顷刻化为枯骨,余众如鸟兽溃散。
据说此战乃是国宝之功,自此后,七色龙纹珠也被江湖冠名七色夺魂珠,朝廷却因此敕诏建七宝神殿以供奉国宝。曹睿从此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兼文武,显赫无比。
可是朱皇帝也非等闲之人,原本就是引狼拒虎之计,自然也不会让曹睿一人做大。这不,他又生出了拿天策幕府来牵制神武营的念头。天策幕府最早创立于建唐之初,太宗还是秦王之时,为荡平天下幕练新军,而设立天策府。之后天策府一直为皇家建军的标志。是培养军中大将帅才的摇篮,就相当于后世的黄埔军校。到唐末尤其是史之乱前后,各地豪强林立,幕府制逐渐的北被割据势力替代而名存实亡。
后梁太祖被封右金吾大将军之后,将他掌握的宣武军整编,重新设立天策铁幕,不少名将后裔归附。其中就有一位,姓赵名敬。赵家祖先数代出身天策幕府,其先祖赵朓曾经担任军中大将,有神武将军之称。传到赵敬父亲这一辈,幕府制日渐衰败,直至梁太祖重建幕府后那几年,赵敬积极响应。重又回到军营。
赵家在其父这一辈就已经没什么名气,赵敬也只做了个军中校尉之职务。说到底不过就是个小军头而已。可是赵敬常以天策幕府后裔自居,平日不太愿意攀附权贵,虽然有些本领,但却没有一展宏图的机会。往来之人中有刘知远、高行周、王浚等人颇有往来,这些人中不是武将就是清流。平常谈的多的是家国天下,而实际却眼高手低。
正当赵将军浩叹生不逢时之机,老天似乎忽然垂青,降大任于他。凭着宰相王大人及军中殿前司刘大人的举荐,朱皇大笔一挥,竟然将他提升为马步军副都指挥使的职务。虽然是个副的,但是相当全国兵马副统帅,这可是极为显赫的地位。这对于赵将军来说,简直是莫大的恩宠。
此事发生在曹国师江南之行途中。当时曹大人正走失了薛逸,前往荆南王大营。原本是想以薛家造反、攻取大营的消息博得高季兴的好感,借此拉拢一下这位手握重兵的王爷,可是却没想到那叛军耍了一个花枪,自己的热心却变成了笑话。高季兴不冷不热的给他吃了个软钉子。曹睿如芒在喉,实在是难受。
正在此时,却从京中传来消息,说皇上新任赵敬为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并由他会同殿前司重整天策幕府,还要让神武营从原驻防地迁往神武殿。这则消息让曹睿大吃了一惊,也顾不得高季兴的嘲弄了,立马抽身赶回东京。途中还书写了一则奏章让快马提前送到京中向皇上陈明厉害。言词灼灼道:“奸党未清,此时不宜放纵,应该继续压制,不能让天策幕府再次嚣张等等”
正当曹大人快马加鞭赶回汴梁之时,一骑白马乘着夜色,穿过热闹的河中街,经过午门朝着北辰宫而去。
马上的人正是新任马步军副都指挥使赵敬赵大人。今日殿上刚刚得到皇上提拔,刚才又接到内侍府传来旨意,说要马上召见。看来皇帝对他还真是十分看重。对于臣子来说,这可是无比的荣耀,所以但他没有回家,出了军营就匆匆的骑马往北辰宫来。
龙亭北辰宫正德殿,这里是皇帝的日常批改周章的地方。院子里有禁卫军往来巡视,门内外各站四五个等候召唤的内官。
房内摆满了各色古物奇珍,但是偌大的房内,却没有半点暖气。虽然宽敞,却是死气沉沉一般。正对大门是一个书架,书架上除了摆满了书籍,还悬挂着一把古剑。右边角落悬着一套黄金铠甲。足以看出这家主子,乃是个戎马出身好武之人。历来帝王都以武创世,以文治国。文武兼备乃不足为奇。身处乱世,谁手中握有雄兵,谁就坐拥天下。这是千古不改的定律。
殿内书架前是一张雕龙书案。四个角金漆镶嵌,龙形踏云,仿佛遨游大虚,栩栩如生。看来是件古物。书案上放着的是一叠黄绢书札,书札后宽大的椅子上半倚着一个脸庞瘦削身穿明黄华服的中年人,眉宇间却似乎十分阴沉。这自然就是朱友贞了!
这么晚了,这位朱皇帝正在翻看百官的奏章。看来还真是勤政。一点也不像民间传闻的只知享乐不知进取的样子。
门边的角落里站着三个宫廷内官,一个稍稍年长,其余的全是十七八岁的模样,三人束手而立,不敢发出一声。
“皇上!这是国师大人刚刚快马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奏章!”年长的宫廷内官双手拿着一封黄娟书札交给了朱皇帝。
朱皇帝抬起头看了一眼道:“哦,拿来我看!”
