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罗贝特现在在什么地方?
天气的恶劣和寒冷超出了预计,人类的那一句千古名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简直就是为现在这个森林的状态而量身定做的!
罗贝特是完全的轻装上阵,没有携带任何食品和装备,并且严格的执行了“昼伏夜行”的原则。常年的野外流浪生活,让他有着无与伦比的坚韧和顽强。
在白天,他选择很安全的较高的地势,尽量寻找干枯的树洞,或者废弃的兔窝,在里面休息,傍晚过后再借着月色或者积雪的反光潜行。
厚厚的冬季皮毛也阻挡不了刺骨的严寒,野外的食物大多被积雪深埋,他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够刨开冰雪,吃到一点树皮草根。
第二天,他的体力开始下降,。但是他却走过了草原,攀上了悬崖,越过了三条河流。在这个严寒恶劣的天气下,宽阔的河面都已经结上了薄冰,幸亏灰兔的个头不大,冰面还可以承受。
第三天,他已经疲惫不堪,因为营养严重不足,罗贝特体重也开始在减轻。但是他仍然没有停下脚步,咬紧牙关坚持不停歇,翻山越岭,跨过了最后一道河流,在第一缕曙光升起在地平线的时候,他已经成功到达了最后一片湿地树林。
穿过这一片湿地树林,就能够看到那一个小山坡了!
到目前为止,他没有发现任何掠食者的踪影,是否是因为极度严寒的气候让这些掠食者丧失了捕猎的信心和条件?
罗贝特的心,早就已经飞了过去,飞到了小山坡,飞到了他的父母约翰和妮可那里!
他用微微颤抖的前肢再次打开了那张地图,地图经过多次的翻阅,早已经很破烂了,不过好在罗贝特几乎都默记在了心里。
经过仔细的和周围的地形比较,确认无误,穿越前面约5公里宽的湿地树林,就能够见到他的父母,他多年以来,只能在梦里才能够看到的父母。
而现在,只需要5公里,不到两小时的路程,他就可以和双亲团聚!
即便他现在又冷又饿,体力已经严重不支,但一想到父母面临的困难和危险,多少年的失散离别,思念之苦。然而现在,眼看着就能够和父母团聚,这怎能不让罗贝特热血沸腾?
约翰和妮可一定全然不知,他们的儿子,经过三个昼夜的长途跋涉昼伏夜行,现在,就快到达他们简陋的藏身之所!
一个人的情绪,如果在过于兴奋或者愤怒或者痛苦的时候,往往会做出一些不够理智的思考和言行。我们通常称之为:“被什么什么冲昏了头脑”
罗贝特虽然只是一只灰兔,但在这方面,和人类几乎一样。
他虽然万分疲倦,在今天这整个白天的时间,本来应该就地隐蔽休息,待到傍晚再开始穿越这一片湿地林木。但是,这一瞬间,他的头脑却也被极度的兴奋与渴望给冲昏了。
他第一次违背了原则,决定现在就穿越这一片树林!好尽快的见到父母。因为一路行来,竟然没有发现大型的掠食者的踪迹,顶多就是看到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猫在森林里游荡觅食。
不论他是因为急切或者太过自信,在这个天色刚刚破晓的黎明,他作出决定,就是现在,一鼓作气的穿越树林,这样的话,不到中午的时间,便可以到达目的地。
他再次谨慎仔细的观察了树林附近,没有发现任何威胁的因素,于是他用最快的速度投进了密林。
这一片湿地树林,非常的茂密,以至于地面都只有一层薄薄的积雪。高大的树冠和繁茂的树叶阻挡了绝大部分的、冰冷刺骨的寒风
罗贝特这一路的长途跋涉风餐露宿,唯有这一段几乎没有风雪之苦的路程,能够让他稍微感觉好一点,虽然树林里面的温度依然然非常寒冷。
眼看就要到达,他显然有些松懈,放松警惕了,甩开脚丫子,朝着树林的东南方向而去。
没有了飘落的雪花的掩盖,他的脚印清晰的浮现在薄薄的冰雪上面,他竟然没有留意到!
就在罗贝特差不多快要到达树林深处的时候,一双异常妖媚却又暗藏着阴险与狡诈的眼睛,悄然的出现在了他身后远远的地方,!
没有一点的痕迹,甚至没有露出半点身影,除了这一双眼睛!
这一定是一个不在罗贝特之下的、善于潜伏和伪装的高手!
就连罗贝特这样机敏的、有丰富的野外生存和斗争经验的灰兔,也毫无察觉!
罗贝特丝毫不觉,一路小跑,不到两小时,便跑出了这一片密林!
这一双妖媚而狡诈的眼睛,却在罗贝特即将走出密林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匿进了黑暗之中!
纷纷扬扬的雪花终于慢慢的停止了,惨白的太阳从东方慢慢的爬起来,似乎没有睡醒。本应炽热的阳光,在严寒之下,都显得那么苍白和无力,全然感受不到一丝的温暖。
偶尔几只乌鸦鼓噪着从头顶掠过,为了填饱肚子,它们要飞向更远的地方去觅食。这个严冬,所有动物的日子都不好过,当然,会冬眠的也许例外。
罗贝特站在密林出口的边缘,长吁了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抬头仔细观察,果然,在对面的小山坡上,就有一个兔子的洞穴!
他太熟悉这个洞穴的模样了,在整个兔子的世界,不会有任何的两只兔子所建造的洞穴是完全相同的,就如同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
这个洞穴的朝向,形状,以及大小,普天之下,只有他的父亲约翰,才会有这样的建造方式和能力。
洞穴在半山腰,略微朝向南方,虽然非常的简陋,却比绝大部分的兔子洞穴都要坚固,
一只年老的灰兔,刚好把头探出洞口,在确认安全后,慢慢的爬了出来,活动了一体。再怎么苍白无力的阳光,照耀在身上,也比雨雪扑打在脸上的感觉好太多了,
罗贝特慢慢的悄悄的靠了过去,他不想惊动这一只老年灰兔,因为他需要确认。
罗贝特停在了离这个洞穴几十米远的一丛灌木丛边,他已经看得很清楚,这一只老年灰兔,正是他的母亲---妮可!
一别这么多年,他的母亲妮可,早就被艰辛的岁月无情的夺去了美丽与青春的光彩。头发已经花白,都有些驼背了,眼神似乎也有些浑浊。只是那倔强和不屈的神情,一如既往,从未有过改变!
罗贝特再也忍不住,多少的往事,幼时的艰辛少年的失散,如此漫长的悲欢离合,瞬间涌上了心头,他的眼泪哗地就流了下来!
这是他多少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他宁愿流血!也不愿流泪的,
好一会儿后,罗贝特轻轻的拭干眼泪,平复了心情,慢慢的从一侧接近他的母亲妮可,而妮可似乎在眺望着远处的什么,浑然不觉!
母亲妮可是真的老了,不只是眼睛不好使了,连耳朵也丧失了相当的听力了,仅有几步路的距离,她都没有发现罗贝特的存在。
罗贝特的眼圈又红了,波尔德的说法是完全正确的!父母的状态特别是身体状态确实是在非常危险的边缘!要是现在站在这里的不是罗贝特自己,而是另外的掠食者,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罗贝特没有再走过去,他怕吓着他的母亲,他就站在那里,像一个胆小的孩子一般,怯生生的喊到:“妈妈……”
妮可突然间听到动静,身体一震,大惊失色!
她慌忙转过身来,只看了罗贝特一眼,竟然呆在了那里!半晌,既没有挪动脚步,也没有说话。
罗贝特再一次轻轻的道:“妈妈,我是您的儿子罗贝特啊,您仔细看看?”