说着结果书札,翻开细读,脸色忽然突变,脸上一副阴晴不定之色,两颊原本不多的肉不停的发颤。内官知道,这是朱皇帝震怒了!果然,那朱友贞拍案而起,将书札用力甩在地上,同时将面前的书札一推,呼啦啦黄绢书札被推翻在地,撒的满地都是,阴沉的脸上青经直跳,怒目大骂“太恼了!真气死我也!”
门口肃立的内官,慌忙下跪,口中声呼:“奴婢有罪!”全身颤抖,低首大气不敢出!
“去,把曹睿给我叫来!不,把他给我捆了,推出去千刀万剐!”
内官们面色惨白。什么将曹睿那是国师啊,平常就是在金殿之上,眼前这位主子在他面前连个屁都不敢大声,这会儿却嚷嚷让人去绑杀了他!不会是听错了吧?
当然了,面前的几个内官怎么敢回话,这时候要真去!那才叫傻瓜!除非是不要命了!
知道的都清楚,这是他们的主子在生闷气,在发泄,发泄完了,也就不了了之了。他们早已经习惯了。
果然,那位主子在发泄完了,忽然被抽空了的气球,脸上死灰一般推搡。倒卧在椅子上。良久蔫吧的声音道:“这是几时了?”
地上的内官这才从地上爬起,其中一个稍稍年长的,长得略微肥胖,看了下其他两个一眼,那两个内官会意,低头将满地的书札一一收拾起来!
那年长一点的内官自己却端着桌子边上的茶碗,凑上前去:“已经是戌时了!陛下!”
“嗯”
“陛下!您要保重龙体!您是万金之躯,不要和那些臣子一般见识,他们算什么啊,不过是得了陛下的一点恩宠就以为是什么人物。骄横跋扈不知自己是谁了!要收拾他们还不容易?”
皇上睁开眼睛看了看眼前的内官,他名叫高静,原本是高力士的外侄,其实也不知是不是。他原是一个末流的内侍。自己毒杀皇兄之时,原本要杀掉此人,没想到还有点聪明,当时就起誓。同时立马报告:“皇上暴病!临终传位于弟!”这风向倒转的挺快。
朱有贞当时顿时收了杀机,并将之升为内侍总管。这高静果然十分贴心,这两年颇得他的喜爱。
听了高静的话,朱有贞原本郁结的火气已经全消,阴沉苍白的脸恢复点血色:“恩,也就是你能宽慰朕!”
“陛下,做臣子的不就生来为您宽心的吗?这是奴婢的本份!”
“就你会说话!”朱有贞似乎心情渐渐恢复了一点暖意,脸色也比先前随和了许多。“要是满朝文武都像你一样的体谅朕,朕也不用如此夜夜不能安枕!”
“陛下,您何必急在一时,万事筹谋事在人为,您不是刚刚任命了一位殿前司都点检,奴婢觉得此人非一般人,颇有些文韬武略。”
“你不说,我倒忘了,他好像叫赵敬,好像是前朝威武将军之后是吧。”
“正是,赵将军一直在外等您宣呢!”
朱有贞道:“那还不快宣!”
高静出去,一会带着一位身穿盔甲的将军走来进来。此人五十多岁,四方面孔,皮肤稍白而少须。从脸庞看倒不像是武将而更像是文官,身高约莫七尺有余,却是非常魁梧。
神采奕奕,一双凤目冷静之中却有几分威严和杀伐之气。这是久经沙场的武将独有的气质。
朱皇帝看着来人,似乎十分满意,脸上的笑容显得十分爽朗
“给赵爱卿设座!”
赵敬跪拜:“多谢陛下!”
高静搬来圆凳放于右侧。但是赵敬却不敢坐下。这是规矩,君前应对,哪有臣子敢坐下的道理。即便皇上有这个举动,也无非是体现皇恩浩荡,要是真的大咧咧坐下,那恐怕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赵将军,果然是英武非凡,不愧为威武将军之后!”
“臣蒙圣上器重,当已死相效。”却立在当地,没有坐下,从怀里取出一个书札:“此乃臣拟定的殿前司禁卫营改编的周章。”高静接过双手递给皇上。
朱有贞展开扫了一眼,神情大悦。
“陛下,臣一直认为,这神武殿尉营受国师节制,非我社稷之福。虽然当年国师剿灭叛军建立此营,但是如今天下坐定,军权应掌握在陛下之手,国师不过是方外之人,手握重兵,非臣子之道。”
朱有贞脸上显出几分兴致道:“恩,说下去。”
赵敬一看皇上似乎是默认了自己的主张,于是放心大胆的合盘托出。
“臣认为,神武营早该压缩编制,况且当年建立此营就是为了驻守神武殿,如今大殿落成,就该早日迁入。此事不能再拖。另外我认为应该尽早设立殿前司和侍卫司,分制皇城的守军。这样也方便陛下左右平衡,杜绝一方为大,威胁皇权。”
朱有贞听了抚掌大笑道:“爱卿果然是朕的忠臣良将,一心替朕的江山社稷着想。甚慰朕心!甚慰朕心!明日一早朕即命人请国师到殿,商议此事。上天怜我,赐我爱卿,何愁统一大爷不成。整军成功,卿即为公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