妮可仍然没有作声,她就那么怔怔的看着罗贝特,脸上的神情在剧烈的变化,由惊恐至惊讶再至怀疑……
这也不能全怪妮可啊,看看现在的罗贝特的模样:神情疲惫,乱糟糟的肮脏的毛发,周身湿漉漉的,简直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脸上和身上到处都是大小深浅不一的伤痕,活月兑月兑就是和她们差不多模样的流浪兔,
少年到成年,失散离别已是十多年,变化太大了,这是她那个曾经少不更事意气风发的儿子吗?
尽管罗贝特的五官和身形仍是依稀的熟悉和亲切,但妮可却仍然不能肯定,面前的这一只毛发肮脏狼狈不堪的雄性成年灰兔,就是她朝思暮想的儿子罗贝特。幸福,不会来得这样的突然吧?
看到母亲带着惊疑和警惕的神情一直不能相信,罗贝特的心就如同被针扎一般的痛:“妈妈,爸爸约翰呢?”
也许父亲更容易认出他的儿子。罗贝特心想,两人一起来鉴定,效果应该要好很多的吧?
妮可正考虑是否回答,远远的一个苍老却刚劲的声音传来:“妮可,你在外面干什么,不是说了外面不安全的吗?回屋子里去吧?”
“咦,你旁边的是谁啊?”
这是一只大个子的老年雄性灰兔。说话间,他迅速的从山下向洞穴这边跑过来,他绝不允许任何东西对妮可有任何的威胁或者伤害!
罗贝特的心又开始狂跳,这绝对是他的父亲约翰的声音!
他大声的呼喊起来:“爸爸,我是罗贝特啊,你快点上来吧!”
转眼间,约翰已经跑到了他们的身边,他的确老了,虽然身板依然硬朗,但这不太远的距离,他已经是累得气喘吁吁。
约翰的手里本来是捧着一些草根和坚果的,那是他在山脚下的雪地里努力刨出来的成果,因为今天很难得看到了太阳,尽管连阳光都是冰冷的。他很清楚,他们的食物储备远远不够。
但是当约翰定睛看了看罗贝特的时候,手里的食物却“哗啦啦”的掉在了地上!
他的眼睛睁得老大,嘴巴都惊讶得不能合拢,他不住的摇头:“不,不,不,不可能……”
约翰一连说了好几个不可能!他又怎么能够相信面前的站着的,就是他们老两口朝思暮想的、已经失散了这么多年的儿子罗贝特?这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罗贝特垂下了头,他的心都快碎了!
他走过如此漫长的路途,付出了如此艰辛的努力,现在,父母就活生生的站立在自己的面前,而不是在多少次的睡梦里!却还是不能够相认?
他几乎从来没有过现在这般的哀伤和绝望!
然而,约翰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冲了过来,一瞬间似乎变得非常的激动,他一把抓住了罗贝特的肩膀:“孩子,把你的左后脚抬起来我看看。”
罗贝特被约翰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但是仍然乖乖的躺下,抬起了他的坐后腿。
这是一只修长并且结实的兔子后腿,不知道已经走过了多少的地方?让多少的掠食者胆寒?。
约翰却没有检查罗贝特的腿,而是用手撑开了罗贝特的脚掌。
他只看了一眼,身躯便开始在颤抖,然后老泪纵横!
妮可赶紧过来,她也只看了一眼,眼泪便涌出了眼眶!神情已是由惊疑转瞬间变成了激动和惊喜!
妮可用颤抖的双手抚模着罗贝特略微瘦削的脸庞:“看到你的左脚掌心的印记,我们就完全肯定了,孩子!”
罗贝特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左脚掌心,有一个半圆形的暗红色的疤痕,那是他还非常小甚至没开始记忆的时候,由于调皮从树洞上摔下来刮伤的!
约翰夫妇泪眼相视,然后看着罗贝特,几乎异口同声:“你就是我们的儿子,罗贝特……”
罗贝特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他冲上前去,紧紧的拥着他的父母,一家三口,抱头痛哭……